一夫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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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阵 4

(2007-09-08 23:06:10) 下一个

4.

少年单枪匹马来到桃花溪的时候已经是日过中午时分,又饥又渴又累的少年看见桃花溪清沏的溪水的时候,简直激动得差一点背过气去,他不顾一切地拍马向河边奔了过去。到了河边之后,就跳下马来,人和马几乎是同时把头扎向水中去的,马也渴得要死。那是一匹纯白色的马,体格健壮,全身没有一丝杂色。身穿一袭白色战袍的少年在喝完水之后便四仰八叉地躺在河边的草地上,两眼望着湛蓝的天空,真想在这河滩上睡上一觉。可肚子里饥肠辘辘使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

离家已经快十天了,但这边关还是不见踪影。从家里来时带的食物和盘缠早已用完,他真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多带一点银两。现在才想起母亲经常给他说过的话,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可是他这次离家,是舅舅八贤王出的点子,而奶奶和母亲全都不知道,因为她们根本不同意他离家出走。舅舅那天来到天波府的时候他正在和姨娘王兰英一起练武。他这一身的功夫全是从姨娘那里学来的。自打他记事起,他就很少见父亲,父亲的形象在绝大数的情况下是从母亲和姨娘的嘴里听来的,父亲几乎没有时间来点拨他的武艺。奶奶时不时地来到后花园的演武厅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那里和姨娘学武,眯缝着眼睛的奶奶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一招一式,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不过有的时候,她老人家也会走到他的跟前,用手中的龙头拐杖来指点他一招两式,那时候,姨娘便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还不时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舅舅那天就是在母亲陪着他在后花园转悠的时候看见了他。那时他正和姨娘在进行单枪对双刀的对打。姨娘的刀法是出奇的精纯,两口刀舞动起来的时候就象一团梨花在漫天飞舞,那刀影就向一大团滚动的雪球卷地而来,勇不可挡,在姨娘教他的十八般兵器之中,他最想学的还是姨娘的双刀,但不知为了什么,姨娘最后还是拿了一根花枪作为他常用的兵器,他想问为什么,姨娘笑而不答,只是说枪为兵器之王。后来他才知道,父亲就是用的枪,姨娘的用意也可能就在于向父亲表明她要把自己调教成另一个拿枪的勇士。

在姨娘的调教下,他的武艺突飞猛进,十五岁时就能和姨娘大战一百余合而不败,除了那位烧火的丫头杨排凤之外,天波府已经没有过人能和他一决高下,就连两位姑妈,八姐和九妹也在他手里沾不到几分便宜。而那烧火丫头杨排凤据说是老太君一手调教出来的,则常常还能和他平分秋色。

那天的单枪破双刀把正在游园的舅舅看呆了,少年把一根花枪舞动得出神入化,看似怪蟒翻身,雪舞梨花,和姨娘的双刀如同两团白雾,时而搅在一起,时而原地打转,忽分忽合,看得舅舅眼花缭乱,嘴里不住地啧啧称赞。

少年就是那天被舅舅约出天波府,进了南庭宫。舅舅问他想不想为国杀敌,立功建业,少年被舅舅说得心动了,虽然他还不懂如何去建业立功,但是说到打仗,本能使他欲罢不能。学了这么多年的武艺,不上战场,岂不可惜?舅舅又告诉他父亲现在在前方正和辽人打仗,父亲那里正需要象他这样的人才。难道你不想助你父亲一臂之力吗?

少年那跃跃欲试的心情在一分钟后便平静了下来,他面有难色地对舅舅说,是想去,可是奶奶,母亲和姨娘她们都不会同意的。这可怎么办?舅舅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说道这还不容易,偷着走。

少年就是在那天晚上偷着离了天波府,他让小厮牵出他的白龙马,偷出他的梨花枪,腰里再悬上那柄湛庐剑,悄悄地向北方而去,舅舅告诉他,一直向北走,就可到达父亲所在的三关。因为激动和偷偷离家,少年没有带多少钱和干粮,只是自己随身的一点体已钱。少年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出过远门,而且他也不知道家离三关到底有多远。离家后走了十多天,可是连三关的影子还没有看见,但是自己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已经全用完了。少年只好饿着肚子赶路,心想早一天到达三关,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就这样,当这天来到桃花溪的时候,他已经几乎走不动了。而清沏的溪水对他是极大的诱惑。连马看见那溪水也不愿再往前走了,这时的溪水对人,对马都是最需要的。

喝饱了水的马在河边吃着草地上的水,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的少年坐了起来,他发现了溪水中地游来游去的鱼。饿急了的少年对河中的游鱼产生了兴趣,或许这鱼此刻就是他用来裹腹的最好的东西。

少年用他的花枪开始在河中扎鱼,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对他来说,也并不容易,一是他现在腹内空空,气力不加,二是光线的折射作用使他的枪常常扎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能抓住一条鱼,少年不由得有点气馁,但腹中的饥饿感又使他无法放弃自己的努力。生气了的少年于是便跳进水里,再用枪用剑不住地扎鱼。清沏地河水顿时被他弄得浑沌不堪。

就在少年还在费力的扎鱼的同时,从下游飞来了一人一骑,那人一边打马奔驰,一边向他喊叫,喂,你是那里的来的,为什么要弄浑我的溪水?

少年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骑着一匹桃花马,白净的脸上泛着红色,那少年看上去比他还漂亮,只是个头没有他高,身板也略显单薄,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发尖,可是他的那双眼睛,清亮无比,使人过目难忘,那双眼睛给扎鱼的少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新来的少年随着声音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站在河岸上,气咻咻地望着他,你弄脏了我的水,你知道吗?

他那时正在由于抓不到鱼而恼怒,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少年,本想发狠,但当他看到了的那双眼睛时,不知为什么气就消了三分,那双眼睛看上去仿佛会说话似的,象两潭清沏的秋水一般明亮和清纯,他低声地说道:我要抓鱼,我肚子饿了。

那少年听了他的回答,卟哧地一声,笑了起来,他说,你真是个呆子,鱼不是那样抓的,你不能斜扎,你要垂直地从上往下扎。

那少年来到他的面前,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佩剑,然后看准一条在水中游动的鱼,一剑扎了下去,再挑上来的时候,那剑尖上便扎着一条鱼,那鱼还在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在剑尖上象跳舞一样的舞动着。

少年把鱼递到他的面前,吃吧,饿猫。

什么,他叫他饿猫,他有点不高兴了,但同时看见他递过来的鱼,他又不知道怎么去吃,这鱼是生的啊。

就在他发楞的当儿,那少年手臂一挥,把鱼甩在河岸上,不大一会儿,他就扎了十数条大鱼。他楞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这少年在抓鱼,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那少年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又莞尔一笑,说道:真是个呆子,还不快到河边去拣些柴禾来?

他心里想,这少年是干什么的,怎么一会儿就叫了他两次呆子,一次饿猫?他本想发作,凭什么来指挥我?但看见那少年已经成为在河边洗鱼,并用剑剖开鱼腹,掏出内脏,然后又洗干净放在树叶上,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火生起来了,两个少年坐在火药堆旁烤着鱼吃,鱼肉的香味弄得他的肚子一直在叫,好象造反了似的,那少年显然听见了他肚子的咕咕叫的声音,将烤好的鱼不断地给他递了过来,他也顾不了许多,客气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就狼吞虎咽般地吃了起来,一口气吃了五六条鱼,才觉得肚子稍微好了一点儿,等他抬起头来看眼前的这位少年时,他竟然一条还没有吃,只是吃惊地望他,他想可能是自己的吃相吓住了他,便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也吃吧。这鱼真香。

少年这时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看面前正在烤的鱼,他说道:你是从那里来的,怎么饿成这样子了。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他这才告诉那少年说他是从东京汴梁来的,要去三关,出来的时候走的有点急,没有带多少钱,没有想到走了十多日,三关还没有到,他已经三天没有过吃东西了。那少年闻听此言,吃惊得张大了嘴巴,但同时又用一只手捂住了张大的嘴巴,另一只手把刚要吃的鱼又给他递了过来,用眼睛示意他再吃。

他此刻已经不象刚才那么饥饿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吃了不少,而对面的这个少年只顾了给他烤鱼,他反倒连一条都没有吃。现在却又把准备吃的鱼又给他递了过来,他不由得有点感动,便连忙说道,你自己也吃吧,我已经吃了不少了,现在也好多了,不似刚才那么难受了。你看你忙了半天,还一点都没有吃呢。说着,就把他的手连鱼推了过去,当他刚接触他的手的一瞬间,他觉得那少年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那种不经意间的抖动是一般人很难发现的。

那少年还是劝他道:吃吧,吃吧,都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还不多吃一些,再说,这里还有好多的鱼呢,我又不是很饿。又把鱼给他推了过来。

那天的烤鱼可能是他这长这么大以来觉得最好吃的一顿午餐。那天的桃花溪边微风拂煦,蓝天上的朵朵白云漂在溪水中,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两个白衣少年在空旷的河边一个烤着鱼,一边在吃着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他是一个愉快的中午,事过多年,当他们再回忆起一起烤鱼吃的那个中午,他们仍然觉得那是他们一生中最为惬意,也最值得留恋和回忆的一天。

他在吃饱肚子之后,仍然仰面躺在河滩的草坪上。那少年在溪水里洗着自己被烟火熏黑的脸庞。他在吃饱肚子之后,抬眼看那少年时,只见他的脸上是白一道,黑一道的,他忍俊不禁,指着他的脸笑了起来,少年见状,赶忙用手一抹自己的脸颊,这一下子更好看了,他笑着说,你刚才叫我饿猫,现在你看看你自己,倒象个花脸猫。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从那里来,到那里去

少年连忙到河边去洗他的脸,这时他也顺势就躺在了河边的草地上,久饿之后一顿大吃,他觉得无比的舒服,要是能睡上一觉,那简直比什么都要过瘾。

被称作花脸猫的少年这时已经洗完了自己的脸,他径直地来到他的跟前说道,哼,刚才我在下游饮马,你把我的水都给我弄脏子,本来要和你算帐,但看到你那抓鱼的笨样子真有点可笑,念你肚子饿了,就不和你一般见识,先让你吃饱,可是你吃饱了,却来取笑我,好不令人生气。来来来,看你也佩着剑,带着兵刃,只是不知道你是真有本事还是浪得虚名,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和我的来龙去脉吗,先看看你手中的这柄剑是否认得门路。拿剑过来,你我先走上几合再说。他腾的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一听这个小弟弟要和自己打架,心里倒是一时间弄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刚才好好地给他抓鱼,烤鱼,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脸。若要论打架,怕谁谁呀,刚吃了那么多的鱼,消消食到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他就抽出佩在腰间的湛庐剑,作出了迎战的准备。

出鞘的湛庐剑在他的手里划出一道寒光,宛如桃花溪边划过一道电闪,森森的剑气在数十步之外就可以感觉到,犹如一道寒气逼面而来,那少年不禁向后退了两步,随即就在自己的腰间也抽出随身佩带的宝剑来,那是一柄乌金铸造成的宝剑,通体油黑的剑身,金黄色的剑柄,红色的剑穗,却又是另一番情景,那剑闪光着青光,冷森森的剑气也使人不寒而憟。他仔细看过去,只见那剑浑圆钝厚,似乎无鋒重剑无鋒,他心里不由得暗吃一惊,这个看上去瘦小的少年能用得这样的剑,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功力和臂力也肯定在常人之上, 他必须小心应对才是。想到这里,他掐个剑诀,前弓后箭,右手持剑,横挡在胸前,作出了一幅接受朱战的样子。而那少年却手持着他那柄重剑,向他迎面刺了过来。他连忙用湛庐向上一抹,就在两柄剑刚要接触的一刹那间,那少年急忙抽招变势,象疾风闪电一般绕到他的右侧,又向他的腰部就是一剑,他急忙在原地一转,后退一步,面向那少年,将湛庐剑一竖,挡住刺来的剑锋,二人就这样在桃花溪边的河滩上,比起剑法来。

两位白衣少年就象两团白雾一般在河滩上旋转,厮杀,一会儿绞在一起,一会儿又分开,而两柄剑看似缠绕在一起,忽地又象两条长蛇互相吐信,两柄剑始终若即若离,从不碰在一起。大概两人都明白对方使用的是名剑,为了不伤及自己的兵刃,才这样一招一式地进攻和防守着。那持重剑的少年的招式看上去有些凝重,大气,但招招都是变幻不定,有出其不意之感,而湛庐剑看起来却另是一番景象,轻盈,空灵,仿佛在恣意挥洒,河滩上渐渐地只剩下两团白色的影子在飘舞。

二人打了约摸百十回合,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见那持重剑的少年叫声“停”,便跳出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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