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关总兵杨延景杨元帅这天早上起来感觉还不错,朝廷里的邸报昨天终于传了过来,自已的救急文书也终于起了作用,朝廷已经在选兵派将,后续援兵不日就会来到,尤其使他兴奋的是,这次真宗皇帝要亲自御驾亲征,而且自已的母亲老太君也亲自出马,被真宗天子钦点为二路元帅,主要负责督办粮草,常言到,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母亲大人不日就会来到三关,这对他来说既喜又忧,喜的是有母亲亲自督办粮草,自己在前方的仗就能打得放心,忧的是老太君年岁已高,却还要戎马疆场,饱受鞍马劳顿,作儿子的于心是十在有点不忍,但没有办法,处在这种多事之秋,身在将门,又有什么办法呢?既食君禄,就得为君分忧。至于皇帝亲自出马,可是他没有想到的,虽然说这真宗皇帝也不见得会什么文韬武略,御驾亲征能起多大的作用,但是他这一现身,还是有不小的作用,一是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连皇帝都来打仗了,那个还不拼死效力?其次也给敌人是一种震慑作用。杨元帅想到这里,不由得乐了起来,心想,真宗赵恒那有这份心计,这一切肯定又是那个老西子出的主意。提到老西子天官寇准,杨元帅心里不禁一乐,想起那天晚上他背靴夜访,硬是把自己从天波府里揪了出来,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感动,老天官呀,看来为了这大宋的江山,这老头儿可以说是惮精竭虑,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尽了,真是难能可贵啊!
那天晚上老天官推开门一把抓住六郎就不松手,杨延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老天官枯瘦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而他的另一只手还在倒提朝冠,肩上背着朝靴,抓住六郎就往外拉,嘴里还说着要与六郎一起去面见皇上,这一下倒把六郎和郡主吓得面容失色,两人急忙向老天官解释,劝老天官先松手,有话好好说,不必着急。谁知老天官却说道,“你不着急我着急呀,当今圣上着急,满朝文武着急,边关告急的折子象雪片一样天天向东京汴梁飘来,你到好,却在这里诈死埋名,还要举家迁回河东,你给我说说,天波府自老令公一来,何时有这等事?”老天官一边说着,激动得手都发颤,但紧紧抓住六郎的手腕子的那只手,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好象怕一松手,六郎就会从他身边飞走似的,郡主一看这情景,也连忙上来向老天官飘飘万福,敛衽一礼,老天官见状,便用提着朝冠的那只手向旁边一挥,说道:“郡主在上,你看小老儿衣冠不整,也无法顾及君臣的名份了,待来日我必亲自来宫中,负荆请罪就是,到时任打任罚,全由郡主作主,可眼下,我是奉令兄贤王爷的钧旨行事的,还请郡主多多原谅,此乃国家大事,我不敢以私废公。你的大礼,就算是折我的阳寿,我也只能收下。但今日之事,六使必须随老儿面圣才是。”
六郎一看,这老西子,今日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要说这老西子平日和天波府的交情也不算错,今日怎么就这么认死理,非要送我的命不可?于是便说道:“好哇,老天官,平日里都说我和你交情还算不错,没想到你却是这等人,非要把我弄死不可。面圣就面圣,大不了我就是个欺君之罪,罪该当诛。反正我已经死了一回,再死一回又何妨?我杨家一门忠烈,岂有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可惜当年我老父亲和先祖爷三槌换两锏,投得宋营,却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没有想到我杨氏一门,没有死在疆场,却死在你们这些墨吏和昏君的手中!实在是可恨!”
没想到六郎这一通话倒把老天官说得晕头晕脑,一时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天官楞了一下神,却把头转过来看着六郎,眼睛翻了翻,用他那极富地方特色的语言问道:“你说甚呢?谁要杀你呢?我是和你交情不错,要说这交情吗,这满朝文武之中,就我和你交情最深。就连你那大舅子,南廷宫的八贤王,也不如你。谁要杀你,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和他拼命,就是豁出我的老命,也要保下你。你怕个甚。”
这回轮到六郎一头雾水了,他心想,既然你不想要我的命,干吗死活拉着我不放手,还要去面君,这欺君岡上的罪名岂是一个死字可以了得?还是郡主心里明白,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一看就知道两个人把话说到两岔去了,这老天官急急忙忙的样子,是想去给圣上说找到可以胜任元帅,带兵打仗的人选了,可是偏偏就忘了六郎此时还是个罪臣,并且对外还是个“死”了的人,这欺君之罪是罪不可恕,而六郎正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他已经钻到了牛角尖里,两个人越说不就越拧吗?于是便上来笑吟吟地说道,“老天官,面圣也不必这么着急吗,你先放手,圣上此刻恐怕已经安歇了,我们来仔细商量一下如何向圣上说明的问题,你怎么这么急呀?来来来,先过来一起用饭吧,你瞧,这壶里有酒,还有醋,你们两人先喝一点,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老天官说道,“什么,圣上安歇了,只怕他睡也睡不着啊,一会儿八贤王就来了,我们一起去见圣上,什么欺君之罪,恐怕他今夜一见你,就会踏踏踏实实地睡着了。也好,这天波府的老陈醋还挺香的。于是就迟疑了一下,问道,“我放开你,你不会跑吧?”六郎一听,气得差点哭了起来,我一个大活人,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真是老小老小,这老西子此刻怎么和小孩子一样。便苦笑道,“我还要和你对饮两盅,难道咱俩就这样一只手抓着,用另外这只手喝酒?”老天官这才看了看六郎,极不愿意地放开手。放开六郎之后,六郎连忙用另一只手在手腕上抚了几下,说道:“你看你把我捏成什么样子了,你这手还怪有劲儿的,我胳膊都麻了。”
六郎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不由得过来看看老天官的手,没有想到,老天官的手半握着,手指都已经伸不直了,六郎忙过来给他揉搓,一边帮他戴上朝冠,穿上朝靴,只见老天官才长长地嘘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脖子,就灌了一杯。就在这时,只听得屋外又有人说道,“好兴致,就独独缺了孤家。”
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八贤王到了,后面跟着老家人杨保。耷拉着头,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六郎吃惊地跪下说道:“罪臣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迎讶,还请王家千岁恕罪。”
八贤王翻了一下白眼珠,瞅了瞅六郎,讥讽道:“得了,平身吧,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朝堂,不必行这么大的礼,还‘有失迎讶’,要不是老天官,你还敢迎吗?”
郡主知道自己的这位八千岁皇兄与自己的夫君六郎,虽然说一向关系不错,但这两人嘴上却是向来一个不饶一个,打不完的嘴皮官司。眼下,刚一见面,两人就又斗上了,便连忙上前敛衽一礼说道:“皇兄一向可好,前些日子听说皇兄贵体欠安,在南廷宫养病,不知如今可大安否。”
其实,这大宋的天下来自后周世宗柴荣家的,柴大赵二郑三王,这柴家封到云南,郑三让赵匡胤仗着酒劲给宰了,如今天下归了赵氏,这柴郡主即是来自柴家的,自然和八贤王赵德芳算是兄妹,而且和八贤王也合脾气,兄妹二人处得不错,现在御妹来请安问驾,八贤王自然是少不了一顿应酬。跟自己的妹夫置气,但犯不着得罪自己的御妹呀。只是郡主觉得奇怪,皇兄怎么摸到这后花园来了?难道是老家人杨保透露了消息?不会,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呀,于是便满腹狐疑地看着杨保和八贤王。八贤王一看,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便说道:“御妹不要疑心杨保给我透露消息,谅这奴才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一切都是这老西子所为,说着便把杨保送的那封信递了过来。
柴郡主接过信后,在灯下仔细观瞧,原来那信是老天官写的。大意是说,杨六郎没有死,就藏匿在天波府内,今夜准备探个水落石出,请接到信后,准备来天波府接应,来到天波府后不要来灵棚,则按以下计策进行云云。
老天官即然已经料定六郎没有死,肯定是藏匿在天波府,若八贤王到了灵棚,不见老天官,则老天官肯定是去访寻六郎藏匿之处了,这时八贤王只需向杨保下工夫,即可弄出六郎的藏匿之处,因为作为六郎的贴身老家人,又是一路送灵柩回来,肯定知道六郎的藏匿之处,只是需要用计才能赚得,这计就是让八贤爷用郡主的名义写一封假信,说是六郎之诈死已经被老西子看破,需贤王爷帮忙将六郎转移到南廷宫藏匿。把这封信给杨保一看,岂有找不到六郎之理。
常言道,疏不间亲,在老西子和八贤王之间,对于杨保来说,自然是八贤王要亲一点,毕竟是亲戚关系,再说有郡主的信笺在,唬弄杨保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杨保拿着老天官用火漆封着的信来到南庭宫,仆人把信逞上去递给八王爷阅读,老杨保就在外面等着,他自己心里比什么都着急,因为他还惦念着灵棚里的那个老天官,他今的职责就是看住这个老西子,免得他到处乱跑。谁知,八王爷在里面看信,没有发话让他走,他那里敢随便就离开?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在外面等着。
八王爷看完信后什么都明白了,而且还佩服老天官的机警过人,于是连忙就在里面按计行事,造一份郡主的假信来骗杨保,根本不用下什么工夫的。他杨保那里知道就里。只是设法把谎话说园,不漏包就行,于是,就命仆人把杨保唤进内屋,并屏退左右,说道:“刚才郡主托人来送信,说是老西子到杨府去守灵,可能看出了六郎没有死的事,所以要设法把六郎今夜转到南廷宫密藏起来。八贤王还说我正纳闷儿为什么郡主没有派你来,原来你被那老西子缠住了,我正打算去天波府去,可能这老西子也觉察到了,正好,我们一同过去看看。
八王爷还有意无意地把郡主写的那封信在杨保面前晃了一下,杨保看清了那是女人常用的彩笺,花花绿绿的,至于真伪,他那里敢问,那里敢怀疑,人家是兄妹关系,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从八王爷说话的口气来看,似乎六郎没有死的事他早就知道。于是他就把八王爷带到天波府,八王爷故作神秘的说,我们先去看你家主人,不要让老西子知道。老杨保就径直把八王爷带到后花园,没有想到这一计没有用上,原来寇准早已经摸着六郎藏匿的地方,而且还逮了个正着。原来老天官也没有想到有这么容易,那是在白天他判断六郎没有死之后,就琢磨出了那么个计策,心想肯定会把六郎挖出来的。
柴郡主看完信,不由得到抽一口凉气,心想,这老西子的眼睛可真尖,心眼也真稠,诡计也更多,而且也是防不胜防。内心不由得暗自佩服老天官的智谋。好啦,即然到了这一步,国家目前也正处在多事之秋,朝庭又在用人之际,谅当今圣上也不会把六郎如何。四人在小柴房稍作休整,便由老西子和八贤王二人保着六郎连夜进宫面见真宗皇帝。
也别说,真宗皇帝一见六郎,真得如同见了救星一样,那里还敢提现在的欺君之罪,就连以前对六郎的处罚也觉得是错了。可是皇帝错了就是错了,他可不会去向你赔礼道歉的。皇帝毕竟是皇帝吗,不过有点良心发现就已经很不错了,真宗皇帝当时就封六郎为天下督招讨,兵马大元帅,并加官为太子少保,立即着令领军十万,前去三关御敌。
想到这里,杨元帅不禁狡黠地暗自笑了笑。现在皇帝也终于御驾亲征,肯定又是老天官的主意。而且随来的八王爷的信和家信都说,儿子宗保已经先行一步,不日即到前敌。儿子也来了,母亲也来了,既然母亲出来了,郡主和兰英肯定也会来的,再屈指一算,杨保也该从五台山回来了,说不准五哥也就来了,哎呀,这一次全家人弄不好就在这前敌汇合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乐,这心里乐,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向上抽,站在下面的众将官看见元帅看着邸报乐,心想肯定有好事,但谁也不敢大声去问。因为这里是军营,军营里最忌讳大声喧哗。加之,六郎向来治军很严,所以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看着六郎一直乐,众将官里总是有些性子急的如焦赞之类,他直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好事,怎么元帅光是乐,却不说,他正要张口去问,旁边的孟良一把就把他拉住,劝他稍安勿躁。并使眼色让他忍住。
别人肯定是能忍住,可是焦赞就差一点儿,他这会儿不要提有多难受了。还是忍不住往前冲,想出列问个明白。孟良一看,这还了得,若是惹得元帅恼了,还不把你绑起来脑袋砍掉,任是谁也救不了你,所以,当焦赞刚一朝前,他就在旁边使劲往后一拉,没有想到,这次用的劲太大了一点儿,把个焦赞拉得朝后打了一个趔趄,差一点就摔倒在大殿上。这一下的动作是大了点,惹得两旁的众将官都朝他们望去,六郎显然是看到了这一切,不由得眉头一皱,厉声问道,“焦赞,孟良二位将军,有什么事要奏明本帅么?”
众将听了之后都吃了一惊,原来大家想到,元帅肯定要发怒,这两个人逃不了要吃一顿军棍的,没有承想,元帅心情舒畅,脾气也没有了,反倒过来问部将有什么事,真是奇了怪了的事,看来,邸报中一定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