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游轮上的7天 (2) 船上的四天

顾剑

我觉得东加勒比海航线比西加勒比海要好，因为西加勒比海停靠的港口多，玩得多，日程太紧张，比较难以静下来欣赏船上的生活，而我这次的东加勒比海之行，只停圣马丁、维尔京群岛、巴哈马三站，有足足4个整天在海上。枯燥吗？一点也不！在游轮上呆上一天，就足够让你乐不思蜀了。

游轮上的吃

有人说坐游轮最好的就是吃，很多人都同意。也有人说中国人的这个胃总是最爱国的，我说在游轮上的7天，我的胃就不那么爱国。船上有正餐，有自助餐，还有点心和夜宵，一天24个小时，总有18到20个小时你可以不停地吃，只要你吃得下。最好的是，一般吃都是包括在船票里的，不用额外掏钱。挪威号上有两个正餐的餐厅，早餐和午餐没有固定时间和座位，但是晚上的正餐，分6点和8点半两批，你有固定的座位号和侍者。一般都是6至8个人一桌，同桌的人都是固定的。这是非常传统的做法，现在有些游轮已经不这么坐了。传统有传统的好处，起码食物和服务都相当精致。每天晚上的正餐菜谱有一个主题，比如星期1是船长欢迎宴会，星期4是加勒比海岛国菜，星期2是意大利菜，印象比较深的是星期3晚上的白宫主题，因为这家船公司的总厨师长，原是白宫的总厨师长，从约翰逊经过尼克松、福特、卡特，一直干到里根总统时代，他所制定的菜谱，每一道菜都有点名堂，说明是当年哪一位总统或者第一夫人的最爱。不过说实话，我倒是觉得这天的总统菜谱，还不如前两天的菜好吃，给我的感觉是“总统们真的不怎么会吃呢” 。

正餐菜谱分开胃菜、色拉、主菜、餐后甜点，每一类都有4种左右的选择，每天的菜谱不同，然后还有冰激凌和咖啡。印象最深的是一味开胃菜烤田螺Baked Snail，极其美味，我旁边的美国人要了三份，我也要了两份，如果读者有机会去那艘船，一定别错过。虽然我是第一次坐游轮，没有比较，但是听有经验的游客说，挪威号上的菜和餐厅服务，跟其他游轮比也是相当出色的。吃正餐就是太花时间，一顿晚饭总要2个小时才能完事，每吃完一道，侍者要上来把盘子和刀叉收走，摆好下一副刀叉。我在美国念书这几年，非常正式的宴会也出席过不少次，但是直到今天，才把西餐桌上哪一副刀叉是吃什么的，摆在什么顺序、什么位置搞清楚。虽说花时间，但是反正不吃白不吃，大多数游客都是从餐前点心，直吃到咖啡冰激凌，一样不少。据说，平均每个游客在坐了一周的游轮以后，会长6磅肉(5斤半)。说起侍者，记得有两天的晚餐，当大家都吃完正餐，上甜点之前，突然音乐大作，所有侍者总共30到40人，排成一队，每人手里托一个盛大蛋糕的银盘，随着音乐扭摆起舞，鱼贯而出，真的还挺有狂欢节的气氛呢。这是我当时拍的照片。



但是正餐还不至於把游客平均吃胖5斤半，“马无夜草不肥”么，人大概也这样。船尾有大露天餐厅，早午晚有自助餐，可以代替正餐，下午有点心，晚上10点以后有夜宵，也都是自助餐。此外，在酒吧里中饭和夜宵时间，还有印度菜、中式汤面、墨西哥菜可吃，中午在游泳池边有露天牛排烧烤。如果吃腻了这些，可以去船尾的特别法国餐厅，不过这里跟其他几处不一样，需要预定座位，正式着装，还要额外交一点钱的。据说在最大的游轮上，象这样额外付钱的高级餐厅会有4、5处之多，专门提供不同国家的美食，但是挪威号上就是这么一个法国餐厅。你想，如果一个人连早餐都是吃的一堆三文鱼和bacon、香肠，下午再无限量地吃冰激凌，夜里12点再吃饱了夜宵去睡觉，这人要想不肥，也真是没天理了。

这是自助餐台上的装饰。



最“过分”的是星期2下午的“巧克力狂人” 自助餐 Chocoholic Buffet，全都是各色巧克力点心，就连水果草莓和香蕉，也是穿在细竹棒上蘸上一层巧克力酱。餐厅里装饰的，除了冰雕，还有巧克力作成的巨大雕塑。这有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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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上的住

我住的是在船壳里面没有窗户的舱，这是最便宜的标准间了。其实在加勒比海上跟在阿拉斯加坐游轮不同，窗外一片茫茫大海，看不到什么景物，有一个舷窗不见得有什么用处。更主要的原因是，无论有没有舷窗，只要不是豪华套间，一般的标准房间10-15平方米，谁会整天呆在自己房间里呢？船上有的是游乐项目和酒吧夜总会，房间只是放行李和晚上睡觉的地方罢了。

舱房一般都是两人的标准间，有写字台、衣柜，和卫生间，白天乘客不在的时候，有服务员来打扫，换毛巾、香波和铺床，跟旅馆没有什么区别。当然24小时有热水，这一点上我以前闹过笑话。记得在南开读本科和研究生的时候，有一年暑假一个人出去旅游，坐江轮从重庆顺流而下到南京，中间游三峡登黄山。那个时候坐的当然不是豪华游轮，而江轮上用的热水据说好像都是轮机舱冷却机器的循环水，所以一停码头就没有水了。可是当时我不知道啊，有一次看到公共浴室好不容易空下来(其实大概是人家都知道要靠码头没水了)，就去洗澡，结果船停了，没水了。可巧的是刚刚好打过肥皂，就连想擦干穿上衣服出来都不可能。那是个大热天，就在浴室里面蒸桑拿出汗吧，直到船又启航，才算洗好了出来。那大概算是我在国内数年独自旅行中最尴尬的一次遭遇了。现在在游轮上，至少不必担心闹出这个笑话。

游轮上的玩

有的人认为在游轮上吃也是玩的重要部分，前面讲过，只要你的胃受得了，可以从早起一直不停地吃到午夜以后。如果对这么胡吃海塞觉得“罪恶深重” ，那么就锻炼吧。船尾有健身房，器械还挺全的，健身的同时可以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三面大海，每天固定的时间还有教练带着作健身操，甚至有教授自由搏击Kick Boxing的课。船尾有篮球场，举行过几次投三分球比赛。在有些更现代化的游轮上，船尾甲板宽大，甚至还装备了攀岩墙、滚轴溜冰和真冰滑道。我自己不是好运动的人，对挪威号上没有这些设施倒也并不在意。这是船尾的布局，篮球场那层甲板下面是露天餐厅，再下面一层甲板是游泳池。



游泳池在船尾和船头的顶甲板上各有一个。这是在顶甲板上拍的夜里的游泳池。


从照片里可以看出来，游泳池面积不大，其实起不到什么锻炼的作用。我的看法是，其实要游泳尽可以到岛上的海滩去游个痛快，游轮上的游泳池不是真的用来锻炼的，是用来看美女的。一船游客两千人，美女并非稀缺动物，更何况泳池边的日光浴区更是身材出色的女孩子们喜欢聚集的地方，这是个自我选择，人以群分的问题，是不是？

除了游泳池，顶甲板有两个热水按摩池。我喜欢日落之后去那里泡上一会儿。入夜后满天繁星，一钩弯月斜挂天边，海风劲吹颇有些凉意，人却泡在四五十度的热水之中微醺着，水下数个高压喷头射出的水流按摩全身肌肉，水汽蒸腾起来，袅袅上升，弥散进一天银河中。此时如果池畔手边再有一杯香槟，今夕何夕，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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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喜欢刺激一些的娱乐，游轮上都有赌场。美国大多数州的法律仍然视赌博为违法(拉斯维加斯所在的内华达州当年是少数例外) ，所以任何游轮上的赌场，都是靠港关闭，出海开门(让我想起国内火车上的厕所) 。我本人性不近赌，曾经在费城住了五年，那里离美国第二大赌城大西洋城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5年也只去过一次。以前去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呆了三天，一共只赌了20美元。不过这次我倒是在开船那天想去赌场学各种赌博的方法了，跟赌城的赌场一样，他们会免费教你。我的态度是，人生当中很多事情，尤其是不太好的事情，象赌博、抽烟及更甚的别的事情，可以不做，也应该不做，但是却不能不会，这是一种态度，一种能力和阅历。当然也可以反驳：吸毒算不算？界线在哪里？所以我觉得，这种“可以不做，不可不会”的态度，只适用于有自信，有原则的成人。

除了赌场，也有不那么激烈的游戏，船上大休息厅里天天都玩Bingo，这是一种骨牌游戏，美国好多老年人喜欢，地位类似于中国的麻将。

游轮上的正式着装日Formal Night，是不可错过的景观。一般来说，3-4天的游轮会有一个，7天的游轮会有两个正式着装日。这一天白天穿什么都行，但是下午晚上的船长欢迎/送别派对和晚宴，则必须衣冠楚楚。这项规定在一些新游轮上已经淡化了，有时像样一点的衬衫长裤就可以进入餐厅用餐。但是恪守传统是挪威号的特色，开航以后第二天，是第一个Formal Night。欢迎派对之前，盛装打扮的游客们在夜总会入口甲板上等着鱼贯而入跟船长握手寒暄，女士可以穿长裙，但不少是露背大晚礼服；男士西装领带可以过得去，但是如果想过一把绅士瘾，完全可以着燕尾服、相配的衬衫并系领结。一时间船上到处绅士淑女，还真有点半个多世纪前上流社会的味道呢。美国人平时衣着随便，除非婚礼葬礼场合，不会盛装出席，船上的正式着装日对他们来说，也是过一把衣冠楚楚的瘾，很多人都利用这个机会拍照留念。

船长欢迎之后，大家下楼去大休息厅，乐队演奏拉丁舞曲，舞池里一对对翩翩起舞的，尽是白发萧然的老先生老太太们。这是属於他们的时间，属於他们的场合。也许他们身材不再挺拔，动作不再敏捷，但是此时此地，那份从容优雅的风度，不是年轻人学得来的，优雅如酒，岁月可以使之历久弥醇。舞池中间有对美国夫妇，看上去至少有70到80岁头发都已经掉光了，最多只有1米5高，但是舞场上出风头的劲头丝毫不输于年轻人，曲曲不下场，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高难动作不断，末了还特别要求乐队来一首某种特别的舞曲，他们独舞表演，赢得周围阵阵掌声。人活到这个年龄还有这个劲头，才叫活得潇洒。

说起拉丁舞，我不能不有些遗憾。大家都知道美国人很少跳国内流行的那种交谊舞，Ballroom Dancing只有非常正式的场合才跳，会的人很少。象今天这种场合，我看随便国内大学里哪个常去舞场的，还根本不用是舞棍，到了这儿都能技压全场，大出风头。可惜我自己偏偏就是国内大学里那少数舞盲之一，在南开白念了6年本科和研究生，真真就压根儿没去过一次舞厅，今天是空有出风头的心，有心无力，徒呼负负，哎，“书到用时方恨少” 啊。不过圣人说“亡羊补牢犹为未晚” 是不是？“可以不做，不可不会” 么，咱们就在这游轮上扫盲。这7天游轮上的国标舞课，成了我天天不缺的一项活动。船上有专门随船的职业国标舞教师兼演员，是一对加拿大年轻夫妇，Jackie和Ed。他们不算轮船公司的固定雇员，签几个月的合同，平时随船免费到处旅游，该玩玩，该吃吃，义务是偶尔在舞会上表演，和每天给游客教一小时左右的国标舞课。如果有乘客要求，也可以提供私人教课，当然是额外收钱的。这样的生活在没有孩子的年轻夫妇来说，倒也潇洒自在。我这一星期天天去学跳舞，每天一种，只是基本步和一些简单的花样，有几种是在国内就知道的，象华尔兹、恰恰、伦巴、探戈，还有3种我以前在国内没听说过：Swing, Merengue, 和Salsa。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吧。

在船上除了跳舞，还真能学到不少东西。就我去学的几样手工艺来说，有些对我没什么用处，象做纸花、用绢花做花梳子之类，但是有些还真有用，比如怎么把餐巾折叠出各种花，食品雕刻，在夜总会还有教怎么品酒的，大家记不记得007的饮料，“Voltga Martini, shaken but not stirred”?

挪威号上有个大剧场，每天晚餐后的歌舞演出是不可错过的重头戏。船上的专业舞蹈团叫Jean&Ann Ryan Company，演出百老汇式的歌舞剧，布景华丽，水平很高，尤其主角是一对俄国演员，一望而知具有芭蕾舞或者杂技的功底，很多极高难度的平衡和静止动作几乎已经属於杂技范畴，不是普通舞蹈演员能做得出来的。可惜剧场里面禁止用闪光灯，我没有拍下照片。

夜里11点左右在大休息厅，还有一场简单的喜剧和笑话表演talk show。这个时候就看出我这个外国人跟老美的区别来了。按说在美国念了这几年书，现在又教老美的商学院，英语应该不差，看电视里的talk show没有什么问题，对欧美历史文化的了解，恐怕比绝大多数老美要强得多，可那是纸面上的东西，而且不是通俗文化。真到了现场的talk show，还是犯晕，有一半的时间人家哈哈大笑，我在那里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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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热闹的人在船上也不会寂寞，派对是天天都有，大部分都在船尾游泳池边举行，如果是白天还伴随露天烧烤。第一天就有两个派对，一个是出港时候的Sailaway Party，一个是夜里让单身男女游客相识的Ice Breaker派对。甚至还有老爷爷老奶奶的派对，带上全家福照片聚在一起聊儿孙。星期三晚上有Mardi Gras狂欢，四组志愿参加游戏的游客，每组4位女士1位男士，女士们的任务是在自己的舱房里在20分钟之内用衣物、首饰、化妆任何手段把这位男士装扮得尽量象女人，然后这4位男士要进行选美竞赛，最象女人或者最搞笑的获得加冕。其间还穿插船上的厨师表演冰雕。这是其中一座冰雕的照片。


据说这两位菲律宾籍厨师，不仅要从烹饪学校毕业，还要有冰雕和木雕的文凭(食品雕刻用到很多木雕的工具) ，才能上船服务，倒也真不容易。

说起挪威号的船员，也很有意思。很难说这艘船属於哪个国家：以船长为首的高级船员，大多是挪威人或瑞典人，按说这是艘挪威船，但是她在巴哈马群岛注册船籍，又以美国迈阿密为基地，而挪威游轮公司(拥有9艘游轮)本身也不是独立公司，它的母公司是马来西亚的Star Cruise。再说船员，美国人是少数，五大洲哪里的都有，有53种国籍，大致来说，我看到的餐厅侍应生加勒比海各岛国的居多，舱房服务员菲律宾居多，高级船员北欧和南非人多，游乐部门的管理人员有美国的也有东欧的。据说，挪威号是当今唯一一艘获准挂联合国旗航行的客船，就是为了彰显她的多样性(diversity) 。我对“唯一可以挂联合国旗帜航行的客船” 的说法有点存疑，既然他们这么说，姑且信之吧。

出来旅游，最主要的玩还是观光，或者说看风景。不过加勒比海航行跟长江游轮或者阿拉斯加航线不一样，沧海茫茫海天一色，除了停靠港口，看不到两岸的景致。这是顶甲板，风很大，吹得人怒发冲冠的。别误会，T恤是以前在伊利诺州时的，我现在不住伊利诺。





走笔至此，不禁想起当年坐江轮顺流而下的时候了，那次船上所看到的两岸景观，到今天仍是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刚刚驶出三峡，进入江汉平原的那个晚上，两岸顿然开阔，坐在船头，把酒迎风，对一轮皓月，带两襟清风，顿觉胸怀大畅，融入悠悠天地之间。本来我喜欢宋词多过唐诗，但是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真的领悟这两句“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杜诗短短10个字里蕴含无穷境界。现在这里的景致，是不会有那般意境的。

这是开船时在顶甲板上拍的迈阿密港口附近。



海上日出日落也值得一看。天津上海都算是我的家乡，这两个城市有个共同点：说起来都是沿海城市，但是城市本身其实都不靠海。我是直到大学毕业去普陀玩才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小学时候有课文“海上日出” ，羡慕得不得了，这些年在山上，江上，在飞机上都看过日出，海上日出还真是第一次见，一见之下，唉，也就如此吧。这是当时照的日出，那艘游轮是跟我们同一天出港走同一条航线的。



主要的观光还是要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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