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年

　　人類偉大的哲學都和宇宙有關.古印度的婆羅門教、印度教、佛教,以及我們的易經和道家哲學莫不如是.都是源於一些偉大的哲人對宇宙觀察和冥想的結果.雖然在遠古時代缺乏近代的天文科學知識,但一些智慧超凡的哲人們對宇宙的起源及演變,會以他們直觀及深層次的体驗領悟出驚人的創見及理論.易經裡「易有太極,是生兩儀.」的「易」、老子「道生一,一生二,......」的「道」、印度吠陀哲學所云的「梵」以及佛法的「法」等等,用詞雖有異,但所指都是同一的終極.是創始一切的生之力,是宇宙源頭神秘的「大能」.這些偉大的東方思維和理論,不但已被近代不少天物理學家認同,並指出和近代的物理學理論有驚人的相似性.近代有名的天文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在他所寫的「黑洞與嬰兒宇宙」一書的序言中強調:「現在科學中最有魅力的分支是宇宙學和思維學.」如果說天文科學是宇宙學的終極,偉大的宗教哲學是思維的極致.人類許多先哲在數千年前即已展開這項偉大的探索了.

　　這項探索在數千年後的今天仍在延讀,但由於文明的躍進,這些傑出的從事者所涉及的領域遠比我們的祖先要大的多了.他們不僅將天体的奧秘用容易理解的話寫成科普書.一些有慧見的科幻作家及影壇人士,更以宇宙及人類的未來預言作為背景及主題,創作出意義深刻的科幻文學及電影,諸如;卡爾.沙根的「宇宙」、「預約新宇宙」,史蒂芬.霍金的「時間簡史」,卡普拉的「物理學之"道"」,奧瑟曼的「宇宙的詩篇」,溫伯格的「最終理論」,Richard Morris的「無限探索無限」,Jim Al-Khalili的「踏入宇宙的一小步」,阿瑟.克拉克的「太空漫遊」,奧西莫夫的「夜幕低垂」,羅賓遜的「火星三部曲」,喬治.盧卡斯的「星球大戰」等等,不一而足.

　　之所以不厭其煩的,列舉出這些有異於一般傳統文學的書名, 也是由於個人多年來,在研讀有關天文及科幻文學受益匪湹那閼严?除了表達內心謝意外,覺得籍此機會推蔫給愛閱讀的朋友們,也是份不應迴避的責任.這些作品所談及的,不但遠遠超出了科學的範疇,它們所觸及到的深刻人文層面,會拓寬我們的智識領域,深化我們的思維,進而會大幅度改變我們對事物的看法和價值觀.

　　由於我對宇宙領域的癡迷,經常會不自覺的將我喜好的佛學及道家哲學等,拉到宇宙的層面去思考.當我將這些書及電影,和「華嚴經」、「法華經」等所蘊含的意象聯想比較時,直覺的將佛陀和宇宙等同起來了.之所以這樣做,與其說是將兩類性質迥異的學科去強行掛鉤,不如說是這些非凡作品中的內涵和概念,將我的思維奇妙且極為理性的作如此的導向.不少叡智佛學專家也曾將「佛法」、「法界」及「法身」等喻作宇宙.但多半基於贊仰的情懷,而我是直覺的將佛陀看作宇宙.並認為即使是人格化的佛陀,他也是宇宙神秘的化身.許多年來,從這類深層体驗的直觀切入下,個人對佛理也產生了不少難以言喻的另類心得.

　　宇宙具有無處不在的能量,也是個大心念.這份能量和心念是什麼,非人類心智所及.那個無法用語言表述的「大能」遍及銀河及整個宇宙.我們每個人都是個小宇宙.因而也都具備那份能量.;但那份神秘「体」,平時多破諸多的人間雜念塵垢所封閉.但可以透過平心凝神,透過一念不染的禪定可以体察到.這種境地,也許就是所謂的「明心見性」.一旦達到和這份宇宙最古老的部份取得聯繫後的境界,你會了悟到許多以往從未觸及的真理及智慧.這或許就是所謂的「般若」之智.也是現代一些西方哲學家所云的第四境、第四次元或第四維等等.佛陀在菩提樹下夜觀明星後突然悟到的,也極可能就是這份玄境.

　　但佛陀所產生的那種境界和感覺,不但非人類一般的思維所能了解,也不是可用一般語言文字所能狀的.所以他開悟後第一次說華嚴大法時,聽者如聾如啞,無人可解.這份玄秘深邃的華嚴經最後由龍王帶到龍宮在佛滅度六百年後,才由「世間文字一時讀盡.發心入龍宮看藏.」的龍樹菩薩取回.龍樹在龍宮看到了上中下三本.他把記得的下本帶回.我們今天在世上看到的就是這本.未帶回的上、中兩本,也許就是唯有佛陀自己才能体會到的宇宙終極的真理.切勿以我們現有的思維去論斷這個神話般傳說的真實性.神話是經過長遠光下的遠古歷史的蛻變.天長地久.目前我們著重的,應是它本身意義深長的象徵.而不是它是否曾經如此的原貌.但這個神話傳說的本身卻有無比的魅力.今天幾乎所有研修佛學的都默默接受著.

　　讀過華嚴經的人應該有這些印象;在整個八十一卷,三十九品裡,佛陀親自說法的只有兩品.其餘的絕大部份都是在座的大菩薩從旁解說.所看到的佛陀,僅從眉間向大眾及三千大千世界放光而已.這告示著,佛陀與其將他心中那份「說似一物皆不中」的奧密說清,不如把已和他合而為一的宇宙顯示出.佛就是宇宙.佛陀身上折射之光,亦即宇宙之光.佛陀和宇宙合而為一的這份奧秘,直到佛陀晚年在演說法華經時,才以間接意象的方式表露出來.法華經裡說,他曾和無數的古佛,在古早古早久遠前就開始演說法華經了.經中還提到,佛每次在說完經入定時,往往是「一心一處坐.八萬四千劫.」這是個長得不可思儀的時段.暗示出的,其實是無數的宇宙在無窮的過去,無盡的生滅.

　　我們很難遍讀浩如煙海的佛典,也許更難,甚而不再可能窺識到上、中兩部的華嚴奧義了.然,我們或許可從佛陀夜觀明星獲得開悟的星辰宇宙得到些許大法的啟迪.人間萬象,都可在星辰中找到相應的模式.億萬億萬的星球中,有光華將盡的年老恆星,有妖艷美麗的年輕星球.星球從誕生到消亡,以及再生新星.儼然生、住、壞、滅的輪迥.再過不知幾世幾劫的千百億年後,芸芸眾生的人類可能都不會存在了,美麗的銀河亦不復再見,我們的宇宙將會淪為幽幽渺渺,不折不扣的萬法皆「空」.如果要用一些具象的比喻,去喻解華嚴、金剛、法華、涅槃等佛典中奇詭哲思的話,宇宙星辰的變化是再恰當不過了.

　　佛即宇宙.如果從任何一部佛典裡都可以体悟到佛法,那麼,從宇宙的任何一個面象,也應可間接解讀到佛法深邃奧秘的滄海一粟.其實,單單就宇宙之「大」的這一層面,就是個極有力的啟迪了.它的浩瀚無涯,非人類概念所及.僅僅對我們的銀河系去多一份了解,就足以改變我們整個人生了.我們的銀河直徑約十萬光年(光速一秒鐘十八萬英哩.它行走一年的距離稱做一光年).在如此浩大的銀河裡,約有四千億個星星.目前所知,約有一千億個如此浩大的銀河系！更有些天文學家們語出驚人的指出,宇宙不止一個.相對於無窮無盡的宇宙,我們目前所知所處的宇宙,不過是其間一粒塵沙而已.遑論我們微不足道的人身了.

　　相對於宇宙的無窮大,我們無窮的渺小這一事實,也應是個極有力的「棒喝」和衝擊.當想到我們的身,以及如露如電般的瞬間生命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時,我們的思維体系及價值取向也應會大幅改變. 我們應會了悟到,窮其一生所追求執戀、緊抓計較的一切身外之物如名利、欲、毀譽及對人的嫉恨等等,是何其的凡庸卑瑣,早該放下.已故的近代天文學家卡爾.沙根,在他的名著「宇宙」一書中曾說:「讀天文學會讓人卑.並帶風趣的說:「如果你和一個人過不去,寬恕他吧.因為在這個宇宙中,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他了.」卡爾.沙根這些話,不是輕描淡寫的一般說教.實在是由於宇宙的浩大,讓他不自覺的,在內心油然產生了如佛陀般的情懷.

　　「無量無邊不可思議何僧衹劫」、「無數千萬億那由他劫」、「百萬憶那由他恒河沙」、「百千萬億那由他阿僧祇三千大千世界」,......這些詞句,在許多佛經中不斷的出現.佛陀四十九年的說法中,又何嘗未用宇宙的浩大無窮來暗示我們的渺小,在白駒過隙的短暫一生中,應竭盡所能的付出些慈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