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两人悄悄地回到药房。看店的伙计已经睡了,听到门响,问了一下,何正庭答应一声,那人又睡了。
到了房间,掌上灯。何正庭才发现扁头胳膊和上衣上有血, 那把刺刀还抓在手上。他打来水,让扁头把上衣脱下来。让他把胳膊上和刺刀上的血洗掉。何正庭把那带血的上衣拿进药房里面熬药的炉子里烧了。然后拿出自己的短衫让扁头换上。他问扁头,这刺刀哪里来的?
扁头答:“碉堡那里捡来的。我姐夫让我将它回炉,我没舍得。”
何正庭说:“你赶快把它回炉了。”
扁头说:“那也等明天呀。”
何正庭有些奇怪,扁头杀了人了怎么还能这么稳稳当当,而自己心里乱得像是秃子撞心一样。
扁头这时还有些不相信,简单捅一下,怎么就死了?
何正庭不放心让扁头拿着刺刀回去回炉。他让扁头把刺刀给他,然后到后院插到花坛的土里。他准备明天再处理它。
然后他把扁头送回家,叮嘱他,什么人问话都不答。
第二天清早何正庭又来到铁匠铺。王文起已经起来生炉子了。见到三少爷,王文起喊:“扁头,还不起来呀,三少爷来了。”
扁头出来,王文起问:“嗯,怎么穿着三少爷的衣服? ”
何正庭说:“正为这事来的,昨晚我喝多了,扁头送我回去,我吐了他一身。他就穿我衣服回来了。他的衣服我让吴妈洗后才送来。对了,扁头,你把我衣服先还我。”
扁头回去换了衣服。出来对何正庭说:“那么急要衣服?”
何正庭轻声说:“记住,千万别让人看见你和平时不一样。不然,人家就会怀疑你。今天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
扁头点头,然后说:“你这么大早来找我也和平时不一样呀,你也要注意。”
何正庭愣了一下,默默地离开了。
何正庭一直等着街上传出杀人的消息,可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他在药房柜台上显得心神不宁。彭松青说:“三少爷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就到后面休息一下。”
何正庭回答说没事,昨晚喝的有点多,一会儿就好了。
到了中午,何正庭有些熬不住了。借口回家吃午饭,就从药房逃出来。他没回家,而是去了米行仓库那里。可是等他到了昨夜赵良驹倒下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是那地面上有被特意清理过的痕迹。
何正庭纳闷,怎么回事,那家伙没死?!
又想起那把刺刀。他立刻转回药房,来到后院的那个花坛。奇怪的是,那刺刀不见了。昨晚明明插进这土里,可刺刀就是没有了。花坛上的土迹显示,有人将刺刀取走了。
何正庭更加慌了,额头冒出汗珠。这时,彭松青走过来,招呼他:“三少爷在这里呀,刚刚街上听人说,赵良驹在麻石桥被人杀了。前几天还在这里要搜我们,今天就死了。这人呀,唉。”
什么?何正庭立刻到了街上,他走进一家茶馆,要了杯茶坐下,想听别人怎么聊这件事。果然,有人告诉他,三少爷,你还不知道吧,赵良驹在麻石桥被人杀了。
何正庭:啊?谁干的?
人答:还能有谁,肯定是共党报复。前几天他扣了人家一船货。你说人家会放过他。
何正庭忍着把那杯茶喝完,然后来到铁匠铺。他把扁头叫出来,对他说:别担心,已经没事了。街上传那家伙在麻石桥被人捅死了。
扁头望着何正庭,说:“上午就有人告诉我,对了,那刺刀呢?”
何正庭呆了一下,说:“我扔了,从今往后,别再提刀的事!”
赵良驹尸体上旁有一张告示,落款是共产党红马河游击队。告示列着赵良驹的罪状,最后说代表人民结果了其性命。
军统和警察检查了赵良驹的尸体,赵良驹是被军用刺刀刺死的,手段很专业,一刀致命。
可是疑问出来了,赵良驹那天晚上如何到了麻石桥?茶馆老板丁恺福说,赵良驹那天离开茶馆的时候已快深夜,给丁恺福说他会晚上还回来住。于是军统的人判断,赵良驹不会自己去麻石桥。于是又找到和赵良驹晚上喝酒的那个仓库伙计孙敦起。孙敦起说那天喝酒是赵良驹和他好几个月都没见,以前关系不错,完全是叙旧。两人谈的都是以前的事。后来他醉了,是赵良驹送他回家的。
于是,怀疑临到三少爷何正庭身上。他们询问了醉仙楼何正庭和赵良驹的冲突。醉仙楼大概说了事情经过。于是,他们找到何正庭。何正庭这时心里已经冷静下来,当他们询问为何与赵良驹冲突的时候,他说:“这家伙也太欺负人了,他领着人搜我们药房,那天吃饭的时候踩我的脚也不道歉。当时我喝得有些多,就打了他。”
军统知道何正庭对赵良驹有气,但不相信因这点私愤导致何正庭把赵良驹杀了,另外,那天赵良驹夜出肯定不是见何正庭,何正庭似乎也不可能将赵良驹弄到麻石桥。
于是他们认为这一定是地下党组织谋划的行为,不会是一两个人干的。由于赵良驹是来调查何家大药房的,故而地下党很有可能和药房有关。几天后,就有人盯上了大药房。彭松青发现了,立刻采取了保护措施。所有的党内联系远离药房。 军统的人盯了十几天,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有些松懈了。
何正庭发现,彭松青最近将店里很多事交给自己,包括制药,搞得自己很忙也很累。他认为是彭掌柜急于培养自己全面接手药房生意。不过,有一天下午他烦了, 丢了活要外出。被彭松青叫住了,说,三少爷最近最好多花时间在店里,铁匠铺扁头那里也要少去。最近街上有不少生人,别没事惹麻烦。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彭松青。 联想到赵良驹的事情。他忽然明白了,一定是彭松青帮了自己。他想问个明白,但看到彭松青严肃的表情,便不吭声了。
一个月后,红马河上游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死的是县党部的一名官员。此官员去年曾在县城抓过几个地下党,这次在一个乡下相好家里被堵住了。死因和赵良驹一样,被刺刀捅死。军统这才撤销了对何氏大药房的监视。
彭松青慢慢撤销了对何正庭行动的限制。三少爷确信,彭掌柜一定是共产党的人。不过,他没将此事告诉别人,包括大哥和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