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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邰丽华,今年27岁,是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舞蹈演员,中国特殊艺术协会副主席,也是今年的春节晚会聋人舞蹈《千手观音》的领舞演员。
我的家在湖北省宜昌市。我2岁的时候,因为高烧注射链霉素,永远失去了听力。从那以后,我虽然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然而自己却茫然不知。
直到5岁那一年,幼儿园的小朋友轮流蒙着眼睛,玩辨别声音的游戏。轮到我辨别声音了,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只能看到小朋友们的笑脸,却无法指出是谁发出了声音。我愣住了。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伤心的哭了。
我7岁进入宜昌市聋哑小学。学校里有一门特殊的课程,叫律动课。老师踏响木地板上的象脚鼓,把震动传达给站在木地板上的聋哑学生。
嘭、嘭、嘭,这有节奏的震动,通过双脚传遍我的全身。那一刹那,我震颤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的体验,就像一股强大的电流,撞击着我的心。我情不自禁地趴倒在地板上,用我整个身体,去感受这大自然中最美妙的声音,我兴奋极了。
这时,舞蹈——这种和音乐密不可分的艺术吸引了我。
在我心中,舞蹈是一种看得见的、彩色的音乐;舞蹈是一种能够表达我内心世界的、美丽的语言。
还在上小学的我,对舞蹈产生了深深的迷恋。我多想拥有一双自己的舞鞋啊。可是,为了带着我治病,妈妈辞掉了工作,全家4口人,只靠爸爸每个月50多元的工资生活。细心的爸爸还是发现了我的愿望,他省吃俭用,给我买了一双白色的舞鞋。
手捧这双洁白的舞鞋,我害怕踩到地上把它弄脏了,我在床上跳啊跳啊,脸上流着幸福的泪水。
从宜昌市聋哑小学,到武汉市聋哑中学,不论学习多紧张,我每天都要挤时间练习舞蹈。我练得很苦、很苦,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新伤落着旧伤。怕妈妈看见了心痛,就是在夏天,我也总是捂着一条长裤子。有一天,妈妈还是发现了我满身的伤痕,她心痛的哭了。
1994年我考上了湖北美术学院,学习装潢设计。我成了这所普通大学里的聋人学生,无法听老师讲课,我就坐在第一排,用眼睛看,看老师的口型,看老师的板书。
下课以后,我借来同学们的笔记本,认真抄写领会。因为有听力障碍,我只能比同学们更加努力。
四年的大学生活飞快的过去了,我不仅以优异的成绩拿到美术专业的大学学位;同时获得了文学学士的学位;我设计的《珍酒系列》包装,还在湖北省获了奖。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武汉市第一聋哑学校,成了一名人民教师。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舞蹈生涯始终与我相伴。从15岁起,我就随着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访问演出。
至今,我已巡演20多个省,出访过亚洲、欧洲、美洲、大洋洲的30多个国家。
1993年,在马来西亚的演出中,一位非常帅气的、华裔富家子弟,向我表达了他的爱意,希望我能够嫁给他。
优裕的国外生活,令多少人向往?但是,我的家乡,我的祖国,我所热爱的舞蹈事业更让我陶醉。因为在这里,我能感受到我生命的价值。
26岁那一年,我和电脑工程师李春组成了幸福的家庭。我的舞蹈事业,又多了一位支持者。
作为一名聋哑人舞蹈演员,虽然我的艺术道路洒满了艰辛和汗水,但更是铺满了阳光和梦想。
我的心每一天都被深深地感动着:
我忘不了,1992年,在著名的意大利斯卡拉大剧院,举办了被称为人类艺术盛会的“无国界文明艺术节”。前来演出的都是世界上顶级的舞蹈家、音乐家。
我们作为惟一的残疾演员,被赞誉为“美与人性的使者。”
我忘不了,2000年9月,我们残疾人艺术团,来到世界上顶尖的艺术圣殿——纽约卡内基音乐厅。富丽堂皇的展室、走廊和前厅挂满了100多年来,在这里演出过的、世界上最著名的艺术家的肖像,还有许多经典剧目的海报。
我一幅一幅的寻找着,我想找到一张我们中国的照片。突然,一幅我身穿《雀之灵》演出服的巨型海报,出现在眼前。
那是卡内基音乐厅里惟一一张我们中国的剧照。我惊呆了!滚烫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我忘不了,2001年12月,我们在马来西亚吉隆坡演出,满大街都是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宣传海报。人们告诉我,早在一个月前,吉隆坡的报纸就开始介绍我们艺术团了。
有一次演出之后,有人到后台来找我,原来是8年前向我求婚的那位富家子弟。这么多年了,他仍然没有结婚,一直在默默地等我。这次看到我演出的海报,他马上赶来了,仍然希望我能嫁给他。
我坦率的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很快就要结婚了。他虽然有些失落,但仍然很有风度地祝福我们幸福美满。我也十分感动。
我忘不了,今年3月在波兰,我演完舞蹈《雀之灵》之后,谢完幕,就退到后台换下服装,准备下一个节目的演出。
这时主持人来到后台对我说:台下全体观众,包括波兰总统夫妇,一直不停地鼓掌,等着你再一次到台前来,和大家见见面。
可是,看到我已经卸下装,在换下一个节目的衣服,不便再出场的时候,主持人只好走到台前对观众说:“对不起,由于演员是一位聋哑姑娘,她没有听到大家这么热烈的掌声和邀请声,正在换服装准备下一个节目的演出,无法再出来和大家见面。”观众为我听不到他们热情的掌声而流下了热泪。
我忘不了,2002年10月,在日本出席世界残疾人领导会议的代表,把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称为“人类特殊艺术的火炬”、“全球六亿残疾人的形象大使”。
我忘不了,2003年6月中旬,我们作为内地第一个、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在非典之时到香港演出的艺术团体。
面对肆虐的非典,人们到底能不能来看演出?大家心里都没有底。但是演出那一天,人们提前一个小时从四面八方,来到香港文化中心,摘掉了往日的口罩,相互问候,脸上露出了久别的笑容。
我把亲手折叠的千纸鹤,献给香港同胞。台上是身存障碍的残疾演员,台下是与非典拼搏了两个多月的香港同胞。逆境中的自强与抗争把我们结为一体。
——没有什么灾难,能毁灭生命的价值和尊严。
跨越千山万水,历经十几年,我们残疾人艺术团所到之处,都受到当地的热烈欢迎,并且得到极高的评价。
但是我深深地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残疾演员,没有领导和社会各界的关爱,没有艺术家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国特殊艺术的成就,是华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结晶,是社会主义制度和改革开放的成果。
失去了听力,我是不便的,然而我是幸福的。轰动30多个国家的演出,尤其是美国纽约的卡内基音乐厅和意大利斯卡拉大剧院,被称为音乐家和舞蹈家至高无上的梦想殿堂。
能够登上这两大艺术殿堂,是多少艺术家一生的梦想。在我们国家,优秀的艺术家何止千千万万,而有幸登上这两大艺术殿堂的,却是我这样的聋哑姑娘。
这是我们伟大的祖国,给我们插上了飞翔的翅膀;是许许多多善良的人们,托起了我们残疾人的梦想。
我们的经历告诉世人:
残疾不是缺陷,而是人类多元化的特点。
残疾不是不幸,只是不便。
残疾人也有生命的价值。
我们残疾人不仅仅渴望“平等·参与·分享”;我们正在以自己的智慧和意志,和全人类一起,共创美好明天!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