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 a man, I need a good camera. That’s how I define myself.”
--John Sheppard
注:征得John的同意并且在他的要求下,本文采用真实名字和事件。
这个感恩节是我到美国十几年来最为惨淡的一个节日.
感恩节本是我们全家出门旅游的最好日子,十几年来从未间断过。但今年例外。
不出门的原因是没有了相机。(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门一定得带个相机的?)
俺的D200在两个星期之前已经在Ebay放掉了。半年来D200伴随俺难征北战,拍了两万多张片子,也算劳苦功高。但$1300刀买进,$1100刀放出,还是在D300即将上市的严峻形势下得到的结果,也算是小小的安慰吧。
既然无事可干,就在家里倒腾器材吧,倒是其乐也融融。
俺最先在Craiglist上面列出的是Tokina12-24. 这个头在俺未来的体系结构中处境尴尬,清仓大甩卖的首先就是它。尽管是在感恩节期间,闲人们也还真多,两天内得到好几个询问。
正儿八经的买主有两个,第一个电话里面半分钟就成交了。那哥们急吼吼的催着俺赶紧见面交货,他下午就有一个婚礼要拍。原来是一个婚礼摄影师。接头的地点俺提出在电影院门口,他想在一个加油站里面。还TNND婚礼摄影师呢,选个地点这么不浪漫。但人家是买主,只好答应了。
一进加油站,见到一个相貌特忠厚老实的amigo在向俺挥手,心里很是吃了一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个和加州成千上万的在中餐馆,建筑工地打黑工的老墨长相没有任何区别的哥们居然是个Pro?那双伸过来的大手分明还带有昨天才刚刚放下锄头的痕迹,咋眼睛一眨今天就拿起相机成Pro了?
俺拿出镜头,还想王婆卖瓜自我吹嘘一番的,谁知婚礼摄影师根本不容俺废话,马上就从车里取出一个脏兮兮的硬皮箱子,拿出相机来。俺一看,赫然是个D200!俺顿时油然生出一种自豪之感!不知老墨的婚礼是否也去教堂,若是,D200在教堂里面也居然玩得转?NND,要是C家的五弟泉下有知,不知是否会气得捶胸顿足,死去活来? 当然,俺倒是的确看见了一个SB600躺在箱子里。
Amigo很是豪爽,不像俺们老中那么扭捏。婚礼摄影师装上镜头,装模作样地拍了一两张后,就马上开始数钱了。趁他数钱的功夫,俺看了看他箱子内的家当,孤零零的摆着唯一的一个镜头。俺问婚礼摄影师那是个啥头?答曰:“那是俺的Main Lens Nikon 24-120。” NND,说是“main lens”, 其实恐怕是“only lens” 吧?难怪这哥们急吼吼地要赶快进俺的12-24了。 等着米下锅啊! 这位婚礼摄影师以前莫非居然是在用一机一头打天下?这个可不得不服!
临走之时,俺一时嘴贱,实在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有没有什么顾客哭喊着要你进佳能的啊?”这本是一个笑话,他实在应该笑才是的。谁知他一点幽默细胞也没有,抬起头来看着我,满脸认真的说:“没有啊!我的顾客才不管我用什么相机呢,只要我给他们拍出好片子。我拍的片子很好,他们都很高兴。”
这下弄得俺倒是不好下台了,恶狠狠地在心里发想:“你这一机一头拍婚礼有啥稀奇。俺知道一哥们,他要是去拍婚礼的话还只用G6呢!”
我这几天刚交的一个新朋友John是一个头发已经有些灰白了的五十多岁的男子,神态和蔼,面目慈祥。看他的长相,谁也不会猜到他曾经做过美国空军的战斗机飞行员。
John在Craiglist上面出售他的D200,声称是由于要进D3,需要现金。他的D200才拍2400张左右,带一个原装尼康的把手(价值$160加寄费)以及一个2个G的Sandisk的CF卡,要价只要900刀。看到这个消息之后俺再也坐不住了,立即给他打了电话,这回终于按照俺的意愿约定在电影院门前见面。
John非常健谈,一见面就开始唠唠叨叨地述说他的摄影生涯。我一边将新到的24-70镜头装上机子试机,一边有句没句地和他聊着天。原来他是个孤儿,后来加入了空军当了几年战斗机飞行员,退役以后利用空军给的钱进了Photography School,因为他从小就喜欢摄影。毕业后做了十几年的美国空军的摄影记者,然后又在一些地方的报纸做了好几年的摄影记者。后来报社换了一个编辑后他就辞职做Freelancer了,目前主要是替加州和圣地亚哥政府部门承包一些contract,主要是替圣地亚哥市政府做一些城市的推销工作。
本来俺想既然咱们都是在等D3出笼的难友,应该有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谁知John对器材好像并不是太感兴趣,唠唠叨叨反复都是他怎样为了得到一个Perfect Shoot而做出的巨大努力。对于俺拿出的24-70居然一无所知,TNND还好意思自吹是尼康三十多年的忠实烧友?连镜头上斗大的一个“N”字居然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面对尼家的纳米头竟然有眼不识泰山, 这将俺本来还有很高的“英雄惜英雄”的心情搞得荡然无存:NND连纳米头都不知道还配称什么英雄?难道没听见过江湖上盛传的“做人不识纳米头,纵是英雄也成狗”的说法吗?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俺当时就准备带上机子走人了。
谁知John一定得邀请俺去他家里坐坐,说既然都是色友,应该见见他的太太,以后一同出门拍片才是。盛情难却,俺只好从命。
John的太太Rosa是一个瘦小的菲律宾女人,说话干脆果断,态度热情大方。他们家里的客厅小小的,转身都难,墙上挂满了John自己的摄影作品,几乎都是胶片拍的。俺看了几幅片子之后,登时作声不得,悄悄地将俺的纳米头藏了起来。
John的性格也有刚毅果断的一面。当我问起他准备进D3太太同意吗的时候,John如同受到了侮辱一样,神态坚定,一字一句地看着我说:“Yes! Because she understands as a man, I NEED a good camera! That’s how I define and identify myself.”
John说这话的时候,糯米老头的形象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从他眼睛里面终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战斗机飞行员的影子。这话是如此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让俺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当时我真是恨不得就抱着他的脑袋狠狠地亲上几个!真是士可杀,不可辱!纵然河东狮吼,但D3不能放弃。 这话听得俺真是热血沸腾,回去就准备对俺家大虫原话奉送:“大老爷们,出门儿手里没一个像样点的相机成何体统?!”
其实,John的逻辑很是不通,甚至有些滑稽。TNND谁都知道你“WANT”一个good camera, 但同时也谁都知道你并不“NEED”一个D3。 其次,“as a man I need a good camera”也是很可笑的说法。你要是说“as a man I need a AK47”,或者“as a man I need a Ford F-250 monster truck”等等俺都觉得好理解,但“as a man I need a good camera”实在有些牵强,用这个理由和你太太解释?祝您好运!
果然,晚上John给我打电话约一同出门外拍的时候,有些心情沉重地提到了这个问题。说和太太已经商量好了,一致决定还是进D300为好,他将取消D3的订单。我很是失望,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默默地地安慰了他几句,放下电话以后,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凄凉和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这种悲哀像针一般刺在我的身上,一直深入到了我的骨髓里面。
男人们可怜的一点点爱好和梦想,就这么轻易地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看来不管咱们怎样自我“define”自己,在LD的心目中其实早已经被“define”得清清楚楚了。John Sheppard, 一个盎格鲁撒克森的后代,天之骄子,上帝的选民,美国空军前战斗机飞行员,职业摄影师;John Sheppard, 一个good-looking, God-fearing, law-abiding, self-defining US citizen, 咋会这么一不留神就被一个身材瘦小,相貌平平的菲律宾女人轻易地”重新定义”到了D300的档次上了呢? John,你的身上还流淌着你维京海盗祖先们的血液吗?你的祖先们曾经仗剑血洗英伦群岛,他们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气势,你身上还有吗?
和俺上次碰到的另外一个疯狂的摄影师David相比,John显得很优柔劣断。如果大家还记得那个David的话,应该看出他和John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对于David来说,他是真正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老婆和孩子对他来说,是“don’t need them”。 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爱好,一切都可以抛弃。John则是咱们天天见到的尘世中人,在他的身上我或多或少地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他是那种虽然心比天高,可惜却身为下贱的凡夫俗子。也许他会因此永远也不能成为真正的摄影大师,但他可以做我们很好的朋友。在David身上,你会感到如同烈火般的狂热甚至疯狂,但是在John身上,你感到的却是可爱和可亲。
下面附上一些John的作品,大多是胶片拍的,也有D200甚至20D拍的。版权属于美国空军或者圣地亚哥市政府等等。用他自己家里的几十块钱的机器扫描的。画质就不要挑剔了。 俺从他电脑里面随便选了几张,和他墙上挂的尽管不再同一档次,也能说明他的风格。征得他的同意,在这里贴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个可爱的摄影师的故事。
这两张是John坐在F-15战斗机的副驾驶仓上面拍的。这是他替美国空军拍的征兵广告系列。用的是Nikon F3 on Kodachrome ISO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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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张是他替圣地亚哥市政府拍的城市宣传照片。 用的应该就是俺现在手中的这个D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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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的休闲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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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没有任何牛头。唯一的长焦只是Sigma的 80-400. 这也是他最贵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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