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
妈妈欲把上海空关了好几年的一套公寓房出租,正赶着我在上海,便抓紧时间帮妈妈共同处理此事。
房子需要彻彻底底打扫整理,倒也不难,多花些时间与精力,东西该扔的扔,该搬的搬,该留的留,门、窗、墙壁、地板、橱柜、煤气灶、排风扇、浴缸、马桶各个地方各类设备装置不厌其烦地擦呀、洗呀、抹呀,一番忙乱之后,看上去窗明几净,自我感觉总体居住条件还不算委屈未来的租客。
可未来的租客要到哪里去找呢?真正难的其实就是出租这件事本身,妈妈对此毫无经验,我呢,虽稍有经验却只有在澳洲的租房经验。我吃不准此类经验具不具备“海龟”的价值,总之我从根本上缺乏上海当地的经验。
索性一白到底也干干脆脆,偏偏我满脑子又充斥着从各种渠道途径听来的五花八门的传闻故事,全是关于出租者与承租者之间可怕的纠葛纷争,种种骗局、道道陷阱层出不穷,只有老实良善之辈想不到的,没有居心叵测之流做不到的。所以妈妈和我虽无经验,却已然形成了先入为主的概念,觉着自己要顺顺利利趟完“地雷阵”,非具备福尔摩斯超凡脱俗的洞察力不可,对任何潜藏的蛛丝马迹的坑蒙拐骗嫌疑,必得眼亮如炬、心明如镜,否则很可能悲惨地沦落为比最不幸还要更不幸的某个故事的主角。
但是当福尔摩斯心太累,脑子也实在不够使,既然古训云“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就说明我还有犯错和纠正错误的余地,目前我只需努力做好预习功课,争取在亡羊之前把牢补齐整。至于能否补到滴水不漏,那要看造化和本领的,我量力而为、尽力而行吧!
先搞番民意调查,周围的群众,不论直接或间接认识的,不论有无类似的经历经验,难得地众口一词,房子最好租给相熟之人。我也知道这是顶理想的状态,租金的考量在其次,无非求个知根知底放心省心。知根知底的租客,要么从亲戚中去寻,要么从朋友间去觅,怎奈我家向来势单力薄,远远近近加起来,亲戚统共只阿姨一家四口子:阿姨、姨夫、表妹、表弟。表妹现居德国,表弟现住美国,全都鞭长莫及,阿姨姨夫老两口又早在上海置妥了自己的房子,所以租客必须向朋友中去发掘。然而我移居澳洲多年,朋友间的关系网已支离破碎得比时髦女郎腿上性感的渔网袜还漏洞百出,要逐一修补起来耗时太长,比较具有可行性的,还是找房产中介。
现如今,上海街头大大小小的房产中介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赛如春雨过后接连不断冒头的春笋,春笋应时,房产中介顺势,由此我可推断出上海的房屋买卖租赁市场需求有多么旺盛,大家雨露均沾嘛!
别人能找中介,我也能,反正我又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且我在澳洲房子都委托给中介出租的,就算两边规则存有差异,常识总共通的,我想我不至于被骗了去。
当然,跟中介打交道必须先给自己设立底线和原则,务求以不变应万变。妈妈和我仔细分析了房子的优缺点,地处中环高架线以内,位置不算偏远,外出地铁、巴士诸公交线路均方便,周围生活设施完备,吃个饭买个菜都乃几步之遥的事。小区绿化环境和人文环境俱佳,属某高校的教职工宿舍楼,居民素质比较高。最软肋之处数房子本身的装修,九十年代的水准,虽然目前各种装置的使用功能正常,但到底不太“新鲜”了,以后修修补补之事终究难免。而处理此类事物恰恰是我们家的弱项,有时全家人都住在澳洲,怎么遥控啊?!
思来想去,决定租金开低点,少收的钱变相地作为房屋管理养护的费用补贴给租客,一应修缮杂活责任下放实行自助式服务。
关于对租客和中介的要求,原则性更加明确:租客人口组成要简单,特别是我们这种三房的户型,必须坚决杜绝群租和转租现象。中介须找大的,家大业大信誉度、知名度高,有品牌效应利于吸引客源。
奔着想象中潜在的广大客源,我一次次推开中介的大门,全是国内知名连锁品牌旗下的门店,母公司获奖无数,子公司自然也牛气,门面排场,七、八个年轻男孩同时镇守第一线,哪像澳洲的中介,顶多弄两个金发女郎作前台撑撑场面,进门就一声“Hello”,而我眼下所受的待遇,是前脚刚跨进门后脚尚未来得及蹬上门槛,甜蜜、殷勤的“阿姐”声便满屋飞扬,一众青春正好的少年才俊正眼巴巴地等着为人民服务呢。
我仿佛瞬间掉进压力锅,造成高压的,却全是些本身气场并不强大的小个子男孩,他们象点点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气势磅礴地燎得房产中介这个行当被体型娇小的男孩淹没,燎得顾客暗暗纳闷,为什么体型娇小的男孩毫无例外地跑到同一条道上来了,连衣着打扮都同一路:上身一律裁剪贴身的衬衫,下身一律裤管紧而细的铅笔式样的西裤,足下窄脚尖头皮鞋。此类衣饰“空间”狭窄甚少发展的余地,身体的曲线无论美丑全被压榨得原形毕露。看得出这些男孩似乎都竭力地在向某种时尚潮流靠近,然而竭力过了头,反显出种只一味认同潮流的幼稚,从气质上让人一望便知他们是生涩得依然跟上海的大环境脱节的外地男孩。
在我眼中,他们如同分不清甲乙丙丁的一群卒子,突破性地过了界,闯荡到大上海,本就图个天地广阔,横走竖走都是道,却偏偏簇拥到一条小道上。也许娇小的身材限制了他们施展才能的空间,他们一窝蜂地把自己的职业局限于特定的行当里,弄得他们所从事的行当象同类合并项组成的江湖帮会,并且带着鲜明的标志,招牌的紧身衬衫紧身西裤尖头皮鞋,极窄小的裤管把鞋子的尺码比得失了真,所以他们看上去个个好像针尖朝上的大头钉。
若想成为货真价实的大头钉倒也要靠真本领,房子之事无小事,固定住顾客的心是难的,非得下点苦功夫不可。
大头钉们盯人的功夫还不错,一通通电话纷纷表示欲上门估价。几天下来,我手上积攒了一沓子名片,由于名片的发布者们外形高度地相似,因此我对名片所列姓名以及姓名所指陈之实际人物的认知正各自闹着独立。随机地扫盲,反正我跟任何一位房产经纪人熟悉的程度都相等,从每个中介抽签似地抽出位代表,机会均等,就看谁提供的服务最专业最周到。
我本以为众位年轻的房产经纪人会乘着上门看房的大好良机更加全面更加隆重地自我展示一番,比方说穿套正式点的西装,开辆高级点的轿车啥的。车他们倒都有,助动车,一路上穿越雾霾风尘仆仆地赶了来,浑身上下依然招牌化的装束,因在露天搁置已久,原该新崭崭的成色被灰尘“加工”得旧了一层,表面看起来含含糊糊的。
我心里难免嘀咕,要在澳洲,房产经纪人不西装革履地开着上档次的车基本不登客户的门。好车加高级西装是混这个行当约定俗成的规矩,虽难免有过度包装之嫌,毕竟显得底气满满并且郑重其事。但我再设身处地替这些小伙子想想,也难怪他们,上海的消费程度奇高,他们远道而来刚刚起步,生活能温饱就不错了,哪会乘那么多闲钱摆噱头。当初我才踏足澳洲时,两个旧皮箱便装完全部家当,现在呢,该有的咱不都有了吗?比起身外之物来,努力踏实的奋斗精神才是真正的财富,成功的关键。
带着过来人对背井离乡的艰苦生活的感慨,我放弃了对华丽表象的纠结,既然追求实实在在,主客双方就坦诚相见吧,我已经请诸位上门了,足见诚意,接下来便看诸位如何表现了,虽无好车好西装,嘴巴总各长着一张的,深入充分地介绍下自己的情况,例如何方人氏、到上海几年了、从事该行当多长时间、为何选择此行当、业绩如何、未来的目标等等。一份线索明晰的口头简历,背后信息量巨大,顾客自能从中判断出一个房产经纪人的素质到底如何,是否熟悉本地市场、是否对工作充满热情、工作能力是否出色甚至有没有事业上的野心,好士兵总想当将军,长远的发展规划同时证明着事业的稳定性。
这是最好的自我推销,远比表面的包装来得重要,一种更客观、积极、理性的了解会直接左右顾客的选择。
于是眼巴巴地等着众帅哥施展公关语言艺术的魅力来打动我,哪知他们到了真正的节骨眼上,偏只会就事论事,稍带个拐弯都不行,走下过场看看房,然后提供我两种选择:直接跟租客签约或者承包给中介跟中介签约,然后报价,再额外付加一句目前市场上两卧的房子最易出租作评点性的结语,然后就大功告成静等我成为“囊中之物”
全然的机械运动,整个过程干巴巴的,除了一句“阿姐”叫得甜似糖精,其余的口头功夫压根不精,与客户交流沟通的技巧简直不通得一塌糊涂。
他们个个行事简约如同省略号,一圈接触下来,我依旧四顾茫然,我想他们谁都没有给我充分的被选择的理由。捱到最后一位上门看房的小伙子,我终于忍不住请教他到底入行几年了,他相当自豪地告诉我一年有余,已经开始带徒弟,强调上次我在办公室遇见的某某就是他的高足,也给我递送过名片。这简直比养鸡场的肉鸡还速成啊,他的徒弟是谁我毫不在意,我却对师傅的“质量”深表怀疑。一对师徒,一个嘴上犹自沾着奶渍子,一个正喝着奶,两人都乳臭未干,我只好默默祝福他们互相勉励,共同成长。
尚未等我斟酌好究竟该同谁展开合作关系,便接二连三地接到介绍租客的电话。我颇为惊讶,先还感叹一回,原来这些小伙子是把说话的劲省下来全使到四处找租客上头,大公司的效率到底不一样啊!
不一样啊,等电话接得多到一定程度,我才恍然大悟,这效率跟我想象的确实不一样,包量但不保质,推荐来的租客大部分只借一个房间,还不是居住,仅作办公室用,如此一来,其余两个房间肯定命运相同,这不成群租的局面了吗?而且中介大概怕夜长梦多,每次都是电话一到便立刻催着我赶去开门迎候看房,下催命符似的。如此应付几次,我实在不耐烦了,哪怕上医院挂急诊,医生也得根据病情的轻重缓急分个先后,我难得回趟国,哪能整天就围着一件事转悠。何况我早明确过对租客的要求,中介按理应该先替我过滤一遍,可仍旧什么条件的都不管不顾往我这儿塞,敢情我还得搞场海选哪!
后面发生的情况更加蹊跷,开始有莫名其妙的房产中介来电纠缠,全然陌生的中介公司,全然陌生的经纪人,却张口便问是否正准备把某小区的房子出租,情报准确无误,甚至进一步怂恿我出售房产。
究竟哪位泻露了关于我的情报?具体地追究元凶是谁此时于我已毫无意义,一个或几个在我心上产生的影响力又有什么差别呢?大头钉们冒失轻率,没有一个靠谱的,徒有大头钉的外表全无大头钉的实质,钉不住顾客的心,我无法信任他们。
好再作别的尝试,找无名的小房产中介,小到或许老板就是个光杆司令,样样要亲力亲为。虽小,却有个大前提,是门卫似的老静悄悄守候在居民小区门口的那种,进进出出它们的动静总能被尽收眼底,知道它们江山坐得还算稳固,不至于今日开明朝关,三天两头换老板。
遂登门拜访一家,倒巧,老板是上海人,热情得老练、世故、圆滑,很百搭,来来回回动听的话全叫他说了去。我才提某小区,对方马上流露出如闻老友名字搬的熟悉,脱口而出此小区就在附近,整体环境不错,房型也好,想买想租的人都多,潜台词表示对周围环境以及市场行情了如指掌;我说我正打算出租,对方马上告知不久前统一小区某栋楼的一套房刚由他们这个中介租掉,言下之意表示花头浓,手上潜在的垂涎之人一大把。而且立刻反过来询问我何时上门看房估价比较方便,由此表示出对房子的兴趣、对客户的关注度以及专业积极的工作态度。行啊,那我也热烈表示欢迎。
老板大驾光临派头非同一般,人家不是骑着车而是开着车来的,稳稳当当坐在车里面与灰尘绝缘,从车上下来,人自然就干净挺括,兼之一身行头规范得体,比较符合我认同的行业标准,总体上确实颇具经商者的风度与风范。
进了门,老板继续风度良好,礼貌地问候寒暄之后,主动把自己的来历出处麻麻利利介绍一番,都是我希望从大头钉们的嘴里听到而未能如愿以偿的,完全迎合了我的心思。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老板顺嘴连带着将家庭住址一并呈报,特别注明是自己买下的房产。这嘴顺得用意深刻,旨在打消我的一种顾虑,别看公司小,老板还有相当的实力,那处房产可以作为公司发生万一的状况时退无可退的最后退路,因此公司和老板都不会轻易人间蒸发。
然而正是由于不能轻易人间蒸发,老板又显得顾虑重重。他一副诚恳的要交底的样子,但同时忌讳我真把秘密听了去,说倒依旧毫无停顿地往下说,却突然改变了语速。其实也就在呈报住址的那一小会儿,本来正常的语言能力发挥出超常的水准,语速比“中国好声音”中戴眼镜的高个男主持还快三分,到底缺乏些专业的训练,他的话顺畅至此处患上“肠粘连”,我的耳朵因此得了消化不良,一个说了等于没说,然而已用那套房子作了充分铺垫;一个听了等于没听到,然而已被那套房子作了充分铺垫,两下里气氛正融洽,于是正式进入看房估价的环节。
老板终归是老板,一圈仔仔细细转下来心里把该记的都记住了,面上却不露啥声色,只说房子本身底子不错,装修老了点,如果想找优质的房客诸如公司白领之类的,最好化些功夫重新修饰一下。“房客总要挑素质高点的,麻烦少风险小”,老板挺实在地说。我觉得老板蛮为房主着想的,可我和妈妈俩人再过三、四个星期需回澳洲,搞装修时间太紧迫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老板细察我的脸色读出我的犹豫,他善解人意地补充道:“如果信得过我,我把房子承包下来,你们跟我直接签约,装修、找租客、打理诸事宜全由我张罗,你们一点不用操心,房子我替你们妥妥帖帖管着,你们就收收房租吧!”正中下怀,看我流露出愿意咬钩的意思,老板趁热打铁,再次抛出杀手锏,进一步强调:“我入行多年,在上海有房有车有家有业有根有底的,不比才出茅庐的小年轻。反正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想之前你也找过大公司,那些刚入行的外地人,初来乍到要啥没啥,投靠的公司大管啥用,个人实力跟我比差得太远了。你要觉得合适,我回去马上测算下预投的装修费用,一、二天之内准定报个合理的租金价码给你。把房子托付给我你们放心,我肯定尽心尽力打整好房子、挑选好租客,把好每一关。我希望双方能够长期合作,我有身家作担保的,不像那些外地人挣不到钱干干就消失了,他们靠不住的。”言辞之间,老板既未耽误做生意又未耽误打压他的年轻的外地同行竞争对手。他的那套靠山似的房子,则犹如一大锅汤中淋入的一滴香麻油,虽芳踪难觅却余韵袅袅,引诱我一路上循着香味紧追而去。
过一天,我如约追到老板的办公室,当然这是老板遵守承诺邀我前去正式面议租金。老板的态度热情如昔,口气风向大转,原本刮的暖洋洋的东南风,而今阴嘘嘘的西北风渐吹渐紧:……你这房子按照目前的装修水平,只能算毛坯房(毛坯房?装修过的怎么叫毛坯房呢?房内只有门框没有门、墙面地面只糊着粗糙水泥的才叫毛坯房!)……
……基础太差(不就旧了点吗,也看怎么个旧法,别的不说,我家的木地板当初用的料好,木工师傅的手艺又精湛,虽在底楼容易返潮,可近二十年了,别说扭曲变形,走上去连咯吱咯吱松动的响声都听不见,现在的地板装修,质量还未必这么过硬呢!)……
……必需精装修(精的底层含义就是钱,老板在暗示他的先期装修投入只会多不会少,可到底投多少钱才算精?)……
……目前的租房市场房源多,租客挑选的余地大,即使精装修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租客(警钟开始长鸣)……
……你知道附近某小区吧,跟你们家小区的条件差不多,一套电梯房,新装修,空置好几个月,降了租金前几天才租出去的(大量的举证,可从前又是谁夸口说我家小区的房子潜在租客很多的?附近的小区就一定有类比性吗?)……
……空租期的损失(这个我理解,但如果全包,对我应该不存在这种概念,而且只是假设,万一不发生呢?)……
……投资有风险的……“所以”,我试探着问,“所以”,老板接着开出了他的条件,至少五年长的租约,以及一个数额低得出乎我意料的租金价(他的承包价)。
敢情这就是他所说的合理的价格啊,对他合理,对我可不怎么公平,即使我愿意适当地降低租金,也不能成为被压榨的理由,何况还是长期的压榨。一上来就签五年合同,不行,时间越久,风险越大。老板仍然笑咪咪的:“你放心好了,我在上海有根有底,有家有业,有车有房……”,房子,我心说崩再提你的房子了,挂墙上公开的是营业执照,我又不能检查你的私人房产证。我总不好像未来的丈母娘盘问毛脚女婿,样样追究到底:房子面积多大,几房几厅,什么地段,房贷清零了没有,末了再要求拿出房产证验明正身。就算我老着脸皮要求,老板你难道真会向我展示吗?
其实我还真有验明正身的必要,这些房产中介,不管资深资浅,一圈接触下来,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如今为着自身利益的保障,便得把这“毛病”添上。
往后我又跑了几家小中介,遇见了几位资历差不多的上海老板,我试图多套点他们的老底,我旁敲侧击地问,他们隐隐綽绰地答,零敲碎打地透点口风,让我探着点什么又什么都探不真切。他们的实力是那种让人捉摸不定的软实力,未谈到钱之前,他们的态度也软得让人触不到底,大包大揽,样样不打回票,一旦牵涉到实际利益,比谁都计较都仔细,大叹苦经狠压价格。小中介的老板们走的是先扬后抑的路数,跟他们交锋,我永远被他们精明的头脑算计了去,我体会到非不欲为而无能为力的痛苦。
真的很痛苦,眼看着归澳的时间渐渐临近,房子出租之日却依然遥遥无期,中介们,老的、嫩的、深的、浅的都无法让人信任,选谁都是冒险,我的纠结、犹疑、彷徨似乎不比哈姆雷特作出生死的抉择容易多少。
紧要关头,突然接到妈妈相识多年的老友打来的电话,要把替她出租房子的中介介绍给我们。
一家夫妻老婆店,在妈妈老友家对面的商业街上营业了近十年。老板夫妇都是安徽籍人氏,白手起家一步步能走到今天至少说明他们客居上海的时间比驻守在家乡的时间要久,这样的人有闯劲、有韧性、有能力,自有他们的长处。再加上朋友的举荐,朋友也是信得过的朋友,这家中介无形当中的可靠度便增添了几分。并且他们的营业处周围一带我还蛮熟悉的,以前回国常去购物,那里有个规模不小的轻纺市场,市场近旁另造了个大卖场,买东西很方便。路程也不算远,从我们家准备出租的房子到他们的营业处乘公交车两个站点,走路约摸三十分钟,真有什么事找起来应该比较容易。我们的时间又紧迫,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非得请他们“出山”不可。
来的是太太,姓陈,年纪四十左右,打扮得体,论样貌也就属于搁人堆里辨识度很低的那种普通人,普通得温和平实毫无威胁性,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放松了警惕。
陈女士看了房,当下并不多话,既不提装修亦不提承包之事,只说手上有位客人,在此一带觅房已久,可以马上致电对方叫了来当场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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