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R又带我们看了他的几个工地，我由衷敬佩地说：“看看你们做工程的多好，每一个作品都像纪念碑一样，供人们观赏、令自己回味。”他说，其实他更愿意跟他的好朋友皮特换一个工作，当儿科医生。看我一脸疑问，他细细解释道：

“我以前一直以自己的职业为自豪，可是，十几年前，我去好朋友皮特的儿科诊所，他正在忙，让我再候诊室等一会儿。我一看啊，真是后悔自己选错了职业。苍天啊，怎么那么不公平啊！皮特的诊所里，每天带孩子来看病的，几乎都是年轻美貌的少妇，，而我的工作，风里来、雨里去，共事的都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

    我大笑，说这一定是报应。

“你一定伤害过不少的良家妇女吧？”我开玩笑地问他。

“如果我是儿科医生的话，还有可能；可惜我是个工程师，只有可能被人伤害。再说，我只离过一次婚，你比我还多一次。死在你手里的男人一定很多吧？”我开玩笑地说：“那得让我好好数数。”

他也没有细究，又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的出现可能改变我整个人生的计划。”

       我本来不想多问，他的话听着那么耳熟，很多花言巧语的男人在哄骗良家妇女的时候，好像都是这么开场的。但是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丝毫的悔意。我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可以独自承担。真的，有几个女人一生中能遇到这么出色的男人呢？就只算是一夜情，也认了。

     可是他却非常诚恳地告诉我他很多的情况：他来自柏林，是一个自由职业的工程师，有工程的时候可以赚很多钱；工程结束后，就要再去找新的工程。港口这里的工程结束后，他已经准备打道回府去柏林了。

“不来梅太冷了。”他说：“不是天气冷，是人冷。我不喜欢。我跟这里的人好像格格不入，我讲的笑话他们都好像听不懂。”

我说，不来梅的人不是冷——我就认识不少热情的不来梅人；不来梅人是“慢热”，他们不太容易跟人接近，但一旦成为好朋友，那就非常热情友好。

我的前任男友约克就是典型的不来梅人，他亲口给我讲过关于不来梅人“慢热”的笑话：有两个不来梅人落难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十年之后被人们发现、营救的时候，他们两居然从没有跟彼此说过一句话。问之，答曰：没有人介绍我们认识啊！

其实，约克就是我这么快就决定跟R见面所要摆脱的那个旧情人。我一来不来梅就已经跟他认识，可是，近十年的时间都没有捂热的感情，我已经绝望了，三个多月前写了绝交的邮件，他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R说，就在他准备离开不来梅这个让他寒心的地方时，打开电脑，他的朋友马丁帮他登记的网上择偶上第一次登陆就认识了我，如果晚一个星期，他可能就已经走掉了，我们今生就没有可能认识了。

对于 他的话，我选择相信，但是我知道，像他这么出色的情种，在这个城市不可能没有过一点儿艳遇。但是，那是以前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要在意的是我们在一起的生活。

“我已经决定把人生计划作调整，留下来专心跟你交往，给彼此一个机会。”我听了，并没有特别感动。十几年前，我在国内作公务员的时候，就曾经有一个来自大连的国营企业的老总，说他为了我，推迟了回公司给5000多名员工发工资的大事儿，留在北京，说希望我给他一个机会。我觉得这也是男人感动女人的伎俩之一，不是什么新手段。

可是，我选择相信R，因为他跟大连那个的老总有本质的区别：那人跟原配离婚，新娶得老婆比我还年轻，并已经怀有身孕，给我的机会是以房子和珠宝店为诱饵儿，让我去大连当“二奶”；而如今我跟R 都是单身。我虽然不敢以好女人自称，但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我是不做的，而且，我自己也都是在一段感情结束之后，才开始另一段。因为我觉得，脚踏两条船、每天以谎言度日，是非常折寿的。人可以选择不说，但说出去的就得是真话。

可是，我这样貌似宽容的信任，也是错怪了R。他真的是为了我滞留在了不来梅，而他也因此得到了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运——之后不久，他就得到了在他专业领域里全欧洲最大的一个工程项目，使得他在日后的三年里，登上了的事业成功的巅峰。

他说，他从来也没有做过如此规模巨大的项目，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的钱，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女人如我这般的难对付。最重要的是他也因为与我交往，被分手多年、一直没有死心的情人爱极生恨，从而失去了他挚爱的十岁女儿的探视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