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儿无意间撞破了晓涵的好事儿,心里觉得窝囊透顶,因无处可去,她便在外面晃晃悠悠地逛了几个店,又在快餐店磨磨蹭蹭地吃了晚饭,好不容易熬过了好几个钟头,看看天已经不早了,她这才开车回了家。
推门进屋,没想到晓涵在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柳絮儿便装做没事儿人似地问她:“姐,身体好点儿了吗?”
“切,好着呢,我今儿在床上呆了大半天,能不好?”晓涵将电视关掉,问:“吃了吗?没吃的话厨房有好吃的,我今晚做得多,给你留出一盘子来了,在锅台上搁着呢。”
“真的?”柳絮儿过去一瞧,果然见一个大盘子里盛有荤素几样菜,色香味俱全,勾引得她肚子里的馋虫子一撅一撅地:“姐,你这不是成心想让我撑爆肚子吗?算了,减肥从明天开始”,她伸出俩手指头来夹了一片牛肉到嘴里,边咂边说:“啧啧,味道真好嗳,口感也好,既有牛肉干儿的筋道,又不会嚼不烂,噢姐,你哪儿来的工夫做牛肉啊?”
晓涵笑眯眯、嗲嗲地说:“还不是缘了你说的,在家里招待人家才够诚意吗?”
柳絮儿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问:“啊呀,你是说,初恋情人要来了?”
“小蹄子,少跟我这儿装蒜了,说,你到底偷听了多少去?”晓涵大咧咧地说笑着,脸上溢满了幸福,一点儿都没有害臊、扭捏的意思,这倒让柳絮儿闹了个大红脸,她嗫嚅着,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搁,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瞅:“姐,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
“行了行了,是我不好,不该往家里领男人,姐跟你赔个不是”,晓涵见柳絮儿那个窘迫的样子很可乐,又怕玩笑开大了让她下不来台,便赶紧打圆场:“噢,你再吃点儿嘛,我用心做的,都是我的拿手菜。”
“没什么,又没碍着我啥事儿”,柳絮儿的脸红红地发烧,为了掩饰尴尬,她去拿来一双筷子,又夹了些青菜到嘴里,问:“喔,不是说他明儿个晚上才到吗?怎么今儿就来了呢?”
“大伟家里有事儿,他明天下午做完报告就得赶紧赶回去,他今天没事儿,说想我想得厉害,无论如何要见一面再走,这不,他就临时买了张机票一早赶过来了,噢,他这会儿已经上飞机赶回纽约去了。”
“既来了,何不多呆会儿呢?至少待到明早再走不迟啊,你们感情这么好,见一面那么不容易,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啥时候的事儿呢。”
“唉”,晓涵叹道:“我真挺替他难过的,他太太很嫉妒的一个人,这几天他在纽约开会,每天晚上她都要打电话来查大伟的考勤,他今晚要是不回旅馆去的话,他太太回头准能灭了他。”
“哟,这么厉害的母老虎啊?他俩是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我就见过这样的一对夫妻,打起来时能把家里的盆儿碗儿全砸个稀巴烂,还敢对着扔,也不怕搞出人命来,可人家来劝架的还没走呢,他俩就搂着膀子箍着腰地又好上了”,柳絮儿撇了撇嘴说,又好象想起来什么,问道:“哎,你上回不是说,他们俩过得挺好的吗?”
“咳,那是听我同学说的,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他太太这人很会为人,在外面八面玲珑,跟春来茶馆儿的阿庆嫂似的,认识他们的朋友没一个不说她好的,可是,门一关她就成头母狮子了,大伟稍微有点不称她的心的地方,大耳刮子就上脸了,她是什么难听骂什么,一点儿也不顾及夫妻情份。大伟人厚道,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一直凑合着跟她过,不愿意跟她离婚”,想象着他那水深火热般的生活,她叹道:“咳,怎么会有这么蛮悍的泼妇呢?”
柳絮儿也跟着感慨道:“咳,这大伟也真是的,当初谈恋爱时怎么不瞪起眼来好好看看呢?就这样的女人他也敢要哇。”
柳絮儿的话戳得晓涵心痛,让她不由得想到了她的两任前夫,她感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心酸:“唉,谁说不是呢!当初大伟听说我要嫁人了,曾起过要阻止我结婚的念头,可一想到我那位的经济实力和地位,他就自卑、退却了,他以为我跟钱会过得幸福些呢,那时候,他正因为失去了我而心灰意懒的,恰好这女的猛追他,让他空虚无聊的心感到了些慰籍,就这么着,他们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根本没什么感情基础可言……嗐,我们俩没缘份呐,这么多年来明明一直互相思念着对方,却总是在尴尬的时候相遇。”
柳絮儿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难道,就这么等他一辈子不成?”
晓涵摇着头说:“大伟说,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继续这个错误了,他答应我,回去后就跟他老婆摊牌,可是,我心里犹豫着,有些乱,絮儿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不道德?是不是很卑鄙呢?”
柳絮儿道:“姐,爱情是婚姻的基础,没有爱的婚姻才是不道德的呢,大伟他们的爱已经死了,他们的婚姻也只是因为一张纸而维系着,那终究也是要死亡的,而你的存在,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并没有改变它的实质,我要是你,就大胆地去追求幸福。姐,人生苦短,你这些年来受的苦还少吗?难道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在虚幻的思念中终老一生吗?”
“可是,他们有两个孩子呢,这,可怎么办?没有父亲或者母亲的孩子,怪可怜的,唉,我怎忍心把自己的幸福架在人家的痛苦之上啊。”
“姐你错了!单亲养大的孩子是可怜,可是,天天活在父母争吵下的孩子更可怜,甚至可以说是悲惨的”,柳絮儿“唉——”地长叹了一声,又说:“我就是在这么个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有那么几年,我父母要么很久不见面,要么一见面就大吵,每次他们吵架时,我都怕得要死,我恨他们,恨他们一不如意就拿我做出气筒,后来他们离了婚,我跟了我妈,日子虽然艰难了些,可我却感到活得舒服了。”
“唉,可也是啊,受穷也比受气强啊”,晓涵点着头,想起了自己被第二任丈夫打骂的情景,好象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身上的旧伤疤仿佛也在隐隐作痛。
柳絮儿又道:“姐,你要是觉得亏欠了那女的,就让大伟在经济上大方一点。”
“这个我不会计较的,他净身出门就是了,我只要他这个人,况且,大伟也是个通情达理、很仗义的人”,晓涵的两颊微微泛起如醉般的酡红,她的脑海里悠然浮现出与大伟激情缠绵过后偎依在一起的情景:大伟的胸膛是宽厚、温暖的,她紧紧地贴在那上面,静静地聆听从那里面传来的他的心声,那“咚咚”的心跳声,就是他对她所表达的隽永的爱恋和默默的誓言。
“我爱你!”
他在她耳边说出的这三个字,轻轻的,然而却震耳欲聋,让晓涵潸然泪下,她曾经以为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直到在大伟怀里亲耳听他诉说衷情,她才真切地感受到,活着,有盼头地活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我也爱你,是用我的生命在爱你”,晓涵的心被他暖融融的话语给温化了,她将火热的双唇凑到他的嘴边,用她热烈的吻向他倾诉她对他的挚爱与依恋。
这些年来,她一直象一头惊恐的小鹿般活着,每日不但要碌碌营营地谋生,还要随时警惕周围的猛兽,从大伟的身上,她找到了安全感,而这份感觉又让她进而感到了踏实,这个世界顿时变得真实和正常起来。从前与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们混在一起,她不过是逢场作戏,在利用那些好色之徒们来体会一下肉体的快感、刺激一下自己那僵死的躯壳而已,那只不过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个活着的雌物罢了。而与大伟的欢合则是两厢激情的迸发,那销魂蚀骨的一刻是两颗久旱逢甘霖的心在碰撞,是干柴遇到烈火时所发出的炙热的火焰,那在她是灵与肉的完美结合,是阴与阳之和谐互补,既是肉体的愉悦,更是情感的升华。
如同是个徘徊在十字路口的迷路者,晓涵忐忑迷茫、踯躅不前,而柳絮儿的一番话让她怦然心动,毕竟那是一个改变她命运的一步,可是,真要迈出这一步,她又感到了莫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