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与柳絮儿打完了网球,中餐馆儿里买了点外卖后,就开车回到了柳絮儿的公寓,匆匆洗过一把澡后,他二人桌子边坐下,从容地边吃、边聊起来。
“絮儿,你的悟性很高,最近这两次你的球艺明显进步不少,你的发球已经初具威力了,进攻力度也不错,就是反手还需要再好好练练,尤其接快球时,脚步的移动跟手臂的挥动要协调、连贯,动作不能走形。”
“噢?是吗?谢教练耐心指导”,被夏禾夸奖柳絮儿乐得开心,她的语调高扬着,口气中不自觉地带出些得意来:“我小的时候打过乒乓球,还曾经拿过市级比赛的亚军呢,虽然这二者不同,但触类旁通,我因此学起来容易一些,噢,等我网球学得差不多了,咱一块儿去打高尔夫吧,怎么样?”
“好啊,我来美国这么多年了,早就想去学学打高尔夫了,说实话,我篮、排、足虽不是样样精通,但至少我还都玩儿得不错,这高尔夫我可是至今还没摸过杆儿呢,还有,要不是911,我还想去学开飞机呢,See,我架着飞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美女坐我身旁,陪我聊天儿,给我递杯酒什么的,我想要个香吻了,就说,‘小乖乖,这边儿来一个,呃,还有这边儿’,嗨,那是个什么情调啊,不白活”,说起这些来,夏禾抑制不住地兴奋,他天生就是一个爱好空想的人。
他夸张地比划着,柳絮儿见了,乐不可支:“呵,瞧瞧,美得你哦,反正你开的飞机我是不敢坐,我还没活够呢,怕壮烈,怎么着我也得死皮赖脸地活到七老八十才够本儿”,不经意地提到了死,这让她突然想起了晓涵,不觉眼睛有些湿润,心生凄凉:“晓涵姐可真是个苦命人哇,我觉得我小的时候就够惨的了,没想到她更……唉,人生虽然短暂,可苦难却那么漫长,我小的时候就盼着快快长大,可长大了有什么好?!还是不懂事儿的孩子最幸福,有时想想,做个傻瓜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儿哦,至少人家吃饱了肚子就不用烦恼了。”
“都过去了,别再想那些让人伤心的事儿了”,夏禾伸出手去,握住了柳絮儿的手,温柔地说:“絮儿,你不用羡慕傻瓜,我会让你幸福到老的。”
他的话让柳絮儿感到了些温暖,她凄楚楚地望着他,一语双关地感慨道:“禾,咱们都是傻瓜该多好啊”,她想起了蔚然,不觉心里五味翻涌,不是个滋味儿。
夏禾“呵呵”笑着说:“要做还是你一个人做傻瓜去吧,让我来伺候你,你离不开我便不会抛弃我了,反过来我做傻瓜的话,你啥时跑了我都不知道哇”,他做出一副憨憨的样子来,张着嘴巴说:“姐姐,饭饭。”
“乖啊”,柳絮儿被夏禾那副滑稽样子逗得莞尔一乐,她夹起一筷子菜来塞他嘴里,道:“哎,别胡闹了,说正经的,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晓涵那屋里我一直都没敢进去,呆会儿你帮我进去收拾收拾吧,厨房我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再抹一遍地板、擦擦灶台就可以了,地主下午四点半来验收,咱得抓紧时间啊”,因着晓涵的缘故,柳絮儿觉得住在这里有点晦气,加上她一个人实在没必要租套两室的公寓,便在附近找了个一室的公寓准备这就搬过去。
夏禾道:“没问题,哎我说,她那些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
柳絮儿觉着用死人的东西心里犯硌硬,就道:“都扔了吧,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国内、外的亲友连一个抻头的都没有,唉,事态炎凉,人情冷漠啊。”
蔚然在家焦急地等着夏禾回来,想跟他一起带着儿子去参加杰森的小提琴老师组织的汇报演出,虽说那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演出,但毕竟这是儿子头一次正式登台表演,她自然把这次演出看得很重。
杰森很兴奋也很紧张,他不停地麻烦蔚然,一会儿嫌衣服领口的扣子太紧了不舒服,让蔚然给解开,一会儿又嫌琴弦太紧,让蔚然给调调,蔚然虽不厌其耐地帮他做着,心里却急得火烧火燎的,看看已经6点半过了,夏禾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给他打了好几遍电话他都没接,就只好穿整齐了,独自带着杰森去了演出厅。
这次的演出很成功,杰森的表现也很好,这让蔚然心里多少感到了一点安慰。可是,一想起潇潇说的那话,她不免又心生疑窦:他为什么要撒谎?实验室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说是去实验室干活呢?难道,还有什么能比儿子初次登台表演更重要的事?或者,他有什么比儿子更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她感到背后冷飕飕的,不觉手心也冒出了冷汗,除了儿子的表演,她无心观看其他孩子的表演,只是不停地扭头回望一下表演厅的入口处,期待着万一丈夫能够出现,她可以及时发现他。
可是,直到演出结束,夏禾也未现身。
蔚然带着儿子悻悻地开车回了家,推门进屋,见夏禾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杰森便兴奋地跑过去,道:“爸爸,你回来了啊,我今天的表现可好了,台下的人都使劲儿鼓掌了呢,不信你问妈妈去。”
“喔”,夏禾应着,只瞅了儿子一眼,便目不转睛地接着看电视去了。
蔚然见他一副爱理不理儿子的样子,心里有气却不好发作,便对杰森说:“杰森,去换下衣服,赶紧洗漱,该上床睡觉了。”
杰森“哎”了一声就走了,蔚然走过去,虎着脸问夏禾:“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好一起带儿子去参加演出的吗?怎么又说话不算话了?”
“切,那也能叫演出?不就是上台拉两下子琴嘛,你一人去不就得了,何必浪费我的工夫呢?”夏禾依然两眼盯着电视看,不屑地说着,似乎是没有丝毫的歉意。
蔚然抬高了点嗓门儿:“大周末的还那么忙啊,哪儿有你这样的,难道实验比儿子还重要吗?”
夏禾梗着脖子看着蔚然,嗓门儿更大:“怎么啦?儿子啥时都是我的,他就是个大尾巴狼我也得养着他,可实验呢?那是饭碗,做不出来工作就有可能不是我的了,知道不?!”
蔚然实在不想让儿子看到父母吵架时的丑态,便忍了忍,压着火问:“吃晚饭了吗?我今晚包的饺子,没吃的话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了,我外面吃了才回来的”,夏禾低下了嗓门儿,淡淡地说着,说完,就又扭头看电视去了。
“噢”,蔚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她眼睛也盯着电视机,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儿中午跟老潘一起吃的?”她心里感到害怕,怕他真地会撒谎欺骗自己,却又实在忍不住想问问他,听他怎么说。
“呃,没有”,夏禾沉默了片刻,蔚然那颗高悬着的心刚要放下,他却又说:“他打完球就回家了,我自己去的。”
蔚然心里倏地一凛,她无声地叹了一下:唉——!眼里的泪立时盈满了眼眶,怕夏禾察觉,她便转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