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与安徽动委会

徐承伦

        1938年1月25日，南京国民政府根据“以战区司令长官兼辖区内省政府主席”的规定，任命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兼任安徽省政府主席。李宗仁随即由徐州到安徽临时省会六安就任，同时组建了第五战区民众总动员委员会安徽分会(以下简称省动委会)。该会对动员全省民众参加抗日救国运动作出了重要贡献。

成立安徽省动委会的缘由

        李宗仁在就任安徽省政府主席后，之所以就迅速组建安徽省动委会，是由于接受了国民党左派、时任中华民族革命同盟华北联盟主任朱蕴山的建议。朱蕴山，安徽六安县人，一直与中国共产党保持联系，长期致力于抗日反蒋的统一战线工作。1937年2月，他曾到广西会见李济深、李宗仁，共商抗日救国大计。10月，又从北平到南京，与中共中央驻南京代表团董必武、叶剑英讨论抗日救国问题。朱蕴山根据自己三去太原，推动阎锡山成立第二战区民族革命战地动员委员会(简称战委会)的经验，提出在第五战区和安徽省组建民众总动员委员会的倡议，得到董、叶的认可。接着，朱蕴山会见即将赴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李宗仁，恳切建言：值此困难之际，必须恢复孙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广泛发动民众抗日，迅速发起组织总动员委员会，以集中人力物力，实行全面抗战。希望在第五战区和安徽等各省加强对抗战的组织领导。李宗仁欣然接受这一建议，并邀请朱蕴山先回安徽进行筹备，相约在皖会晤。
        1937年11月中旬，李宗仁在中共徐州秘密党组织和各界进步人士的推动与支持下，成立第五战区民众总动员委员会，自己兼主任委员。总动委会设立组织、宣传、战勤三个部，中共秘密党员刘文、郭子化、郭影秋等都以抗日积极分子的身份参加该会并担任要职。该会还制定了有关章程，要求各省成立分会。

安徽省动委会的成立及其活动

        应李宗仁之邀约，朱蕴山回到离别多年的故乡六安，并与大革命时期的老友、国民党左派常恒芳，沈子修、光明甫、余亚农等人开始商讨成立省动委会有关事宜。
        1938年2月12日，李宗仁与章乃器同车到达六安。13日，李宗仁宣誓就任安徽省政府主席，并组建安徽省政府。
        “救国会”七君子之一的章乃器，怎么到了安徽呢？原来，确定李宗仁主皖时，白崇禧的机要秘书、中共秘密党员谢和赓就向李宗仁推荐了章乃器，李采纳了这个建议，并派韦永成、黎蒙二人专程赶到香港，诚邀章乃器到安徽担任省政府秘书长，实际代行省政府主席职务。章乃器欣然接受了邀请。章到徐州第一次会见了李宗仁，李向章表达了要在安徽开放政权和唤起民众的决心，并决定成立省动委会。
        到了六安的第二天，李宗仁就满怀歉意地告诉章乃器，蒋介石不同意章任秘书长，只能任命章为省政府委员。李要求章暂时代理秘书长，等待新任秘书长朱佛定的到来。同时，李要求章参与省动委会的筹备，将来在动委会工作。
根据南京的约定，李宗仁一到六安即请朱蕴山见面。两人就当前抗战形势和组建动委会等问题进行了交谈。朱向李谈了组建安徽省动委会的想法，并向李介绍常恒芳、沈子修、光明甫、余亚农等几位老先生的有关情况。几天后，李宗仁亲自到镇安街(现名庆安街)12号看望他们，具体商谈筹建省动委会问题。
        李宗仁还会见了张劲夫。据张劲夫回忆，1938年春节后，他携带冯玉祥将军写给李宗仁的信从武汉到六安，信中说张劲夫、操震球与宋承勋三人都是陶行知的学生，回乡抗战，望给机会。李会见三人后，表示欢迎，当即交代其秘书与他们进一步商谈工作安排问题。张到省动委会协助章乃器工作，操去流波(石童)担任临时中学校长，宋在省政府担任会计方面工作。
        朱蕴山、章乃器和张劲夫等人在动委会筹备过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人事安排的问题。当时，安徽主要有三个方面的政治力量：一是以中共为主体，团结一批聚集在皖西地区的地方抗日民主进步势力；二是掌握安徽地方政府权力的国民党桂系势力；三是以方治为代表的国民党CC系顽固分子。这三种力量互相矛盾，形成复杂的政治局面。面对这种形势，中共安徽省工委采取的态度是：首先团结地方进步力量，把桂系作为中间力量，将CC系作为顽固派与之斗争。
        李宗仁在省动委会人事安排上，全力支持朱蕴山等，不让CC分子插手，并在就任省政府主席讲话时，公开点名批评方治、邵华等人。他说，国民党对不起安徽人民，党内不良分子一向把持地方，谋个人利益，脱离群众。当前抗日第一，没有民众起来帮助是抗不成的，所以我要求安徽方面前辈先生们大家出来，发起组织一个安徽民众总动员委员会，不分党派，团结抗日。如方、邵两位委员能留在江淮和大家合作，很好。但要尊重动委会前辈们的意见，不要妨碍，要虚心。不久，我就要去徐州抗战，动委会由老先生出来主持。听了李宗仁说完这番话，方治、邵华就走出会场。没有CC系分子的干扰，动委会的筹备工作就比较顺利了。

        朱蕴山、章乃器和张劲夫等人经过多次协商，对动委会内部机构设置和人事安排提出了具体建议，并整理成文，由朱蕴山当面向李宗仁汇报。李听取汇报后，表示完全同意。
        经过近10天的紧张筹备，1938年2月23日上午9时，第五战区民众总动员委员会安徽省分会，在省党部举行成立大会。出席会议的代表有党政军各部门负责人、社会贤达和各界代表25人，李宗仁主持会议，报告省动委会成立意义、筹备经过和组织条例。与会人员推常恒芳、光明甫、沈子修、朱蕴山、丘国珍、刘贻燕、张义纯、苗培成、章乃器、邵华、韦贽唐等11人为常务委员，并推皖籍桂系将领、代理省政府主席张义纯兼任省动委会主任委员，周新民、狄超白、童汉璋、朱子帆、石德纯、余亚农、翟宗文等进步人士为委员。
        当天下午和28日晚，李宗仁又在省政府会议室出席动委会第一、二次常务委员会议，参与讨论各部室正副职分工和各干事任用、会务安排、会址选定、各县指导员委派等事宜。当邵华、韦贽唐等人认为常务委员和委员中民间代表过多，各部室正职应由省政府厅处长和省党部代表兼任时，立即遭到朱蕴山、章乃器、常恒芳的反驳，个别厅长也以政务繁忙无暇顾及会务为由推辞。李宗仁在朱、章等面前一再表示，民间领袖在民众中号召力强，动委会应由几位老先生主持。会议最终决定章乃器任秘书，总务部长为朱蕴山、副部长为童汉璋，组织部长为沈子修、副部长兼总干事为周新民，宣传部长为光明甫、副部长兼总干事为狄超白，后勤部长为常恒芳、副部长兼总干事为朱子帆，情报部长为丘国珍、副部长为黄宾一。中共秘密组织和进步人士推荐的张劲夫、汪胜文、徐智雨、周侗、杨思九、朱凡、许晴、陈良、史迁、孙以瑾、詹运生、胡竺冰、顾训芳、何兆玲、史维岫等中共党员和进步青年，以抗日积极分子的身份担任各部主任干事、干事。
        机构人员确定后，省动委会于1938年3月5日正式办公，启用关防，成为动员全省民众参加抗战的领导机构。
        根据李宗仁的意见，省动委会秘书由省政府委员、省动委会常委章乃器兼任，主持日常会务。章就任后首先拟订了《安徽省民众总动员初步纲要草案》，交常委会讨论。此时，国民党安徽省政府财政厅厅长杨绵仲因财政危机要求辞职，李宗仁要求章乃器务必接任。章乃器经过一番调查研究，提出“铲除贪污，节约浪费”等四项就职条件，得到李的接受并全力支持。3月17日，章乃器就任财政厅长，他担任的秘书的职责实际上由朱蕴山、周新民分担了。
        在省动委会中，主持会务的几个常务委员，如朱蕴山、沈子修、常恒芳、光明甫都是著名的民主革命者，与中共秘密党员一直保持联系；秘书章乃器是全国著名的爱国人士，而被李宗仁安排为常务委员、企图控制会务的桂系亲信如张义纯、韦贽唐等，由于受动委会内进步势力的抵制和反对，于六七月间离开了省动委会。这样，省动委会一室五部的负责人，都是在皖颇有声望、颇有号召力的国民党左派元老和社会名流。
        在省动委会委员，特别是开展具体会务的各部副部长、总干事、主任干事和干事中，中共党员和进步人士占绝对优势。省动委会委员、组织部副部长周新民是1926年加入中共的秘密党员，公开身份是国民党安徽省党部执行委员，与桂系和安徽省上层人士都很熟悉。章乃器后来回忆说，周是他救国会时期的老友，在交谈中了解到，周在暗中掌握了日常会务，深感快慰。此后，自己在动委会只做了一些承上启下的工作和批阅重要文件，当然，更重要的是顶住了外来的歪风。一般日常工作就完全让周新民去做了。
        当时，张劲夫是中共安徽省工委委员，以动委会组织部主任干事的名义作掩护，领导动委会中共秘密组织的工作，周新民则积极配合。为了使中共的主张和重要人士任免能在动委会中实现，周新民在动委会元老派中间串联、通气，经过努力，重要决策可以以主任委员李宗仁的名义公开发布，从而合法化。
        省动委会成立、办事机构健全后，集中力量抓了以下三项工作：
        第一，组建工作团。开展抗战动员工作，需要培养大批爱国青年并派往各县农村发动广大民众投入抗日救国运动。李宗仁曾令省政府招收本省和苏鲁等省流亡青年1000多人，举办训练班，计划结业后分配到乡镇工作。省动委会成立后，认为可以派他们去做发动群众的工作，因而向李建议将这批学员以及潢川青年军团等组成抗日工作团，经过短期培训后，分配到江北各县专门从事民众动员工作。李宗仁采纳了这个建议，改变了原来的计划。于是，动委会抽调出近700人，经过培训，组成34个直属工作团，派往立煌、六安、合肥、寿县、阜阳等26个县，由他们去组织农民、工人、青年、妇女、少年、学生、文化等各界抗敌协会，开展轰轰烈烈的抗日宣传动员工作。

        第二，设置各县动员机构。按照有关条例规定，县动委会主任委员由县长兼任，秘书则由指荚奔嫒？日常工作由指导员负责。指导员由省动委会选派，每月拨给各县动委会经费200元，各区、乡镇动委会指导员由县分会聘任。1938年3月，省动委会开始选派指导员分赴江北各县组织各县分会。当时，大多数指导员都是经中共组织研究，由张劲夫、周新民等人提出名单，再报经常务委员朱蕴山等协商通过，签请省政府主席审核、任命的。省动委会先后向太湖、怀宁、桐城等28个县派出指导员，组建各县动委会。
        第三，成立皖南办事处。由于日军封锁、长江阻隔，省政府、省动委会与皖南3个行政区22个县的联络、指导很不方便。1938年4月5日，省动委会第七次常务会议决定，在皖南行署驻地设立省动委会皖南办事处，并拟定办事处简则，指定行署主任戴戟(旌德县人)兼办事处主任，江(日韦)、周世筠为副主任，每月由省动委会拨发经费200元(后增至600元)。5月5日，省动委会皖南办事处成立。下设组织、宣传、服务3个组，分别由周新民介绍去的中共秘密党员范治农、朱光(后改名朱纪章)、余华(后改名余纪一)担任副组长，负责各组和办事处的实际工作。主任戴戟是抗日反蒋进步人士，早就与中共秘密组织有联系；副主任江(日韦)、周世筠是进步教育家、法学家，也长期与共产党人保持联系。皖南办事处成立后，立即向各县派出指导员，指导各县组建动委会、工作团和各种群众抗日团体，还组建了一个直属青年工作团和8个特种工作团。

省动委会的作用

        安徽省动委会在全省开展声势浩大的抗日总动员，在团结进步力量、争取中间力量、打击反动顽固势力、培养青年干部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开创了大别山区八年抗战中最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
        运用多种宣传形式，推动抗日救亡运动的开展。
        省动委会成立之初，领导各县动委会举办了民众总动员、肃清汉奸、防空、雪耻、兵役5个宣传周。工作团和抗日群众团体还在各地利用各种节日、纪念日进行各种宣传，演唱或教唱抗日救亡歌曲，唤醒广大民众的抗日热情。1938年3月14日，省动委会在六安举办“动员工作扩大宣传周”，举行市民大会，张义纯、章乃器和各界群众一万多人参加。章乃器等在大会发表演说，广西学生军、皖西工作队等合唱《救亡进行曲》、《义勇军进行曲》等抗日歌曲，使抗日救亡的气氛达到高潮。
        省动委会还通过报刊，扩大抗日救亡宣传。当时国民党CC派办了一个《皖报》，省动委会就推动桂系省政府办了一个《大别山日报》，中共安徽省工委选派一些秘密党员去该报担任编辑、记者，开辟《全民动员》副刊。省动委会还创办机关刊物《动员月刊》，推动全省动员工作的开展。张劲夫当时撰文赞扬：“安徽省民众总动员委员会，由章乃器及本省先进光明甫、常藩侯、沈子修、朱蕴山诸先生参与主持其事，一时人心振奋，青年向首，可谓自北伐以后，在安徽省政上第一次得到全皖民众热烈的拥戴和企望。”
        打击反动顽固势力，推荐爱国进步人士担任重要职务。
        七七事变前后，CC系仍然把持全省党政机关和基层保甲网。国民党特务头子魏寿永伙同省党部在各县设立“肃反专员”，继续迫害爱国青年和进步人士，大批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被投入监狱和反省院。朱蕴山、章乃器、周新民等商定，以李宗仁的名义颁发布告，揭露魏寿永等破坏团结、破坏抗战的行径，并联合桂系共同打击以方治为代表的CC系分子和地方豪绅势力，迫使他们一度离开皖西，进而释放了大批“政治犯”。
        省动委会内中共秘密组织利用动委会的名义及其负责人的声望，积极推荐进步人士担任党政部门要职，如举荐安排进步人士余亚农、岳相如、石德纯、袁家声、李武德、程华庭、李辛白、宋竹荪、王蔼如、童汉璋、狄超白、朱子帆、翟宗文、吴宗仁、李则纲等人担任省动委会委员，有的还在省党部、省政府或其他部门任职；推荐王建五、何德润、黎炳松、胡邦宪、罗成均、李武德等进步人士分别担任太湖、潜山、岳西、怀宁、桐城、合肥等县县长；保荐陶若存、王尔宜、马忍言、廖梓英、袁传璧、黎炳松等人易地再任县长，从而增强了抗日民主力量，打击了反动顽固势力。
        惩治汉奸、恶霸与贪官污吏，大力支持新四军。
        日军撤退后，各地动委会都推动当地政府镇压了少数汉奸、恶霸。如六安县枪毙了伪维持会正副会长郝凤亭、李子忠等9名汉奸；桐城县处决了光香九、周松如等恶霸；霍邱县处决了大恶霸陈庆元；岳西县处决了大恶霸蒋柱峰；太湖县破获了两起为日军送情报的汉奸案件，惩办了首犯等，大长了抗日人民的志气。
        根据章乃器“铲除贪污”的要求，李宗仁以省主席兼保安司令的名义，发通知给全省的专员、县长和保安团队，宣布对贪污有据、浪费严重和扣留应上缴税款、公款的人员，一律按军纪惩处。章乃器就任财政厅长后，中共秘密组织及时调配一批中共党员和进步知识青年到财政系统工作。不久，查明教育厅长杨廉在任内贪污大批留学生学费和建校经费，并已悄悄逃走，于是，省政府报请国民政府通缉法办。杨廉后来在重庆被逮捕，经蒋介石批准，被就地枪决，此案在大后方轰动一时。省内还查办了一批贪污有据的县长、税务局长等，受到广大群众欢迎。经过短短几个月的努力，安徽财政危机的局面得到扭转，不仅收支平衡，甚至略有节余。经李宗仁同意，财政厅每月补助新四军军费3万元。正如张劲夫所说：“这在当时，章乃器是帮了我党、我军的大忙，是党的难得的朋友”。

        省动委会重视建立和发展抗日武装工作。
        中共寿县中心县委书记曹云露任大队长的凤阳抗日游击大队，发展到300多人；将霍邱抗日武装编为安徽抗日人民自卫军第一路第六支队，有近200人；将合六舒抗日游击队编为安徽抗日人民自卫军第二路第一支队，有800多人。省动委会还支持各县动委会组建抗日武装，如岳西县动委会指导员、中共特别党员储醉醒动员开明绅士储造时(留日学生)出面组建200多人枪的安徽省抗日人民自卫军第七模范大队，等等。
        综上所述，李宗仁主皖期间的安徽省动委会不仅成为中共领导下的、国共两党实行党外合作抗日的统一战线组织形式，而且成为安徽集结各种进步力量、动员民众抗日的强大政治实体。此期间，中共发展了进步势力，争取了中间势力，最大限度地孤立了顽固势力，从而开创了大别山区抗战初期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所有这些，李宗仁功不可没。1938年10月，李宗仁因战区任务繁忙，无暇顾及地方政务，主动辞去兼任的安徽省政府主席职务。桂系将领廖磊接任后，继承李宗仁主皖的施政方针，重视动员民众工作，动委会的各项活动进一步得到发展。抗日名将李宗仁、廖磊在安徽抗日战争历史上都留下了令人难忘的一页。

载：《党史纵览》 200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