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路上有一段是石子铺的大路，会有拖拉机和手扶拖拉机从那里经过。如果在路上碰上它们，我们就会跑上去抓着，这样可以节省点时间。那些司机一定非常讨厌这些孩子，当我们要下去的时候，他们会加速，我们也就常常会摔伤。有一次有个人站在一个桥头，等着拖拉机经过，他想跳上去，结果摔死了。他不是我们同学。我们都只敢抓着车厢吊着，这样好跳下来。

    下雨的日子也是上学最艰难的日子。乡下都是泥巴路，一走一滑，速度比平时更慢。家里没有钱给我们买雨鞋和雨伞，下雨天天气暖和就赤脚，头上披上一个装化肥的塑料袋子。冷的时候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补了又补还依然漏水的雨鞋。我的第一把雨伞是我那当过红军的老姐姐给我买的，绿色塑料，好漂亮。那是我上大学前用过的唯一的雨伞。上大学后我自己买了第一双雨鞋，但没有钱买筒子高的，雨大的时候会灌水进去。

    当时的中学是有食堂的，可以自己用一个铝饭盒，装上米和水，放到食堂里，再交2分钱的柴火钱就可以中午不回家。可是家里每天到哪里去弄到2分钱呢？

    有一天我的二姑妈——我爸爸的堂姐看到了我们中午回家弄饭吃的困境。她跟我说：你以后别回家了，放学后去我那里。她的家比我家离学校近差不多一半。她自己年纪大不出工，我的三个大表哥都成家了另过，只有表姐和小表哥跟她一起过。当时的农村有劳力可以吃饱，但都很穷。我去他们那里吃饭，对他们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我常常会去他们村子里我的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家睡觉。朋友家只有她的妈妈和弟弟，爸爸在外面有工作，家境相对比较好。朋友的妈妈很喜欢我，早上总会让我在他们家吃早饭。如果我在朋友家吃了东西被姑妈知道，她会狠狠地训斥我：以后不许在别人家吃饭！后来表姐出嫁了，嫁到了离学校很近的地方。我又转移蹭饭和睡觉的地方了——表姐家。表姐有个很小很小的房子，就她和姐夫两个人住。我高中时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他们家里。饿了就去弄点吃的，姐夫对我也特别好，从来没有嫌弃过我。有时表姐不在家，他会做了饭给我吃。他做了好吃的，还送到学校去给我。

    高考前远一点的学生都住学校宿舍里，一个大屋子大概住20，30个学生。同学们半个月才能回家半天去拿米和咸菜。我们是从家里背米，把米交给学校，再交柴火钱，每周1块钱左右。学校给我们所谓的4两米的饭，估计也该有3两吧。一次给我吃3钵也许能吃饱。菜学校食堂有买的，青菜，5分钱一份。但我没有看到同学们买过，我自己也从来没有买过。大家都吃自己带来的咸菜，一吃就是半个月，很多人都是吃到咸菜长霉。我因为有表姐家，咸菜可以去热，从来没有长霉。记得有一次，所有人嘴巴都烂了，我也一样。弟弟跟我一起上学，他的身体没有我好。他正长身体，每天饿着肚子。妈妈给我2块钱是交柴火钱的，他说怎么不给他钱。有个同学跟他要好，常常买了锅盔会分给他吃。冬天他穿着个破棉袄，同学们在上面写字：物理迷，化学迷什么的。高考后他把那破棉袄拿到收破烂的地方卖了。也许换了个锅盔吧。

    早上天不亮老师就会叫我们起床，我们得跑步到附近的河里洗脸，在跑回教室上早自习。有的同学为了赶时间就干脆不洗拉倒。后来有经验了，晚上就去把水用脸盆装回来放床底下，早上就快点。迟到是要挨批的。晚上学校食堂会给我们一瓢热水，女生优先。

    高考的那几天学校给我们加餐：冬瓜烧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