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表哥是汉奸                  刘振墉

                   (苦难的年代之十八)

在抗战初期，是行政权力真空期，更是土匪如麻、无法无天的时期。我的外婆家是地主，是农村的殷实户，因此早己将财物藏匿起来，还在山墙上挖了洞，一有动静就钻洞逃出去。有一天半夜里，突然来了一支队伍，把他家洗劫一番。由于准备充分，劫匪既未抡到多少财富，也没有抓到绑票的对象。突然他们发现了一个男孩，有绑匪高兴地说：“抓到他的弟弟了”。

其实我表哥几代单传，被抓的只是他的表弟，也就是我的哥哥。我哥哥那年十二岁，被土匪抓走带到了石庄镇（属江苏省如皋县）。而且有消息说，这次抡劫的幕后主使者，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至亲，我们的姨表哥沙云龙。怪不得这些土匪长途奔袭，目标明确，情况清楚呢。

抗日战争开始的混乱时期，群雄并起，什么团长、司令的每县都有好多个。沙云龙先是用苏皖挺进纵队、江北游击大队等名义拉队伍，起初还象是抗日武装，不久就公开投靠日寇，成了石庄镇一带的汉奸、土匪头子。沙云龙的妈妈是我母亲的叔伯姐姐，由于他们那一房后继无人，由我舅舅兼祧，这样，我的舅舅也就是他的舅舅，关系应该算是很近的，何况沙云龙本人幼年也常常住舅舅家。

我母亲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到石庄，直接找到沙云龙，拜托他不管落在什么人手上，都要请他保出来。因为我家是市镇贫民，是赤贫，穷得叮当响，亲戚中大家都知道，实在没油水，几天后也就放出来了。

有人分析说，沙云龙指使人抢劫舅舅家，是出于忌妒和报复，他外祖父母家的房屋田产被另一房继承，可能心怀怨恨。其实这些败类们，早已丧失人性，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我还听说过另外一件事，他同村某本家有钱，就派手下人将这家的女孩，也就是他的堂妹抓来扣在一口大缸里，然后捉几条蛇放在缸里，把女孩吓得要死，用这办法逼本家拿钱来赎人。

日本鬼子投降后，沙云龙摇身一变，担任起国民政府属下某区“自卫队”的队长，成了还乡团的骨干力量。听说在四八年前后病死，虽然作恶多端，却得到了善终。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其实未必尽然。

汪精卫的和平军，其成员都是些地痞、二流子、吸毒者、帮会分子，全是名符其实的“人渣”，最为沦陷区人们所不齿。抗战胜利，国民政府“复员”时，却将这些社会渣滓搜罗到麾下，成为区乡政权的武装骨干，让许多年来一直“盼中央、望中央”的老百姓，一下子失望到极点。失民心者失天下，有一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