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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后的外婆身体好了一段时间,她还能和来林家玩的邻里们打打麻将。
那时我刚到美国,知道外婆得了不治之症后,我特地给顺治姨妈写了一封信。我先对我母亲以往的那些行为向顺治姨妈正式深表遗憾和歉意,说母亲做人太过计较和霸道,几乎和所有亲戚都“坏”了,成孤家寡人一个。虽然她是我的母亲,这种血缘关系无法改变,我当尽我所能负我作为女儿的责任,但我依然无法释怀她对你们所造成的伤害和损失。
然后,我说外婆已将不久于世,毕竟她是你的母亲,希望姨你能不计前嫌,原谅外婆的偏心,与她和好。我说我作为晚辈,本不该在此说什么,但我确确实实从心里希望在外婆离世之前,你们母女能言归于好,使林家重新变成一个和和睦睦的大家庭。希望我不是在一厢情愿地瞎憧憬。
我还说我从小由外婆一手带大,如今我远在万里之外,未能伴她左右,尽一点点的孝心,令我心疚。我说外婆主要是太偏听偏信母亲了,现在她来日不多,应该也会改变看法,有所醒悟的。“血浓于水”的古话在这样的最后时刻,外婆她应该是最明白的了。
不知道顺治姨妈是不是听进去了,虽然她们母女俩一直没有正式“和好”,但顺治姨妈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尽过一次孝心的。
那天,已搬进大厅边上的一个房间里,以便末日那天能顺利挪到大厅的外婆内急想方便,而母亲有事又刚刚出去,外婆身边没有一个人。外婆躺在床上,朝外直唤着母亲的名字,说她想要便盆。
大厅里也空无一人,这时,顺治姨妈正巧从外面回来,路过走廊听到外婆的叫唤,她走了进去,从床下拿出便盆,抱起几年没讲过话的妈妈,帮她解了急。
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当时是否有对话,也不知道当时的外婆和顺治姨妈各自的心里是什么感受。根据我对外婆的了解,我觉得凭外婆那一生铿锵,从不肯低三下四求人的性格,她是不会太主动和顺治姨妈“求和”的,尤其在那种难堪狼狈的时候。而顺治姨妈那外柔内刚,温敛的性情也不大可能使她太主动的。
在最后那仅有的,唯一一次的母女单独“相见”中,有的只是肢体的接触和心里的活动,那也够了。
自己的母亲是无法选择的,再冷再酷,也是生身之母啊!想顺治姨妈那刻走进如陌路人般母亲的房间,遵循的一定是她那颗善良的心。她的善良也让她从没有对外人说过自己母亲一句坏话。
外婆不久便撒手人间。顺治姨妈披麻戴孝地以“长子”的身份走在出殡的队伍里,但她坚决不让自己的6个子女给“奶奶”送葬,坚决不让他们出现在出殡的队伍里。
顺治姨妈说,我是她怀胎十月生的,母女一场,有一世,没二世,她待我怎样不好,我还是她的女儿,她走了,我得送她最后一程,算是母女一世。可你们是孙辈,‘孙啊孙,隔一墩’(含江俚语,意:毕竟隔代,没那么直接),何况她也没把你们当孙子孙女,把阿仁你当长房长孙看,你们现在也就不必去当孝孙,去送这个丧!
在外读书的我弟弟和香港的二个表弟都没来得及赶回来送葬,顺治姨妈的“绝情”让外婆的最后一程里没有一个孙子在送她,更没有那个当时就在含江林家里的长孙林建仁!在含江人看来,外婆的“尾数日”是一个很没有福气的结局,到那边世界是要被祖宗质问的。
第一次,生平第一次啊!顺治姨妈突然“硬”起来,用行动无声地喊出了她一生的悲愤;生平第一次按她自己的意愿做了一件让林家人,乃至全含江人“刮目相看”,议论纷纷的事。
顺治姨妈以她自己的方式,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狠狠地“鞭挞”了自己的母亲----对着天地,对着林家的祖宗,对着自己母亲的尸骨。
全含江人也看到了顺治姨妈的哭。顺治姨妈睁着那双已不太看得清楚东西的眼睛,走在出殡队伍的最前头,她边走边不由自主地哭,越哭越悲切,越悲切越哭。那哭是那样的真,那样的悲,以致她是整个出殡队伍里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很多知道顺治姨妈和其母亲关系的人不理解,顺治姨妈为何悲痛成那样?她们母女俩不是已互不讲话,“坏”了好几年了?
我想我明白:顺治姨妈其实是在哭自己!
那止不住长流的泪啊,是从她心底深处决堤而出,一泻千里,挡也挡不住,几十年的苦水!
是一生的憋屈和伤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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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皇帝的名,没皇帝的命---顺治姨妈(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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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善良的顺治在母亲离世时不给她有男丁送孝,且哭得那么惨,也是明白她人生悲剧的起源是这个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