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edict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我正在从最初的巨痛和depression中慢慢地往外走,正如大夫所言,为了两个年幼的孩子,我要尽快恢复。我想,开始新生活,或者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合上那痛苦的一页,不再天天沉溺其中,自怨自怜,毕竟生活要继续,而且是要尽量快乐美好地去继续,这一定也是Benedict寄希望于我们的。所以,今天写下这篇文字,给自己,给过去的事情一个closure。
可是,一动笔才发现比我相像的要艰难许多,因为回忆意味着我必须重新回到那令人心碎的时分,重新体味那种痛彻心肺的绝望,恐惧,无助。。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这里只是如实记下事情的发生,不带感情色彩,尽量。
3月10日早上,我再次感到腹部的剧痛,虽然我的OB一再说那是假性宫缩,但我生过两个孩子,体会过假性宫缩,一般只是肚皮发紧而已,象这样让我痛得直吸冷气的,只怕不太对吧。考虑再三,给那位替我接生了两次的大夫打了电话,约好明天去他那儿。
下午接了孩子回家,吃完晚饭,我正把盘子往洗碗机里放,Christin哭哭啼啼地跑来说姐姐抢了她的巧克力,我抱起她,忽然感到下身涌出一股液体,以为是出血了,一看不是,无色的,又以为是抱Christin引起的一点pp,正想着,又是一股液体涌出,这次我百分之百地肯定不是pp,因为我正在控制着,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羊水吧?应该不会,我怀孕才只有25周,怎么会破水呢?这时更多的液体流出,我知道不好,给LG打电话,他让我立刻卧床,叫了急救车,说他自己立刻打的回来。
10分钟后,急救车到了,再过5分钟,LG也回来了,我的确是破水了,被抬上急救车,LG带着孩子们开车跟着去医院,由于事先打了电话,大夫已等在那儿了,时隔几年,他仍然记得我,还叫得出我的名字。
他的检查结果是,羊水已破,宫缩已经规律到5分钟一次,产程开始了,也就是说,我的孩子就要提早出世了,而且是比预期提早了15周,这对他来说是如此的致命,以至于所有的人都把他的出生当成可能的死亡的开始。
为了不让两个女儿看到生产的血腥,以及极有可能的死胎,LG带着她们到产房外等候,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个人生孩子,而且是生一个只有25周大的胎儿,心里就象刀割一样的难受,脸上的泪水不知是为心痛还是身痛而流。
显然,生一个早产儿和生一个足月儿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而且,和前两次一样,宫口张开太快,没来得及用epidual,push了不到一个小时,孩子就出来了,此时墙上的挂钟指向8点15分。
大夫没有把孩子放在我的胸口上,而是直接让护士带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大夫和LG进来,大夫告诉我们,是个男孩,身长32厘米,体重615克,孩子生出来是活的,出来后自己呼吸了几口,但是肺部完全没发育好,所以在无菌保温箱里抢救,这个年龄的早产儿不乏活下来的例子,他们会尽一切努力保住孩子,但是,这是个男孩子,在这种情况下,比女孩的生存机会小,就算能活下来,健康也是无法保障的,所以他要我们有思想准备,对死亡,对残疾的思想准备。
按事先商量好的,我们的儿子叫Bennedict。
大约11点左右,LG带孩子们回家了,我辗转反复,一夜未眠。
3月11日,早上8点,LG把孩子们送到幼儿园后,来到医院,大夫带我们去看Benedict,这是一个初具人形的小东西,眼睛尚未睁开,身上有不少管子,连着各样的仪器,仪器上的曲线和数字显示着这个小东西是有生命的。我从来不知道25周大的胎儿是这样的丑,更没有想到这么丑的胎儿在我眼里竟然可以这么美丽。
中午,Benedict有一个警报,被救活了,当时,没有人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我们尽量不去想那最糟糕的结果,而是憧憬着接他回家的那一天,现在回想起来,那不过是我们做的一场一厢情愿的痴梦而已。
晚上,LG带孩子们来到医院,我们犹豫再三,还是带她们去见了Benedict,出乎意料,她们不仅没有被Benedict吓到,反而觉得妈妈给她们生的baby brother是这么可爱。
那天夜里,我作了一个梦,梦里Benedict已经长得白白胖胖,我想抱他,可每次快要接触到他的身体时,总会有什么事阻止我抱起他,最后,我变得烦躁,慌乱,就醒了。一看表,才5点(3月12日早上),但已睡意全无,起身来到Benedict的病房外,痴痴地看着他,那个时候,我相信我的宝贝可以长大成人。
8点,LG来到医院,告诉我,他妈妈下午就到了,他先去公司处理一些事,然后接他妈妈,把两个孩子交给奶奶,晚上他就可以在医院多陪陪我。
这天一整天,Benedict没出什么状况,晚上11点半,LG回家后,我也很快地睡着了。突然,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吵醒,一看表,是3月13日凌晨1点,护士推门而入,说Benedict情况不好,他们已经给我LG打了电话,请了天主教的牧师,让我赶紧下去。
楼下急诊室里大夫护士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大夫经过我身边时说,孩子情况很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那一刻我知道,两天来,一直刻意回避,不愿去多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着自己孕育出的小生命挣扎在生死线上,我这个母亲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看着他生,看着他死,心如刀绞,剧烈的心痛和绝望之中,我第一次向上帝提出了要求,我说,上帝啊,请让我看看你的无所不能吧,请你把我的孩子留在我的身边吧!过去的我在心里信仰着上帝,从不要求什么证明,但此刻的我,则需要一个真真实实的miracle。
突然,大家停止了动作,大夫走出来,搂住我的肩膀,说,”对不起我没能保住孩子,这是一个痛苦悲伤的时刻,你可以让自己沉沦一段时间,但你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为了他们,请尽快走出来。”我不可置信地问他,”孩子真的没了?你们有没有忽略什么信号?再救救吧!”
这时,LG匆匆赶来,大夫对他说了同样的话,他抱住我,问,”你怎么样?”我说,”我很好,Benedict呢?”看到他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终于从幻想中跌出来,清醒地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死亡终于还是发生了,我可怜的孩子,来到人世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没有看一眼他的爸爸妈妈,和两个姐姐,没有享受被父母抱在怀里的温暖就又匆匆地走了,想到这儿,我要求抱抱孩子,大夫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Benendict真小啊,在臂弯里抱不住,我就用两只手捧着他,象捧着一个熟睡的天使,可惜天使的翅膀已经折断,天使也永远不会再醒过来,那一刻,我不解地问上帝,这一切的意义何在,为什么送给我们一件人世间最珍贵的礼物,却又马上收回去,难道只是为了显示你具有创造和毁灭的能力吗?可你也有复生的能力啊,那么,请你把生命还给我的孩子吧。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孩子渐渐冷却的小身体彻底击碎了我对miracle的祈望,我知道,不管我多么不愿去承认,去面对,我的儿子是真的去了,在我的信仰里,他去了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可是如果我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那么他又能去哪里呢?我闭上眼睛,摇摇头,努力不去想这个问题。
按医院的程序办完了手续,牧师为Benedict念了祷告,一切结束后,所有人静静地围着我站着,我知道最后的分离时刻终于来临了,交出Benedict,就意味着从此天人永隔,那么,在放他走之前,让我好好看看他吧,痴痴地,贪婪地,用尽全部心力地凝视着Benedict双目紧闭的沉静的小脸,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的模样深深地看进心里去,从此后,只要想他,就可以看到他,那一刻,我后悔没给他拍张照片。
当天,在我的要求下,医生放我出了院,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晚上,我来奶了,胸口象灌了铅一样坚硬,沉重。Christin帮了我两天的忙,她似乎很enjoy母乳,这让我起了用她来满足我哺乳欲望的念头,LG坚决反对,我也怕养成她的坏习惯,以后不好办。于是,又是吃药,又是冷敷,经历了好几天不堪忍受的疼痛之后,终于渐渐地退奶了。
一周后,举行了葬礼,生平第一次参加葬礼,没想到葬的竟然是自己的新生儿。
葬礼过后,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世上曾经有过一个叫Benedict的小男孩儿,他的生命只有短短的53个小时,但他却留给了他的爸爸妈妈无尽的哀思。生活虽然恢复了常态,但从今往后,我的心里却多了一份牵挂。
亲爱的Benedict,我的孩子,好好地在天堂安息吧,带着爸爸妈妈永远的爱和思念。
看到这篇文章时,我的整个身子都变凉了。。。
我们会为Benedict 祷告,他随了主,不是孤独的。。。
抱抱你,抱抱你们!
我们这一段比较忙,我6月份出差回来后,我们愿意聚聚吗?
抱抱你们!
Wish Bendict peace in the other world!
谢谢木墩,deuxpetitscoeurs,tellme1234,Melon_Melon,尘与土,ny_w的安慰和鼓励,我已经比3月份时好多了。
我是学science的,对任何事总想知道个前因后果,因此,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医学上的原因,不要说我,连大夫也弄不清楚,就不深究了,但我心里有一个怪异的想法,Benedict不是我们计划的孩子,最初知道他的存在时,我是非常不开心的,觉得这个意外的孩子会打乱我们的生活方式和将来的一些计划,不过从看到他的心跳那天起,我就爱上了这个小生命,然后很甜蜜地等待他的到来,但是当初那种自私的想法确是实实在在的,也许,上帝和Benedict自己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不是原因,但感情上却总是走不出这个牛角尖。。。
However, time will take care of everything and I will be fine soon.
God bless you and your family.
everything will be OK.
毕竟,两个可爱漂亮的宝贝需要你,爱着你,天堂里也有一双眼睛注视着,祝福着
你们全家。一切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