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的诱惑 (81) 吉他1
(2008-12-12 08: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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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家里没住着老人,我一准当时就催建京去楼下抱上来那两把吉他,起来拨弄几下。可昨晚夜深人静地,我们突然弄出响动来,再动听弄不好也会吓死人的。现在我已经吃过早饭,建京还没下楼,我实在等不及,跑楼上把他套了件毛衣就揪下楼来。建京懒懒地,却也没发脾气,我们说好的嘛,虽然没说一早就开弹。拾起来绒布擦擦吉他上的灰尘,我塞给建京一把,自己也抱一把坐进沙发里。上次吴小明来的时候我们调过弦,没过多长时间,所以挨根拨拨,音准还都不错。很久没听建京弹唱了,我正琢磨弹个什么好,他那边已经响起了熟悉的前奏。只听他轻轻唱道:“你不在的北京/还在下着雨/我的心走进/昏黄的路灯里/穿过/陌生人群/挥洒着思绪/你/不在我身边/温柔在哪里。。。”我的心随着建京歌声的抑扬顿挫一阵阵地紧缩,我的思绪也豁然奔涌开去。这是我当年非常喜欢的一首校园民谣。这歌刚开始流行的时候,我还小,高中的初恋,那个黑边眼镜王喆,被我妈喝跑之后,我还没敢再谈恋爱。所以上了清华超喜欢这歌的时候,我并没在恋谁或等谁,唱的不过是一种梦幻,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已。谁知后来是不是我把自己也忽悠得相信这种痴痴等人的意境充满了诱惑和浪漫,在我16岁那年,我疯狂地恋上了个家住外地的研究生,江峰。然后,这首歌,我就从每年的寒假和暑假,一直唱到江峰毕业离开清华去南方下海。我越唱越动情,煽得自己要死要活地,最后竟然到了只要前奏一起,眼泪就会跟着来的地步,用这个做演员演感情大戏应该没有问题。我18岁生日的时候,江峰来信说,“小薇,你终于长大了,18岁了!我在开发区干得不错,可我知道你准备出国,不会来和我团聚,你早日学成回来吧!”江峰没明确说他要等我从美国回来,是我自己读出的那个意思。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我自作多情,因为他根本没那个打算。我带着父母的嘱托,只身赴美深造之后,我和江峰的联系渐渐稀少起来,终于有一天,他说他要结婚了。不能说我对这个没有预感,只是当打击真正迎面而来的时候,却还是一样的沉重而猝不及防。那几天,我总是在宿舍下面游泳池旁的长椅里流着泪弹这首《你不在的北京还下着雨》,像个疯子似的,全然不在乎其他研究生走来走去看见我那个样子会怎么想。中国留学生自然大多听得懂我的歌,他们也猜到我失恋了,有的好心劝我几句,或者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干脆躲着我走。我傻傻地唱到第四天的时候,身边响起了另一把吉他的和弦。“我跟你学了好几天这首歌了,”我抬头看见那个表情非常紧张的男生,他说,“听听我弹得对不对?”这个陪我弹吉他的留学生,就是建京。同是大陆来的留学生,我们原本虽然不熟,但也是见面打招呼的。那天,我们真正相识。那时建京只是好心帮我,真正追我,还是后话。但这首歌,永远存留在我的记忆里,带着痛,也带着爱。现在建京挑这首歌弹,不是用心良苦,就是这歌也深驻在他的骨子里。我即兴开始分解着弹,建京便默契地扫弦,两把吉他浑然一体,我们都陶醉在这歌声里。一曲弹罢,我激动地拎起吉他,坐到建京的那只沙发里,却猛然看见了站在对面的婆婆。我立刻放下吉他站了起来,心里尴尬,好像我和建京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妈,”建京也刚看到她。“你们唱,你们唱,”婆婆边摆手边转身要回屋去,意识到她的存在打扰了我们的兴致。壮壮这时却从屋里跑出来,“叔叔,是这个的声音吗?”他指着建京的吉他问,“我没听过这个,像钢琴一样弹吗?”壮壮到我们家之后,建京去中国图书店买了本初级钢琴教材,偶尔教他弹几下钢琴,简单的童谣他已经可以弹上几只,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我们动吉他。建京说不一样,便把稳吉他,任凭壮壮的小手兴奋地在上面胡乱拨弦。我的心情在被我和建京这两把吉他一曲拨弄得大起大落之后,竟然异常地舒畅。我非常得意我和建京选了吉他弹唱这件一起做的事,心想,还是心理医生有经验,这种交流绝对是多多益善。我让他们叔侄接着玩,把我的吉他放回架子上,去上班。不料当我满心期待地下班回家,却已经无法重温早上的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