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华裔美国空军医生在伊拉克的战地日记 ( 四 )

启茂 译

美籍华裔 Y 君在中国大陆出生长大 , 医学院毕业之后移民美国 , 后继续行医 , 并加入美国空军 , 现任美国空军少校军医 . 2006 年一月十四日至五月十六日他被派往伊拉克巴拉德空军基地驻防 , 作航空医生 . 在这四个月中 , 他把每天的见闻和感受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 , 通过电子邮件 寄 给在美 , 中两国的家人及好友 . 以下的章节是根据他的日记整理摘译出来的 , 共六篇 .剩下的章节以后还将陆续译出 . 如需转载 , 请与译者联系 . 作者保留版权 . --- 译者注

四 . 一个伊拉克男孩

2006 年二月二十日

晴天 , 有雾

一个昨天的故事 .

上午 , 我在急诊室工作 , 突然从前台传来呼叫 , 一个五岁的伊拉克男孩面部烧伤 , 正在来医院的路上 , 大约十分钟后到 , 详细情况现在还不得而知 .

照例整个创伤队伍行动起来了 . K 医生开始架起所需的器械 : 插管和儿科用的探针 ( 一种活动金属棒用于辅助管子插入 ) , 注射器 , Bowslow 图解 ( 一种图解有小孩身体那么长 , 每个部分表明常用急救用药每千克体重所需剂量 ), 小儿专用血压计 , 心电图显示器 , 脉搏测氧器 ( 用来检测手指微循环含氧量的仪器 ). 化验员 ,X - 光技术员 , 药剂师 -- 各就各位 , 每个人手持各自的仪器 . 阿拉伯语翻译也被叫到场 . 我们为最坏的情况作好准备 : 体表大面积烧伤 , 呼吸道受损 , 血液循环不稳定 , 因疼痛而大喊大叫的小孩 , 愤怒 , 咆哮的家属 ......

风暴来临前显得异常平静 .

在一个瘦小的伊拉克年青人的带领下 , 一个伊拉克男孩悄悄地从急诊室的前门走进来 . 没有直升机的轰鸣声, 没有救护车的呼叫声 . 小孩的左脸颊有明显的红斑 , 浮肿和水泡 . 他的呼吸平稳 , 他看起来对周围的陌生人和陌生的环境有点畏惧 .

" 小孩出什么事了 ?" K 医生通过翻译问年青人 .

" 昨天晚上一杯热茶不小心泼到他脸上了 ," 年青人答道 .

在场的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

K 医生开始为小男孩解开衣服检查 . 他的衣服很脏 , 有一股味道 . 看来他好些天 , 甚至几个星期 , 或几个月没有洗澡了 , 谁知道多长时间了 . 不戴手套你是不想碰他身体的 . 一个护士为他作例行检查 , 化验员按常规准备给他取血样 . K 医生说其他的不用作了 . 于是 X- 光技术员撤走了仪器 ; 药剂师将装满药物的推车推走了 .

当班人员正忙着从小孩的陪同人员那里记录一些必须的个人资料 , 如姓名 , 年龄 , 监护人等 .

实际上烧伤并不严重 . 烧伤部位包括左脸颊 , 近眼窝部位 , 下巴 , 左侧颈部 , 和上胸部 , 大约为体表面积的 3-5%, 属 1-2 度烧伤 . 呼吸道没有受伤 . 镇静 剂 Katamine IV 给他服了让他清醒镇定 . 心电图显示器接上了以防万一 . 烧伤部位被清洗干净并在胸部涂 上 Silvadene ( 含 silver sulfadiazine 一种膏药 ) , 在他的脸上抹上 Bacitricin ( 一种含有多种抗生素的软膏 ). 用绷带包扎起来之后 , 他可以回家了 .

在治疗过程中 , 小孩看起来有些胆怯 . 一个护士尽力安抚他 , 就给了他一个绿色的毛毛虫布绒玩具 , 并给他喂冰淇淋蛋筒形状的棉花糖 ( 一种软软的纤维糖 ). 然后 , 护士拿来一件 T 恤衫和一条裤子 , 给他小心地穿上了 . 这下子他看起来完全不同了 , 更象一个普通美国小孩 . 还有人拿来了更多的衣服 , 玩具和学习用具 . 这些东西都是由在美国的不同机构 , 如教会 , 小学 , 海外战争退伍军人协会等邮寄来的 , 而且都是新的 . 一个化验员说她很高兴在这里见到小孩 . " 我就喜欢小孩子 ," 她一边说 , 一边把更多的东西放到小孩的担架床上 . 护士和技术员也在帮忙放东西 . 不一会儿 , 小孩的床边堆满了玩具动物 , 卡车 , 火车 , 球 , 笔记本 , 铅笔和糖果 . 小男孩和他的堂兄裂开嘴笑了 , 眼睛睁得大大的 . 他们真是很高兴 .

通过翻译我得知小男孩的父亲有两个老婆 , 他们共有 14 个女儿 ,3 个儿子 . 他的父亲由于年纪老迈 , 又多病缠身 , 不能陪这孩子来医院 . 那天早上小孩的母亲要到自家的果园里干活 . 他们家离基地北门只有 2 到 3 公里远 . 带他来的小伙子是他的堂兄 , 他是一位卡车司机 , 他说小男孩 7 岁了 , 其实他也不知道小男孩的确切生日 . 他说当地许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 他们只需知道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的就够 . 他还说小男孩喜欢踢足球 .

在他们就要离开时 , 所有送给他们的东西被装进两个大的塑料垃圾袋 , 又满又沉 . 最后小男孩的堂兄有点迟疑地问他是否也能得到一件 T 恤衫 . 我们都笑了 , 与他们用英语和肢体语言交流起来 , 用不着翻译了 . 我们相处得很好 , 一起照了像 . 你可以看到照片上的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 后来我们目送他们拿着两大包东西出了急诊室的大门 .

这是一场赢得当地普通老百姓的民心的战争 . 我们也发自诚心地作出了一点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