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纽约法拉盛看新世纪移民社区的状况与责任 (一) (二) Before the civil war the fresh meat that the city dweller ate had to come into his city on the hoof. Since there was no way of preventing spoilage of meat while it was brought in from the outside, each city had its own slaughterhouses, which produced piles of offal and an offensive odor. “在南北战争前,市民要吃鲜肉就不得不把牲畜弄到城里来宰杀,这是由于要从城外把鲜肉带进城又要防止它们变质简直没有可能;所以每个城市都有它自己的屠宰场,那些成堆成堆的牲畜‘下水’,弄得到处恶臭冲天。” --Daniel J. Boorstin 世界上的许多事物,并不是在前面加一个NEW字就能代表“新”和“进步”的,“新世纪”即如此。所谓新世纪,只是时间向度上的一种前进性,这种前进并不自然等同于“进步”。在人类迈进21世纪之后,美国遭受了恐怖袭击,美国政府因此而迫不及待地在全球范围内四处宣战,和平的危机加深;同样,在新世纪,美国正经历着连续性的经济衰退,最直截了当的反应就是失业率的攀升和个人经济状况的恶化;而上述的“大环境”、“中环境”的形势变化,使法拉盛这个新移民社区的经济、环境和生活品质雪上加霜。 曾任纽约市政府标准及上诉局局长、现任纽约市立大学校董及2012年纽约奥运筹委会委员的陈作舟非常清楚这一点:“以前法拉盛超市的员工,工资福利都比现在好,有医疗保险,有每年一次的假期。现在呢?现在超市又开了10多家,可是员工的待遇大不如从前。你不做,后面等着要做这份工的人多了。现在法拉盛商业发展不是良性的,比如一家开了超市、就有好几家超市陆续开出来;你开一家餐馆,我就在你旁边再开几家;你觉得手机店有利可图,一下子缅街到处是卖手机的,电话卡也是。资本主义社会,自由商品经济的社会,不是不自由、不是不提倡竞争,而是不讲市场规律、不讲策略和缺乏科学布局的盲目竞争,最后只能是恶性竞争的加剧。现在你在缅街,经常可以看到有一些超市的猪肉、牛肉,送货来的时候,没有冷冻车,即使叮了苍蝇、变质了也没有人理会和注意,所以时常听说有人到餐馆里吃饭出来回到家上吐下泻。我们公司的一个客人就是这样。我自己上两个月也有一次,食物中毒厉害到人整个都虚脱了,几天都站不起来。” 法拉盛现在几世纪 陈作舟,这位华裔建筑设计师提起自己惨痛的经历至今心有余悸,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1米80以上个头的男子汉,几天几夜躺在床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的情景。同样,就在几个月前,中、港、台等地突如其来的SARS,令所有的人胆战心惊、闻之色变。而人类历史上,传染性疾病的大面积扩散,无不同自然灾害、战争创伤等因素引起的环境恶化有关。疫情的爆发与扩散,常常和人类的卫生等环境因素的恶化有直接的关系。如果说南北战争前的美国社会因为想吃新鲜的肉类而运输与冷冻技术设备局限了人们的要求、造成“每个城市都有它自己的屠宰场,那些成堆成堆的牲畜‘下水’,弄得到处恶臭冲天”的话,那么在两、三百年年之后、在人类迈进新世纪的法拉盛,由于竞争的激烈,为了降低成本,人们开始舍弃诸如冷藏运输车这些现代社会必备的卫生条件与工具,无异于是历史的倒退。对于这种生存环境的恶化,如果缺乏基本的环保意识并及时加以治理整顿,出现类似于SARS这样的大问题不是没有可能。正如蚊子苍蝇总是从臭气熏天的垃圾堆开始繁衍肆虐,传染性疾病常常是以卫生状况最差的区域作为突破口的。缅街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积水和弥漫在空中随风飘散的腐气恶臭,正在损害法拉盛居民的健康,也在污染着这个八十年代后迅速崛起的移民社区。 “我现在每天买菜回家自己做,其实根本不比在餐馆买现成的便宜,而且还费时间,但是我觉得自己买回去做,干净些卫生些。我做过餐馆我知道,餐馆生意忙,很多蔬菜啥的都是不洗就直接下锅的,很脏;现在有些店里卖的龙虾、温哥华大蟹为什么便宜,因为不少是死了的,海鲜这个东西死了很容易吃出问题的,所以我都不敢去吃。”家住法拉盛、在曼哈顿一家指甲店做“大工”的林小姐说。 “我以前回到家,鞋子都放进房间里,有时候还穿上楼。现在我都把鞋子放在门外了,不但我自己的鞋放在门外,我让阿明和他的朋友进门前都把鞋脱了。你只要在缅街走一圈,就免不了踩上脏东西,特别是一些餐馆和菜场门口,路过那里的时候,脚踩上去都是粘粘的感觉,有时候还有嘎叽嘎叽的声音,很恶心。”同样家住法拉盛、在中城一家日餐餐馆打工的阿香说。 臭与脏只是能够“有目共睹”、展现在人们面前的现象,而法拉盛更严重的环境恶化,虽然难以用肉眼去发现,却一天都没有停止过。 “我刚搬来法拉盛的时候我的邻居跟我说,他们以前在法拉盛河里游泳,还抓螃蟹,然后带回家给妈妈做螃蟹色拉”,陈作舟感叹道:“你知道么,法拉盛差点成为美国的首都。独立战争之后,乔治华盛顿、就是国父华盛顿来法拉盛买水果,现在王子街到水泥厂的那块地方,原来是一位王子的果园,那里是全美国最大的树种出售中心,后来没有成为首都不是法拉盛的原因,而是那时候曼哈顿跟东河和法拉盛之间的桥不多,交通非常不方便。现在交通倒是方便了:法拉盛现在有23条巴士线、有7号车和长岛铁路,但是法拉盛却一天一天沦为一个巨大的公车站,每年有1600万的流动人口在这里中转、扔下所有需要丢弃的垃圾,唯独没有留下一样东西,那就是购买力。而商家把这个每天都有新移民进来的社区,当作推销鱼肉蔬菜和日用消费品的杂货市场,所以现在的法拉盛成了一个大公车站加大杂货摊。” 在法拉盛河里游泳和抓螃蟹的情景已经“与时俱进”得荡然无存了;华盛顿是否有意把法拉盛作为美国首都考量的轶闻也一时无法得到证实;但华盛顿来过法拉盛的史实在他的日记中有记载,1789年10月10日这天,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I set off from New York, about nine o’clock in my barge, to visit Mr. Princes fruit gardens and shrubberies at Flushing.” 华盛顿坐船来到法拉盛,而现在的法拉盛河与法拉盛湾已经成了工业垃圾和商业污染的牺牲品,它们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纽约独一无二没有得到妥善治理的河流与海湾、一个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恶化的由丢弃的垃圾组成的大垃圾场,而比臭和脏更大的隐患和环境倒退就隐含其中。 首先是工业污染:在从“殖民时期”过度到“移民时期”之后,美国的工业革命蓬勃发展,但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工业污染,特别是重工业。而法拉盛在这一历史阶段中,恰好深受其害,空气、水质都没有幸免。其次是不堪重负的下水道系统对于水源的污染:所有餐馆、菜场和路人的废弃物,并没有自然消失,而是不断污染着空气、土壤和水质,经过下水道系统排放的污水,严重污染了法拉盛河。这种状况随着新移民的不断涌入,愈演愈烈。第三是噪声和水域污染:JFK和LaGuardia两个机场的噪声让这座几百年前荷兰移民居住的小村庄,深夜都必须聆听飞行技术革命那种震耳欲聋的“立体声”效果。而机场系统的运营,同样对法拉盛河特别是法拉盛湾附近的水域制造大面积污染,使原来就很成问题的水质变得更加糟糕。 “假如今天这里是美国的首都,你会不会容忍它这样子?”陈作舟痛心疾首:“整个法拉盛,我们失去了很多的机会,别人弄不明白:这里这么多人口,潜力这么大,这么多历史,为什么倒退成这样。法拉盛,马克吐温来过、天皇来过、华盛顿也来过。我们中国人从1862年开始被挡了100年现在才进到美国来来,所以要追上别人,速度就要快,因为我们不在19世纪,我们已经在21世纪了。现实的环境和对环境的要求都和两个世纪前完全不同了,我们中国人因为美国移民政策的限制,的确来晚了100年,可是别人不给我们100年的时间来Catch up,我们要追上他们,要融进主流社会,就要有环境保护意识、要有主人翁意识。因为别人不会说我们等你100年,而是说现在是21世纪呀,为什么你们这里还这么脏这么臭?” 在被问及对于法拉盛推行BID的问题时陈作舟说: “人们提议和讨论了20年关于改进法拉盛的BID计划,开始时有些人说计划很好,放在这里我们研究研究,过了一年再去问,有人就说现在生意不好,过几年再说,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就过去了20多年。在法拉盛的大型商业主,你看象梅西百货公司、法拉盛MALL、喜来登酒店、MUSS、卡尔铎,本身已经请人清扫路面了,但仍然愿意依照临街面积及长度付出每年上万的BID特别经费。这个情况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这些美国主流的大公司对社区社会义务的关心与尽责。而在纽约象这样大规模的商业区还未设立BID的,也仅剩法拉盛一处了。” “现在的法拉盛不是要不要BID的问题,其实现在这里已经有小型自发的BID了,你可以在街上看到穿着蓝制服的人在做清洁,这就是法拉盛的BID,但是法拉盛的问题是,光有一个BID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的是‘超出一个BID’。我们现在做的只是一些最基本的事情:清洁街道。人家的BID超过我们很多,上百万的BID,负责的东西多了:帮你放花放草放彩旗、组织促销活动。法拉盛只是把垃圾捡起来而已、鞋子上不要踩到粘到脏东西而已。假如说每一天连一杯咖啡的钱都不愿意承担的话,起码对我们自己、对来这里采购的客人不是尊重而是侮辱。在整个北美地区,已经有1500家BID了,我们知道商人都不笨,商人没有好处、没有利益的事情都不太愿意去做,但为什么短短一、二十年里面,BID的成长会这么快呢?1961年,法拉盛就被规划成纽约市第四大商业区,我们最初的都市设计计划从1946谈到现在,从来没有实现过。人生短暂,你难道宁愿在这里捏着鼻子生活几十年,而不希望共同努力创造一个更加清洁、安全和产生高效益的法拉盛么?担任多项社会公职和公司职务的陈作舟,此刻最权威的头衔似乎是:一个从1 970年开始就生活在法拉盛的居民。 难道真的宁愿在这里捏着鼻子生活几十年么?难道真的要让法拉盛回到19世纪那种成堆成堆的牲畜‘下水’,弄得到处恶臭冲天的环境里去么?法拉盛正身处这样一种尴尬境地:原先的历史风貌和天然植被破坏,想回到几个世纪以前的自然状态已经毫无可能;而人口的剧增和污染的日益严重,使得这个社区的居民不得不生活在比上个、甚至是上上个世纪还恶劣的环境中。在时间坐标上,人类的的确确进入了新世纪,但在文明的坐标上,人们说不定要面对倒退的严峻挑战,法拉盛就面临这样的挑战,假如人们依然缺乏足够的环境保护意识和公民自觉意识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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