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吃晚饭的时候,心中突然产生出一点不安的感觉。饭后赶快打开电脑,一下子就看见了网友米萨于2007年11月1日写的话:“ 米萨泪别唱坛,舍不得我们这个‘甜蜜的家庭’啊!”
原来如此!差一点错过了。人的感觉之神奇,真是难以解释。
米萨就要回中国去了!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来美国探亲的,我还以为他是移民来的呢。米萨在临别之际,对网友们发表了感人的心里话。他的话,使我想起了这两个多月里我和米萨的交往。
在“神在阿堵中”的博克里,我介绍自己的爱好是:听歌,看画,读书,吃茶。听歌是放在第一位。八月底的一天晚上,在歌友们的博克里溜达,突然听到了一首四川民歌:尖尖山
尖尖山,二斗坪,
苞谷馍馍胀死人。
弯弯路,密密林,
茅草棚棚笆笆门。
要想吃乾饭舍?
万不能!
万不能!
一看,是一位叫米萨的人唱的。细看,此人自称七十三岁。我也没在意,二三十岁的人在博克中开玩笑地称自己一百多岁的人多的去了。
米萨写道:“这是解放前流传于我老家川东一带的民歌,我十多岁时就会唱了。我们那地方是山区,尤其是乌江一带,山高坡陡,没法种植水稻。当地老百姓成年吃苞谷(玉米),很难吃到大米饭。所以有“想吃乾饭万不能”的说法。这首歌从歌词到曲调都很凄凉,听起来有些伤感。我没找到伴奏音乐,自己加了一些短小的和声伴唱。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欢?“
喜欢,很喜欢!太感人了。我一连听了三四遍。歌声把我带回到当年我遍踏青山、工作时行走在壁立千仞的川东北山区的时光,让我想起了罗中立的油画中父亲一般的我的山区的乡亲们!
我在他的歌后面留了言,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我还写道:笆笆门,就是穷得没有木头来做门,只好用一种野生的笆茅的茎和叶片来编织一扇“门”。这个“舍”唱得特别有川东味道。我还说:“槐花几时开”,《抓壮丁》插曲,川江号子都是这味。真好。
不单是我,其他一些朋友也很喜欢米萨的这首歌。
网友“飘雨的季节”说,大叔,俺老公和我一起聆听您这首歌,听到无语,方才离开。我老公他家也是在山区,嘉陵江边长大的孩子,估计听起来感受会和我不同吧!
还有的写道:听一次,流一次泪。再加上木刻画的渲染。说不出的伤感。和声伴唱加的太专业了。比独唱更有气氛,延迟用的好。象歌声在山谷里回荡。(后来才知道,这位网友和米萨有点沾亲带故。这有什么,内举不避亲嘛!他们是什么关系?我后面会告诉您。)
米萨的歌声听上去苍凉,有一种内敛的力度,你也能体会到里边蕴含着生活的历练。哦,是这个年纪的人。再去看他的自我介绍,对他的年龄,我信了。
他自我介绍道:一个把学习当作乐趣的老人。 他的座右铭是:知足常乐,淡泊名利,不断学习,延年益寿。愿结交爱好音乐的朋友。
透过介绍,我看到了一种稳定和丰富相接合的心态,入世与出世得平衡的精神!这些自然流露的话语,多么可爱。
之后几天里,我们来来去去地留了言。
米萨说:“谢谢你听了我的歌,谢谢你对四川民歌的正确理解!你一定很熟悉四川民歌和民俗,很可能你还是四川人吧?海外遇知音、遇老乡,我太高兴啦!”
我回道:“谢谢来函。喜欢你的作品。除了川东民歌外,那首混声垂柳也非常打动人。我祖籍不是四川,父母也不是四川人,我在外地出生,但是我长在四川,读书、工作在四川,等于是一个四川人。我很热爱四川。谢谢您!”
他又回答:“很高兴啊!你也可以说是我们四川老乡哪!谢谢你喜欢我的歌!”
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了。
又过了几天,我在他的博克里听见了“四川民歌 我望槐花几时开”
高高山上舍,一树啊槐哟喂。
手把栏杆舍,望郎来哟!
娘问女儿嘞,你望啥子哟?
哎----我望槐花舍,几时开哟喂-------
这首著名而优美好听的四川民歌以前听过多次,现在在异乡听起来,别有一种感受。我转贴了一位叫古松子的朋友写得很好的一篇分析放在米萨那儿。还开了一句玩笑,说,“米老师:这歌应算是我点播的吧!太好了。和声也做得好。遥远的回声更绝。听这声音,眼前出现了薄雾中的家乡山村和纯朴的乡亲······谢谢了。当年中央音乐学院的教授来四川就唱过这歌,土得高雅!”
第二天,米萨把标题改了,说:谢谢“神在阿堵中”点播并祝“中秋、国庆PK大赛”圆满成功!请听: 四川民歌---我望槐花几时开。
我一看,闯祸了,老爷子认真了。吓得我赶忙回一帖:“不敢当!不敢当!开的玩笑。再谢了!”
后来,米萨又唱了一首“四川竹琴(吃胖胖)---春来不是读书天”。
春来不是读书天,
夏日炎炎正好眠,
秋有蚊虫冬又冷,
收拾书箱待明年。
他唱得好不说,还详细地介绍了伴奏的乐器。惹得好几位朋友在那儿猜他用的什么代用品,好一派热闹场面。
为了给老爷子助兴,我特地开车跑到一位哈佛出身的汉学家家里,翻出她的资料来,把四川竹琴的来龙去脉抄了下来,星期五晚上特地给米萨贴上去。家里内掌柜见我为此风风火火、忙进忙出的劲儿,善意地取笑我,说做这些不来钱的空事儿,我干劲最大!嘿嘿。
What goes around comes around! 米萨看见了我的留言后的那个高兴劲儿,又返回来深深地感染了大家和我自己。
四川竹琴(又叫渔鼓或道情)为四川主要曲种,主要伴奏乐器为竹制渔鼓筒又叫竹琴(如米萨所介绍),另一手持简板(也是竹制,火烤制的两支竹片,上端各系一小铜铃)。表演起来,筒响,简响,铃响,交汇发声,音韵传神。
它是四川下层劳动人民喜爱的艺术形式,是辛苦一天后解乏的享受,是叶子烟的烟雾萦绕的小茶馆里的莎士比亚。
看来,米萨和我们这些人都是这个下层劳动人民中的一俗分子。
Xerl,云树绕堤沙,豆豆,左手无名指,流浪猫猫,啰啰嗦嗦 ,欢乐歌声,清风蝶影等网友都来发表了评论。大家都谢谢米萨尽力传播中国民俗文化,为他介绍文化瑰宝的精神而感动!
俗到极致就是雅了!
你没见黄永玉在《一路唱回故乡》诗集中写的诗句?他说:
看凤凰人的头发顶起了帽子,
狗日的!
你不跑更待何时?
他还说:
你指手画脚地指责
这个背叛,
那个背叛,
都坏,都“右”。
天底下就你一个好人。
你个狗日的政治太监。
你说,这是大俗还是大雅?
扯远了,还回到米萨的雅上来。
唱四川竹琴唱苞谷馍馍胀死人的米萨是有一点经历的。他是当年的留苏学者,在这点上,他和那些个显赫一时的中央的谁谁谁们是一样的。他告诉我:“我50--60年代在俄罗斯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待了三年半,91年又去了西伯利亚半个月。我的感受是,俄罗斯是一个非常大非常美丽的国家,俄罗斯人民非常热情好客,至今我和俄罗斯朋友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难怪他的俄罗斯歌曲唱得那么好,而且,米萨这个名字,应该就是当年他在前苏联时的名字。
我们聊起了圣彼得堡。我对圣彼得堡这个城市很向往、崇拜,建市300年时,我看了许多电视介绍,虽然从没去过。但我认为它是一个人一生必去的地方之一。
米萨说:圣彼得堡真是太漂亮了!那是我迄今为止到过的最美丽的城市,我很怀念它。有可能的话我还想去看看。你还有的是时间。
米萨和他老伴去夏威夷旅游了4天。回来,给我发了两张他拍的照片,那是夏威夷的典型的美丽风景。
得知米萨要回国了,我马上给他发去了信息。
“米老师:
您一路平安!
回去快快乐乐地享受生活,唱更多的歌!我会记住你的善良、开朗和你美好的歌声!让我们的友谊保持下去吧。把你回去以后唱的歌和写的文发给小4,请他贴出来让我们听、看!请他贴时通知我一下。你保重!”
他的儿子,就是前面那位“内举不避亲”的也是网友的 fourshadow 回了言,说:“谢谢,我马上转给米萨,他们是X号的飞机。这两天就收拾东西,准备了。米萨会给你他的email。他很珍惜和你们的友情。再次谢谢你对我爸爸的鼓励和支持。这次来美,他过得是最愉快的了。”我觉得这位小四兄给父母开一个博克这事,胜过给他们买多么贵重的礼物!这事值得许多有父母来探亲的朋友思考。(当然还得看父母的具体情况。)
米萨在准备返程的繁忙中又亲自给我发来留言:“老乡你好!小4转来了你的信,我很感动!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很高兴和你保持联系,我的email 是xxxxxxx,我家住 xxxxxx 市,国内有什么事要办,请别客气啊!”
他还说对大家说:“我回去后还要把唱坛的活动介绍給我们合唱团的全体朋友,把你们的歌声带給大家分享!顺便透露一下,我所在的河北省老科协艺术团有5个合唱团,共500多人哪!我要让他们知道,在远离祖国的海外,活跃着这么一个团结友爱的炎黄子孙的大家庭啊!让我再一次谢谢!再见了!”
夜深了,我还坐在窗前,面对荧屏,脑子里冒出了南朝(梁)文学家江淹《别赋》中的千古开章名句: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
米萨的博克还在文学城里寂寞地挂着呢 。我的眼角湿润了。
特别喜欢文章最后一句。
堵兄周末好!
喜欢这句话。哈哈。
谢谢丑女!这歌词是阎肃先生写的吧?他也是一颗不老松。有才华,有思想,有骨气。还是一位老战士。----也归你管吧,他也是老兵了。
请四兄把我们的祝福转达给米萨夫妇!
今天看到阿堵的帖子,不由得鼻子发酸。一边读着帖子,脑子里一边浮现出往日家里欢乐的气氛,米萨他们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真是太感谢你了。谁说网络上不会有真情真意,不会有纯真的友谊?阿堵和米萨的忘年之交令我羡慕。也真诚的向阿堵表示我和太太对你深深的谢意。我们原来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怕他们忍受不了孤独和寂寞。是你和网友们给米萨带来了欢乐,让他们在美六个月中过的非常充实,愉快。
刚刚给国内打过电话,米萨他们已平安抵达北京,并要我转达对阿堵和大家的问候。
别无多言,向阿堵深深鞠躬致谢了。我也会珍视你们永恒的友谊。
请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