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流水想看山

欲脱功利牵绊,渐入淡定境界,想听流水想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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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少年之家

(2006-09-29 07:00:03) 下一个

早晨,从西大街往东,上和平桥,转右进文化宫路,过了工人文化宫,小小的心儿便蹦快了起来。路左边是条河,在依依垂柳的夹护中,一直穿过圆拱的长桥。路右边呢?看到了,宽阔的水面那边,是一个小岛,有亭榭,有曲廊,还有几栋青瓦房,都掩藏在浓浓的树荫中。这个岛,就是我们的家  ---- 南通市少年之家。

我们加紧了脚步,沿着这片大水的河边快走。头顶上的知了和对面岛上的知了遥相呼应,叫成一片,脚下不时扭动着树上掉下来的毛辣子虫。我们心无旁鹜,只想快快踏上通向小岛的长堤。

踏上长堤的沙石路,一眼就看到远处少年之家大门上方的圆拱,以及圆拱中间的少年先锋队火炬队徽。我们赶快摸一摸口袋中的学生证,整一整红领巾。

门开了,我们哗哗地涌进去,立刻四散开来。大人不准进,上了初中就不属于我们少年了,这里是少年之家。往左的,是去玩高高的秋千和陡陡的滑梯,还有好几个大小不等的翘翘板。往右的,是去跳沙坑,撑双杠,游长廊,走“小红军的道路”,到水上荡浆。更多的人一溜小跑直向前,图书室、幻灯室、电影厅、体操班、航模班、游艺房,等等,就分布在前面三栋平房组成的庭院中。

红领巾管理员,都是各小学选派的班干部和优秀学生,个个穿着白衬衫,早已就位,等待大家的来临。我们来了,急急地排队。荡秋千两人一组面对面,只准荡两分钟左右,于是我们猛劲地蹬啊,只想赶快荡上天空。

从秋千上下来,我们立刻去排“小红军的道路”。沙坑是沼泽草地,要匍匐前进;天桥是大渡河,要跳起来抓住横档,然后两只手交替向前,力气大的,五六步 ---- 应该是五六手 ---- 就荡到对面;平衡木是什么,记不得了,掉下来不要紧,下面是体操垫;再过去,横着一面可以攀爬的墙,当然是雪山。

看看太阳还在东边,再去排划船。这里等的时间最长了,因为每条船可以玩半小时,还要用学生证做抵押。但要是排到了,拿到四支浆,我们别提多高兴了。管理员把船缆松开,把小船稳稳地推下水,我们就划呀划,一边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浆”或其他什么歌,六十年代的少年,真是这么唱的,我们的红领巾被风吹起,飘拂在脸上,象电影《祖国的花朵》中一样。

身体的力气还没用一半,就打铃了,到中午了。我们急忙上岸,交还船浆,换回学生证。可还没玩够呢。几个人一商量,下午再来。

下午来了,不再在外面玩。体操班,和我们无关,都是女孩子的事。航模班,也进不去,要暑假没开始前就在各小学中报名,还要批准。不过跟航模队员到水边,看航模下水也很有意思。我们要去的主要是幻灯室、电影厅和游艺房。

幻灯机前站着两个高年级的大少先队员,手臂上佩着中队委的两道杠或者大队委的三道杠,让我们羡慕的要命。窗口的布幔一拉,里面就黑了,只有幻灯机打出一束光芒,几只飞蛾在光芒中穿进穿出。放映员站在一边,一个不停地插换那一寸见方的透明卡片,另一个专门调节灯光,还拿着个喇叭叫大家安静,象老师似的。

我们肯定要去游艺房。里面热闹极了,光凭那气氛,就想往里钻。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打汽枪,排多长的队也不管。好不容易分到五颗小铅弹,脸靠着枪托瞄半天,急得后面的人摩拳擦掌直冒汗,幸亏头顶有风扇在呜呜地转。打完了,再转到挂灯迷的地方。容易的纸条早给人家撕走领奖去了。什么时候,谜面记不得了,迷底是打一现代作家的作品,竟给我猜到了,是鲁迅的《长明灯》。同玩的伙伴直纳闷,却不知道我已把哥哥姐姐的中学书给看了。

电影厅其实是个小礼堂,每次能容许多人,可惜每星期只放两场,得注意活动日程表。不放电影的时候,就排练节目。深红的天鹅绒幕,两层,高高地垂下来,每条折皱都是半边明,半边暗。舞台内乐声阵阵,一定是各校的大队辅导员带队,在这里彩排。有一年我们小学在这里演的是《逛新城》,逛拉萨城的老汉就是我们西大街上的杨家小侯。美的他,暑假里还能天天去学校,要是去少年之家,可以提前进去,从边门走,中午不用出来。

还没借书呢,快去图书室。许多小说书,自己学校中的小图书馆借不到,就到这里来借。拿出自己的借书证,上面已经填有《六十年的变迁》和《三家巷》等长篇小说,《红岩》和《牛虻》已从自己小学的图书馆借读过。想借《苦斗》或《苦菜花》,却全部借出去了,需要登记排队,每人最多借两星期。刚好看到一期封面不熟悉的《少年文艺》,便借出来。记得里面有篇“换了人间”,讲的是后母如何真诚对待非亲生的女儿,终于取得她的信任,最后的结尾句是: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看得我直掉眼泪。

从一尺高的房廊跳下来,我们在庭院里再徜佯一会儿。几条小径分割出几个花园,几块嶙峋的山石立在园中,宽大的绿叶簇拥着亭亭玉立的风仙花,花冠上又立着一只螳螂,地上盖着茵茵的芳草。我们没有摘过园中的鲜花,因为这是我们的家。我们没有踩过园中的草地,园边上立着“请勿践踏”的小牌子呢。我们当然扑过蝴蝶,谁让它飞到路径上来。我们用弹弓打过长堤上柳树尖上的知了吗?反正我常打,虽然规定不准打,怕伤着人。

忘了,旱冰场还没去呢,可惜没时间了。下次来一定先到那里去排队。

晚六点铃响。我们仍磨磨蹭蹭,捱到最后才跨出少年之家的大门。看到人不多了,就跑到堤坡的柳树下。柳树真密真高啊,狡猾的知了都爬在最高的树梢头,抖着翅膀放声唱。我们从口袋里掏出弹弓,装好比黄豆大一点的鹅卵石,嗖的一声射上去,一个知了便呼啸着掉下来,掉到水面上,若碰巧有条鱼儿经过,就被一口拽入水中。等袋中的子弹打完了,西边的天空也烧起了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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