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宽容与批评
(2006-10-02 06: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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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弹宽容与批评
(几年前有感于某些社会现象和某个老大教会的突然开明写了这篇短文,和本坛现状不一定有密切关系,有用没用,大伙儿凑合着看吧。)
宽容精神在当今世界似乎已经不再是什麼话题﹐用得更多的反倒是不宽容这个词。如果你对什麼东西提出批评﹐指出这个东西最大的弱点所在﹐这个东西的拥护者当然对批评不满﹐当然要为自己的东西辩护﹐於是就有了论争。外人与各色新老教派的论争有独自的特点﹐论争往往不是论点和论据的交锋﹐结果几乎总是一记当头大棒﹕“你不要这麼不宽容好不好﹗任何东西都有存在的权力嘛﹗”这一大棒简直就是註定让批评者闭口的。因为﹐没有任何人愿意给人留下不宽容的印象。宽容好象成了时代的戒律﹐不宽容就是罪过。
那麼什麼是宽容呢﹖现代意义上的宽容这一个词来源於西方哲学﹐意思是容忍不同的观点﹐尤其是宗教观念﹐实际上是说﹐任何人都不拥有绝对的真理。宽容本字源於拉丁文tolerare﹐原意是忍受﹐而上昇为哲学范畴则是欧洲啟蒙运动时期的事。为了强调人的理性﹐更为了抵抗基督教神学对思维的禁錮﹐以伏尔泰和莱辛为代表的啟蒙运动打出了宽容的大旗﹐要求社会容忍不同於宗教垄断的观念与思维﹐只有这样人才能发挥自己的理性。这可以说是宽容的原始模式﹕宽容是弱者向强者提出的要求﹐是对不被容忍的不容忍。因此﹐要求他人宽容也正是不宽容他人的表现。
在这个原始模式的基础上又有两种宽容模式產生。其一﹐强者足够强大﹐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容忍甚至包容不同的立场与观点﹐因而宽容是强者的态度﹔但是强者的宽容有自己的界限﹐这就是强者自己的立足点不被动摇﹐如果被动摇﹐强者就变成了弱者﹐就会要求他人宽容。其二﹐社会作为一个整体要求不同的社会力量和睦相处﹐相互容忍﹐所以宽容是一个社会整体自由精神与多样化的体现﹐但是这种宽容也有一定的界限﹐就是社会基础不被动摇﹐如果基础被动摇﹐社会只能採用不宽容的手段来对抗。所以﹐宽容本身就包含著不宽容。强者与社会的宽容有界限﹐那麼弱者所要求的宽容也必须有界限。抽象的﹑形而上的宽容充其量是一个假想﹐无条件地运用到社会中﹐必然会导致对恶行的宽容﹐导致对不宽容的宽容﹐说穿了就是不宽容。
宽容的本意是容忍﹐是忍耐﹐而且有条件﹐所以﹐宽容并不意味著不加评判不加批评的认可﹐正相反﹐判断﹐评价﹐批评﹐这正是宽容的基础﹐否则宽容就失去了宽容的意义﹐就变成了不宽容。某些教派作为社会的非主流或面临成为社会非主流的威胁﹐作为容易引起争议的现象﹐更确切地说﹐作为自由社会的弱者﹐要求社会和其他人宽容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要求他人宽容并不等於禁止他人批评。而从另一方面来看﹐如果这些教派作为秘传门派不介入社会﹐不与社会接触﹐自然不需要社会和他人的宽容﹐社会与他人也不可能进行评价﹐但如果进入了社会并且作为商品进行销售﹐那麼﹐任何流派都不可避免地要受到评价﹐包括负面的批评在内﹐如同其他一切商品进入市场都要经得起比较和各方面的评判一样。所以﹐张口要求他人的宽容还不能说明自己有多少市场价值﹐反倒是更说明自己的市场价值存在问题﹕如果自己是强者﹐有足够的自信﹐那就不会去寻求任何人的宽容﹐说得难听一点﹐如果自己的商品真是货真价实﹐那就不会要求任何人的容忍。
所以﹐对某一个教派提出批评并不等於对这个教派的不宽容﹐更不等於否认其存在权力﹐所以﹐“一切都有存在的权力”这把足以敲死人的大棒打得不是地方。在一个商品自由竞争的市场﹐确实“任何东西都有存在的权力”﹐只是﹐任何东西在市场上的存在权力都根基於自身的市场价值。如果一种商品能够显示自身的价值﹐而且这种价值能够得到市场和社会的认可﹐那麼这商品就没有必要要求任何人来承认自己存在的权力﹐任何批评与攻击都不可能取消它的存在权力。比如许多人都讨厌电视﹐对作为消费品的电视机和电视节目提出这样或那样的批评﹐但是任何批评都不能阻止电视机的销售﹐也不能阻止电视节目﹐即使是质量低劣的电视节目的多样化﹐也没有任何一个电视生產商或电视节目製作者跳出来对批判者抡“任何东西都有存在权力”的大棒。作为商品的各色教派如果真有价值﹐那就只需要显示自己的价值﹐只需要寻求社会和市场的承认﹐而只要一遇到批评就挥舞“任何东西都有存在权力”的大棒﹐那正说明自身缺乏价值。
必须指出的一点是﹐价值与存在权力都是人为概念﹐是人在社会交往中创造的概念。对荒山野岭上的一块石头而言﹐价值与存在权力根本就不是什麼问题﹐而只有进入了人的社会才会因为人的认识而產生价值的问题﹐而人要认识它的价值﹐就必须把它和其他的石头进行比较﹐一块宝石的价值也只有通过与其他石头的比较才能显示出来。那麼﹐作为商品的教派要显示自身的价值就必须接受比较和评价﹐而批评本身便是一种比较。从这种意义上说﹐“任何东西都有存在权力”实际上是一句空话。如果没有比较和评价而空谈“任何东西都有存在权力”﹐那麼街头的狗屎也同样有存在的权力﹐何必要花那麼多钱让清洁工人去打扫呢﹖
所以﹐遇到批评就要求他人的宽容﹐要求别人尊重自己存在的权力﹐实际上是自身没有价值至少是没有认识到自身价值的表现﹐换一种恶意的说法﹐甚至可以说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