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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饥饿

(2007-08-25 19:35:59) 下一个

虽然在国内时喜欢吃西餐,到了蒙特利尔,反而十分怀念家乡的饭菜。于是朋友之间的谈资是如何炮制家乡的美味。午饭时最大的精神会餐也是纷纷介绍家乡的是家乡小吃如何的好吃。吃,成了我们这些移民在渴望工作之外的另一个渴望。在渴望之时,我们象一群蜇伏的动物,开始为自己可怜的胃找食了。

       鉴于刚到加拿大的“囊中羞涩”和对唐人街半中半西的中餐的反对,我们最初的行动是自己动手。

        第一道是面食。吃了几天洋面包之后,就怀念起家乡的大白馒头。半斤一个,薄薄的面皮里面是结结实实的呛面。于是打电话给千万里以外的妈妈。妈说好做,把面发酵后,揉成一个个小圆馒头,放锅里蒸二十分钟就好了。

         说干就干,一切严格按程序走。锅里的水嘟嘟的开着,白白的热气哧哧的叫着,透过玻璃罩看里面的大馒头,白白胖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口水不争气的在口中转。好像要流下来。餐桌上早就摆好了稀饭,凉拌菜,热炒菜,全是为大白馒头准备的。二十分钟到了,揭锅!

        坏了。锅盖一揭,眼见大白馒头在雾气中缩了回去,像变戏法一般,一分钟内,白白的面皮变成了象用开水烫过一样的黑黑的皱皮。拎出来一尝,又硬又粘,全然不是理想中的家乡馒头。儿子皱着小眉头狐疑的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天说了一句话,不象馒头,走了。

         心灰意懒之际忍不住到处打听,才知道加拿大的面粉与中国的不同,是高筋面,发酵后揉成馒头后要再发酵,上锅蒸20 分钟,不揭锅盖,放15分钟后再揭锅盖,馒头才成。

        于是再试。还是不成。于是断了蒸大白馒头的念头儿,不再试了。

         过了大半年,是圣诞节的时候。有天去朋友家吃饭,竟吃上了日思夜想的大白馒头。忍不住与朋友絮叨自己屡试屡败的战绩,把程序与朋友的制作方法两厢比较,别无二致。于是二人也不顾旁边哗啦啦搓麻将的诱惑,抵足促膝,仔细研究。说到蒸锅时,朋友狐疑地问,是玻璃盖的吗?我说是呀,朋友问,锅盖上可有气孔?我说有呀。朋友一击掌,这就对了!把气孔堵上。我说怎么堵?朋友说管它怎么堵,堵上,馒头就成了。我以前就因为气孔蒸不成馒头,我有经验!

             第二天迫不急待地试,馒头果然成了。这才明白为什么在加拿大找工作要经验。

             馒头蒸成之后,就经常想起家乡的干肠。老公说想有什么用,咱自己做。

             第一步,还是打电话给祖国大后方,一字一句记下干肠配料。然后打电话给会做广式香肠的同学,知道在PLAMONDON   地铁附近的一个越南人杂货店里有肠衣卖。然后去超市,买那种连皮带肉的特价肉。最后老公兴致勃勃地从 CANADIAN  TIRE  拎回一架绞肉机,又去一元店买了一打小漏斗,从中选出一个号码与绞肉机出口一样的,把绞肉机的切刀改成螺旋刀,准备工作宣告作完。

        我至今难忘我与老公的切肉生涯。老公的绰号“快刀小飞张”就是那是得的。看官且记,是小飞张,不是小张飞。

       连皮带肉的特价肉的终极目的,是成为一寸见方的小肉块儿。这就要求我们剔骨 剔皮,再切肉。开始时老公操刀,我端一杯红酒边喝边督战。然后我操刀,老公在一旁指手划脚。半小时后腿酸手麻,场上再次换人。反复数次,终于有了疱丁解牛之“刃游于缝隙间,游刃而有余”之感。不由人不感叹“尝了才知道梨子的滋味”的真理。

       满满一小盆一寸见方的小肉块儿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刚刚拌了糖,酒,酱油之后,在夜晚的灯光下,闪着鲁菜特有的酱香的光泽和芳香。不知怎么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童话里一个小花生的理想是“长大要当花生酱”,于是想这些小肉块儿马上就要实现他们的理想,要当腊干肠了。

       小肉块儿挤在绞肉机里,出来就被装在肠衣中,成了香肠。老公象拿婴儿一样,轻拿轻放,整整齐齐地把它们码在阳台上晒了三天,圆圆润润的香肠在阳光和空气的作用下慢慢地瘦下来,就象脂肪变成肌肉一样,精精瘦瘦,结结实实。用小刀一片片切下来,薄薄的,在灯光下晶莹透明。掂一片入口,满口余香。想起上大学时的夜宵,就是这样的腊干肠。问问哈尔滨人,哪个不爱这一口?                             望着这几丈肠子却也发呆。屈指数着亲密的朋友邻居,一截截地切下来用纸包好。看看自己那份儿,已经所剩无几了。

        就这样学会了蒸馒头,做腊干肠,然后又学会了磨豆浆。接着又和同学相互鼓励学会了酿米酒。晚餐时我们团团坐着,和自酿的米酒,吃大白馒头,腊干肠。中秋时我们还做月饼,正宗的五仁儿月饼。我曾嬉笑着对老公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真没想到,咱到了加拿大,居然回到了手工时代,自给自足。

        在手工操作成为一种快乐时,尝试也刺激着我们的好奇心。有一天一个好朋友对我说,她在唐人街看到了一种东西,盒子很破很旧,她敢肯定那是做豆腐的。然后,她用满怀期待的眼睛望着我。

         我犹豫了片刻。一种渴望和疑虑同时袭上了我的心头。我说,要不,咱们接着做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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