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本来想写的题目是“小时候的暗恋故事”，怕大家看了标题觉得土，不来看，于是就擅自改成这个牛头勉强对上马嘴的题目。您既然已经来了，就别忙着走。保证这篇里面有男男女女。

不是说现在流行自曝隐私吗？这一次我也想赶赶这趟时髦，不过思前想后，拿得出手的隐私实在不多。就编几个小时候的故事来凑数。

1

人什么时候开始生出对异性的爱恋来？应该是很早，不过可能不会早过小学。对我，准确地说是小学四年级左右。其实那么丁点大的小孩，哪里懂什么叫爱恋，最多是懵懂的喜欢。

记得那时我们班上有个叫璐的女生，其实那个小女孩并不是聪明好学的尖子学生，但是我说不清为什么就喜欢她。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她长的样子，打扮举止吧。我对班上的班长，班副，学习委员（小学时的班级领导阶层全部是女生）等等这些“红人”一概持“保留意见”，单单喜欢这个女孩。她们家是上海内迁来的，在我当时的眼里，她就是一个超凡脱俗的小仙女式的形象。

和她其实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唯一记得的，是一次周二的下午（那时周二下午没有课），我们的数学老师把我和她都叫去她家，让我们帮她改改同学的作业。当时受到老师的信任是一件无限光荣的事情，特别是还委以改同学作业的重任（现在觉着这老师是剥削童工：））那天下午和她面对面坐着，没有别人，一起商量着改作业。我记不清是不是因为兴奋，给很多同学不负责任地打了很多叉。我现在怀疑当时偷偷看她的时间超过了看作业的时间。可惜，以后数学老师没有更多的这样的好事情给我。另外一次，是大院内一群小孩子们围在一台电视前看武打片，她和另外一个同样是上海人的男孩坐在一起，手牵手，我站在边上，大概也是看她的时间超过了看电视。看到她跟别人那么亲热，我的内心头一回感到了一点伤痛（想想男人的这种伤痛也真够长久的，从这么小开始一直到老。：））

我们那个时候，从小学二三年级开始，男生就开始不和女生说话了。我遗憾地没有完全遵从这个严肃的规则，继续和女生说话，于是，有近两年时间我被班上的主流男生群体全面抵制。一次该团体的一个男生头目找我玩，到后山上野疯了一下午，当我们都躺在草地上看落日的时候，那个男孩开始跟我谈心，问我喜欢哪个女孩。我不知道这家伙是否心怀诡计，就先让他回答。结果他滔滔不绝，说喜欢这个那个好几个。我看这家伙都说了，我就说出了璐这个名字。第二天，所有的男生都在教室里公开叫唤，说我喜欢璐。我马上反击，也揭那人的底，哪知道，一个名字比一串名字更有说服性，一堆人的嗓门比一个人大得多。我猜全校都知道了这么一个让我极为难为情的事情。我这个回合，算是完败给他们了。

小学毕业，我考进了重点中学。璐没有。实际上，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这个人，就永远以小仙女的形象留在了我的心中，以至于以后我总觉得叫这个名字的女生都是漂亮可爱的，一如她一样。

2

到了初中，我被分配和一个极为羞涩的女生同桌。那时初中的政策是男女必须同桌。我猜这个规定的原因是学校希望老实听话的女生来影响一下过分调皮的男生。我的同桌是所有女生中最安静的。我当时实际上已经被教育得本分守纪，以当尖子生为己任，自然也不会主动上课说话。结果，我们这一桌，竟成了班主任经常拿出来教导别人的好典型。班主任总对那些捣蛋学生说，你们看看他们俩，上课从来不说话。我心想，其实我们下课也从来不说话。

那个女孩叫静，人如其名。在我刚刚开始仔细打量女生的眼里，她明显是班上最漂亮的。其实用漂亮来形容她并不完全合适。她如同一个安静胆怯的猫，永远不大声说话，永远没有任何的张扬。她只和一个她要好的女生在一起时会说笑，其它时候，如同一幅画一潭湖水一只莲花，安静无言而神秘。没有人知道她喜欢什么，她想什么，什么能让她笑。她和这个纷乱的环境是格格不入的。

当时班上有好几个非常捣蛋的男生，是那种走在痞子和学生边缘的人，但没有任何人敢拿她开玩笑。

她有两个长长的辫子，在那个很多学生都很邋遢的时代，她的衣着服装，她的辫子，永远是干净得不可思议。我到今天，仍然清清楚楚记得她穿过的好几件衣服裤子的颜色花样，她穿的皮鞋的样子，她的辫子，还有那含蓄害羞到极点的眼神。这么羞涩内向然而又极端美丽的人，我再也没有碰到过。

她是班上的数学委员，我当过学习委员，也当过班副。“工作”上说过的几句话，就是初中三年我跟她说过的全部内容。后来我和她调开了座位，自然，她坐的地方是我最关注的。而我也不可思议地怀念起和她同桌的日子，也不可救药地嫉妒别的和她同桌的男生。

每次放学的时候，我会有一段路和她重合。我总是看着那件蓝色碎花的衣服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我才会拐弯走上回家的路。我一直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初中升高中，我考进了那座城市最好的中学，她仍然留在本校读书。我家也搬到了另外一个区。我远远地离开了初中的一切。那时多么年轻啊，以为世界有无穷的东西在等待着自己，以为一切都是可以再现的。现在才知道，那时的离开，竟是一别几十年的离别。

出国后，我还偶尔想起这个名字，我试图用一些网站来查找她的线索。不过她的名字非常普通，我竟找不到一条有用的信息。潜意识里，我又有些害怕真正了解到她的消息。所以，一直没有尽全力联系其他初中同学去找她。我想，某一天我会下一个决心，找到她的下落，然后去那个城市，约她单独见一面，把我初中没有说的话再说一说，无论她到时候是什么情况样子，我会承认当时对她的那种感情的。

3

进了高中，我却有点怀念起初中的日子。高中班里面全部是埋头学习的和我一样的“好学生”。真正让我失望的，是这里没有象静那样的人。没有人再那么矜持神秘，没有人坐在那里，让所有的人看到她时都有一种收敛、欣赏和尊敬。这个学校有完全不同的风格，男女同学之间很融洽。而且，这里的人都文质彬彬，都聪明过人，都咄咄逼人。我以为，我不会喜欢上任何这里的人。

高中就是学习，就是高考，就是竞赛。我如同中了彩票，在学习竞赛课外活动等等方面全面开花。我成了班上长期的第一名，班主任的宠儿。我在高中结交了最好的哥们儿，但和班上的女生却从没有过多的交往。一直到高考结束，当我们再没有任何束缚的时候，我和哥们儿几个决定到几个女生家里去，找她们出来玩。等我们去过了几家之后，我说，我们找宁。宁是这么一个女生，偏瘦的身材，但却有很漂亮的面容，非常乖巧聪明，然而却完全没有一点胆怯和羞涩。她比男生还稳，我跟她说话，是我紧张和不知所措。

和宁的交往，开始于上了大学之后。每次假期从大学回到家乡，我都要上她家去，以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去她家玩可以，但是约她出来玩却不太容易。后来，在几个朋友的帮助下，我终于把她约到一个旁边的风景区，当然是一伙人一起去玩，住在旅馆里。我记得我们到湖边的一个打气枪的地方，我手把手教她打，那是我唯一一次和她有直接的碰触。

除了假期，我们之间只能通信。我记得她的字体，那些带有他们学校名称的信封，和我收到那些信时的兴奋。

这样的兴奋没有持续太长，大二的某一天下午，我收到了她的来信，说她和他们学校排球队长恋爱了。那个下午是一个奇特的下午，因为周遭的一切如同黑白无声电影一样，我竟然真的听不到任何声音，所有的人都在张嘴说话，然而所有的语言都无法进入到我的耳中。

之后，每次假期我回家乡和高中的老朋友们相聚，几乎都没有怎么见到她。每次，我都有点盼望而又不愿意真地碰到。老朋友似乎都知道了我的事情，然而，我也知道，同学中还有别人在追求她。我当时和几个诗友一起写的一本集子，也被其中一人当作礼物送给她了。

我隐约地知道，最后，她并没有和排球队长好。大学后，她回到了家乡，也结了婚。那一年，我带着前女友回去，和她及她的丈夫见了面。她的丈夫胖胖的高高的，和她是鲜明的对比。三年前，当我再次回去时，我的哥们说，要去把她找来。她和她丈夫已经是小有成就，在最好的社区置了房，刚刚有了小孩。在饭店里大家见了面，我不知道我和她四目相对时，是否还残存一些复杂的情绪在里面，不过，她一点都没有变，我没有找到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面貌形象。而之前，我的哥们已经坦率地告诉我，我变老了。那一次我刚好经历了许多感情波折，成了他们的辅导对象。我只记得，她对我说，找女朋友，不一定要一开始就如实地把自己的过去都说出来。

小时候单相思的故事讲完了，实际上既没有风花，也没有雪月，都是些枯燥的事情。如果说讲故事要总结一些什么的话，唯一可以总结的，是那时候无论我做了当时觉得愚蠢冒失丢脸的事情，现在回味起来都是那么的有趣，都逐渐变成发光的色彩；而当时聪明明智的决定，往往留下的是无可改变的遗憾。 

By hey3g/游子 July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