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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鹤唳

(2009-11-25 13:53:59) 下一个

 

今天是罗的生日,但上班未尝不是很好的选择,毕竟是双倍工资。在医院工作有这点儿好处,benefit 莫名其妙地好。

一踏进手术室,Wow!  Surprise! 整个一条走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彩带,Happy birthday 的音乐轰响着扑面而来。天啊!真的是我吗?受宠若惊,罗的眼泪几乎掉下来。

“Happy birthday Dr A” “Happy birthday doc.” 难道不是我?一回头,Dr A 正站在身后,满脸笑容地望着这一幕。原来他们竟是同一天生日,只不过罗被彻底地遗忘了。还好笑容还在脸上,眼里几乎溢满的泪水悄悄地退去了。自己真是好笑,40岁的人,难道要为这点事阵争风吃醋吗?张开双臂给了Dr A一个紧紧的hug, Happy birthday”, 真诚的深深的祝福。

 

 

Party 过去了,工作还要照常。Dr A case。病人推进来了,50多岁,剖腹探查。两个月前经历过一次结肠切除术,但术后一直持续腹痛,发热。最近的一次腹部CT显现了腹部肿块。Dr A的外号叫拼命三郎,取意手脚麻利脾气火爆。手术室里的很多人都是及讨厌他的,或者说是怕。但人很矛盾,那个让你怕的人,就是你不得不给他怕马屁的。倒霉的是罗是他今天的assistant.。如果现在有选择,罗情愿今天没上班。坦白说,他实在不愿与Dr A合作。这家伙总是一股火上房的架势,”come on ,body “喋喋不休。Come on what? 无外乎就是早关腹几分钟,早放他出去。几分钟对护士来说是要命的,查器械,查针头,查纱布刀片,一样不能少。偏偏这一位永远在最后记起来天降将大任,一分钟不能等。大呼小叫着complain的永远都是他。罗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与他合作,尽管一再声明纱布数量不对,他还是强行官府,结果一照X-ray,纱布果然落在肚子里。还好病人没推出手术室,打开肚子又拽了出来。那一次,罗见到了这一辈子人所能做出的最憨厚的笑。有选择吗?没有。硬着头皮上吧!

麻醉,开腹,一切都很顺利。Dr A 心情极好,毕竟是生日,再加上明显的kiss aas party. 柔美的钢琴曲溢满了手术室的每个角落。罗的心情渐渐舒展开来,“闷声发大财,出头的椽子先烂”,他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古训。

脏层腹膜打开了,一股黄色的脓水慢慢溢出来。这是什么味啊?罗不由自主弟屏住了呼吸。”What’s wrong?” Dr A 喃喃自语。他慢慢把手伸进腹腔,越来越深,细细地摸索着。终于拔出来---一把浸满了脓血的纱布。窒息的恶臭迅速弥漫了整个手术间,麻醉师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几步冲了出去。所有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所有的眼睛都望着Dr A , 每一张紧张成O型的嘴什么也说不出。手术室里只剩下紧张的心跳和尴尬的音乐。

What’s the hell !” Dr A 暴怒了,所有的血涌上了紫黑的脸。“Which stupid nurse did that? Call manager here.” 他咆哮着。手术室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血也凝固了。

有一些疏忽听起来象笑话,但他就是这样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护士,理所应当地被拖过来挡在伟岸的医生的前面。有什么可说的吗?这就是现实。也是存在的理由。

 

 

手术草草地结束了。确切地说,这不叫手术,而是取出了两个月前放下的炸弹,这一刻爆炸了。手术室里死一般的沉寂,每一个行走中的人都看起来都鬼鬼祟祟的。走廊里花花绿绿的彩带不知被谁悄悄地扯掉了。

是谁呢?谁是那个曾经的倒霉护士或者是技师呢?两个月前的病人,谁能记得呢?每个人都有可能,不是吗?

罗的心情也是沉重的,尽管他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是他,但谁知道那百分之一呢?自己的名字会不会也在病人的病历里呢?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跟妻子念叨这些事。妻也是这家医院的员工,心性和脾气大度开朗很多。

“你会查病人以前的病历吗?”罗问。

“查什么?整本病历吗?”妻说。

“我就是想看看手术纪录上有没有我的名字。”罗说。

“有必要吗?假如你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你能改吗?如果不能,何必自取烦恼呢?你那么谨慎的人不会是你。”妻说。

想想也是,如果真是自己,早知道早烦恼。与其费脑筋去查病历还不如给佛祖上柱香呢。妻又说:“明天上班该干吗干吗,不要和人家谈论这件事,等着看,manager找谁谈话谁就倒霉了。放心吧,我有感觉,不是你。”

罗知道妻在安慰自己,尽管心情依然忐忑,但感觉稍微好了点。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以往的手术经历,中国的美国的,重重叠叠,不休不止。

 

 

一大早,罗就到了手术室。推开更衣室的门,哇,这么早,大家竟然都来了。每个人都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谁像往常那样故作惊喜地打招呼。

大家鱼贯而出,默默地开始了工作。竟然没有谁拧开收音机。

一天平安无事。Manager 一直缩在办公室里,连厕所都没去。这似乎对于所有的白班的人来说是个好现象。4点钟该交接班了,manager 突然冲出来“罗,Kelvin, David 你们留下,中班所有的人不能接班,到我办公室开会。”阿们!疖子终于要出头了。白班的人悄悄地舒了口气。

两小时后,中班的难兄难弟们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没人说什么,也没人敢问。气氛异常诡异。

晚上八点,罗回到家。还没等坐下手机便响了,那边是Jason欢快的声音,这家伙刚才还象斗败的公鸡。“罗, 你知道是谁吗?哈哈,不是我,是Mark, Cathy and Dorothy 你要不要到我家喝两杯来庆祝一下,好几个哥们儿都在我这儿。”这实在没有什么好庆祝的,尽管他也暗自庆幸Jason的侥幸逃脱, 毕竟他是自己的朋友。但落网的人呢?尤其是Mark,工作非常努力,而且他连护士都不是,只是一个技师,手术台上最没有发言权的人。怎么把他也拽来垫背了呢?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哪里有什么高兴的理由啊。

罗很想给Mark打个电话,说什么呢?算了吧。

 

 

又是一天,没什么不同。Dr A 好像又活过来了,神情轻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手术室里又飘起了音乐之声,不,是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rap

交接班的时候,罗见到了Mark, Mark 无奈地撇了撇嘴,从嘴角挤出来一个笑 ,然后低下了头。罗几乎看到了他眼里的泪。大家都是外来的移民,都深知一份稳定的工作对于家庭的意义,更何况Mark有四个孩子。无言,除了一个真诚的拥抱。

Mark 终于说他会一直工作,直到医院通知他离开。

 

 

星期一,例会。到场的人很少,几乎重量级的护士都没现身。这很奇怪,这一干人等是很喜欢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声音的。Mark , Cathy and Dorothy 反倒都在。

Manager 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装,表情肃穆, 开始讲话。

 大家都知道最近发生在手术室的事,如果和你没有关系,请不要讨论或散播与此有关的任何信息。医院会很好地处理这件事。记住不是任何人自己。John,Helen , Carmen and Kelly 从今天开始不会再出现在手术里,或者说他们不再是这里的员工。你们或许会有疑问,他们与那个case无关,为什么他们的license 会被suspend, 那是因为他们损害了病人的confidentiality 的确,我们有能力通过电脑察看任何病人的chart, 但是我们没有权力do that without patient’s permit. “

一片肃穆,confidentiality?! 真的是这样吗?或许因为这样的非常时期?或许借刀杀人?要知道John and Carmen 的工资已经比Manager高很多。Kelly 一贯工作态度不好,还动不动把工会抬出来压人。 Helen 只是一个小小的clerk, 她的工作就是帮护士查chart, 如果护士让她做,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又是一个垫背。

罗开始暗暗庆幸自己不会查chart,谁会没有好奇心呢?尤其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这是惩罚吗?还是手段?

 

 

太阳照常升起,人来人往,生生死死。手术室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秩序。Mark他们几个 依然沉重地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不言不语,仿佛集满了水的乌云。。

阴霾没有散去,暴风雨随时不期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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