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兹(George Norbert Kates)前面贴子介绍过,他是美国人,1933年到中国作访问学者,太平洋战争前离开中国回国。他的The Years That were Fat一书,描述他在北京的生活,把自己对北京的深深的热爱倾注其中。这本书成为经典,虽然在中国了解的人可能不多,但是外国人中有不少被这本书打动,进而对凯兹产生兴趣,前两年有人写了本研究凯兹的书,我曾在作者的脸书上留言,他回复说,凯兹是他见过的最卓越(remarkable)的人。凯兹还有一本写中国明代家具的书(Chinese Household Furniture,由Dover Pubns 出版社于1962年出版),也是中国古家具的经典,他自己收藏,可能还带回美国不少,后来捐给博物馆了。他终生未婚,中国七年,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回美国后一直没有什么作为,他说他回美国后都不习惯西方的生活方式了。在国会图书馆、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工作过,都不太成功,最后进了养老院,还有老年症,1990年去世。
插一句,那个年代外国人对北京是爱的死乞白赖!虽然说一个重要原因是生活对他们来说太便宜了,普通美国人的工资,在北京可以租个四合院,雇十来个佣人。
凯兹实际上后来又来过中国,不过那是抗日战争期间,当然去不了北京,是美国政府派到重庆工作的,所以与中国相关的,他有2次入境美国记录:
一次是1941年3月,从日本乘船到西雅图入境,
另一次是1945年3月,坐飞机在纽约入境。
我一直关注的是华人入境档案,凯兹是白人(可能是犹太人),美国公民,所以美国国家档案馆(NARA)官网上没有发现他的档案,于是上Familysearch.org网上搜,有一条Kates 1941年在西雅图入境的乘客名单,在“Washington, Seattle, Passenger Lists, 1890-1957”系列里的“260 - 1 Mar 1941 - 22 Apr 1941”文档中,964张图片中的p602,这个表格是Form 630A,List of United States Citizens(for the Immigration Authorities),是美国公民乘客名单。
Hie Maru(百科上称为日枝丸),1941年3月16日从横滨(Yokohama)出发,3月29日抵达西雅图港,这张图中第5名乘客,姓:Kates,名 George Norbert,正是George Norbert Kates,45 MS,45岁,单身男,生日及出生地:Cincinnati Ohio 11/27/1895,1895年11月27日生于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美国公民名单比较简单,就这些信息,下面有注:The Passenger listed No.5 disembarked at Vancouver,所以凯兹在温哥华就下船了。这就是凯兹从中国回美国的记录,他在日本停留,可能那个年代美国人回国多会在日本停留,前面费正清1936年回美国也在日本停过。至于凯兹离开中国的日期,则没有记录,在他的Years that were fat中(p263),他说他和Wen-pin和Hsu Jung三个人早上坐黄包车去北京的西门(West Gate)火车站:“where I was to take my place in a train to bear me to Tientsin, and beyond to the sea. Thence a small ship would deliver me to the Japanese port, where finally a larger one would be waiting to take me back to the unreal world of the West.”他要去天津,然后坐小船出海,到日本港口,然后再坐大船,回到不真实的西方世界。这里已经说明他要去日本,然后再回美国。Wen-pin和Hsu Jung是他的中国佣人。
同一条船上,p600,外籍乘客名单,有一家三口人,夫妻带一个儿子,姓Ivanovsky,伊万诺夫斯基,是在上海签的证,男孩是哈尔滨出生,应该都是白俄,男主人叫Vladislav-Nicolaevich Ivanovsky是教师,他们去纽约,其它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就是他们的旅费由Tolstoy Foundation Inc. 289 4th Ave New York,纽约的托尔斯泰基金会支付,联悉人是(friend)N. N. Missiakoff 301 Rue Bourgeat Shanghai,查此路是今天的长乐路,以曾在上海当律师的Louis Alfred Bourgeat命名,他死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此路在上海法租界。
说到费正清,他在回忆录Chinabound一书中(p266)写道:“My major achievement in late 1943 was to find new friends on the left who gave me in a few months some understanding of their revolutionary cause. With health restored and a successor(Dr. George N. Kates) designated to relieve me, I was preparing to leave Chungking for Washington. It would take five months, as it turned out, for Kates to arrive.”凯兹1940年代又来了中国,那时正是抗日期间,他去重庆,接替费正清。本来1943年底就要来,但是5个月后才到,那应该是1944年上半年了。
凯兹1945年再次离开中国,Familysearch.org上“New York, New York Passenger and Crew Lists, 1909, 1925-1957”系列中的文档“6924 - vol 14915-14916, Mar 8, 1945”,共766张图,p763,是飞机乘客名单,飞机号是4455,1945年3月10日飞抵纽约拉瓜第尔飞机场(La Guardia),是1945年3月9日从Casablanca起飞的(前面贴里,董必武1945年去纽约参加联合国大会,也是经卡萨布兰卡转机),也是很简短,名字George N. Kates,平民(civilian),年龄49,美国公民。1945年3月,二战尚未结束,所以中国飞美国都要绕道,卡萨布兰卡是非洲摩洛哥的地方,非常有名的浪漫城市。凯兹这次什么时间离开中国也是未知,应该在1945年3月初。
我看过几本书中,对凯兹有过描述,一本是The China Collectors:America’s Century-long Hunt for Asian Art Treasures(作者:Karl E. Meyer和Shareen Blair Brysac,Palgrave MacMillan 2015),里面提到敦煌等中国文物的流失,然后也提到凯兹。凯兹受翻译成英文的中国古诗和赛珍珠的小说影响,开始自学中文,又认识了哈佛(凯兹先在哥伦比亚大学读建筑,大三转到哈佛)教授Paul J. Sachs,Sachs在哈佛教艺术欣赏(Connoissuership),他培养出一代博物馆专家。凯兹对在北京的外国人的生活方式和品味多负面评价,而这些外国人对凯兹也毫不客气,与凯兹同时期住在北京的Harold Acton(英国作家,学者,艺术鉴赏家家--aesthete)在自己的小说Peonies and Ponies中,用化名Phillip Flower的名字暗指凯兹,说他削尖脑袋想交中国朋友却不成功,说他头上扎条湿毛巾,苦读中国经典,想把握中国文化的精神,想在这异乡为自己的生活寻找方向,想与中国人打成一片,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最希望的是被中国家庭接收(adopted),在想象中行儒家大礼,清明时洒扫祖先墓园,却忘记了自己最近乃至有可能是最亲的家人,大多葬于远在伦敦南郊的Croydon。
The China Collectors书中有凯兹和溥儒溥心畬在恭王府(凯兹写过恭王府的一篇论文)的一张照片,可惜两人都是侧影,Harold Acton是溥儒的学生。
也不是所有人都对凯兹没有好感,汉学界领军人物John Ferguson,在评价1934年燕京哈佛访问学者(Yenching-Harvard Fellows)时说这批包括费正清和卜德(Derk Bodde),以及Laurence Sickman的人中,凯兹是最优秀的一个。 凯兹在中国期间也去北京大学听课,他还被特许进入故宫,有此殊荣的外国人除了凯兹只有John Ferguson。在故宫,他几乎是想看什么就给他看什么,乾隆时代的北京地图,清明上河图等。1943年他从印度飞越珠峰,经缅甸到重庆(费正清说他晚了5个月,所以很可能1944年才到重庆)。凯兹在重庆一直待到1945年3月9日,不过从上面的1945年入境档案,这个日期不太可能,因为他是3月9日从卡萨布兰卡起飞的,哪怕算上时差,3月9日从重庆起飞,当天能到卡萨布兰卡?凯兹回国后,在联大当过翻译,参加过联合国宪章的中文翻译。他还以古根海姆学者身份在国会图书馆工作过。但是之后他的命运走了下坡路,1950年代,美国人对中国文化不感兴趣,他的明代家具于1955年被拍卖(p122),场面很热烈,洛克菲勒来了,Princess Ileana也来了,她应该就是我前面贴过的罗马尼亚公主。凯兹逝于1990年,95岁,到了1990年代中期,明代家具在美国大热。明家具之王Robert Ellsworth说过:明家具之所以之前没热起来,唯一原因是太稀有(主要又是因为其木质的稀有--黄花梨)。中国家具是装饰艺术中唯一真正的通品(Cosmopolite),只要给它合适的空间,它跟任何风格都搭。
另一本书:Austere Luminosity of Chinese Classical Furniture,作者是Sarah Handler,由加州大学出版社2001年出版。Sarah Handler是中国古家具的权威,她在此书中将凯兹和另一人(Gustav Ecke)列为最早关注中国明代家具的人。此书第3章专门写凯兹,说中国硬木家具的研究员和鉴赏家都要感谢凯兹的专业研究和对中国和中国文化的深刻理解,因此他对中国家具的介绍,就不仅是漂亮的物件,而且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文明之一的成就。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的是,他把中国家具放在其周围环境中,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来对待。凯兹父亲是波兰犹太人,母亲是德国人,他从小随工业家父亲到欧洲,南美洲和南非旅行,跟家庭教师学了多种语言,后来入私立学校,一战时期参加美国军队到法国德国,所以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具世界眼光(Cosmopolitan)。前面讲过他上哥伦比亚大学读建筑,大三转入哈佛,1922年毕业后去了牛津读博,同时又到了好莱坞进入电影业。
刚看到城里致顶的博文介绍纳尔逊博物馆的佛像,该馆的中国家具也是世界一流的,可能也是最早的博物馆藏品,由Laurence Sickman收集。
在Familysearch.org上查,有2个David Sassoon,一个1904年美国入境,一个192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