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留:从邓公的“宽厚”与“不厚”看习近平与宪政
(2013-04-03 16:3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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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留:从邓公的“宽厚”与“不厚”看习近平与宪政
一月底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恰好和我在麻绳技校的博士导师住在同一个旅馆。一次早饭聊天时,老先生回忆起30年前他和一些中国学者交往的经历。那时他在贝尔实验室任材料物理部主任,接待了一批来访的国内学者。给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姓Hwang的老教授学问很好,早年是德国物理大师波恩的学生,熟知西方文化,但却是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徒,让他很不理解。
我一愣,随即问他说的是不是黄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当时吃了一惊,因为记得纪录片《邓小平》里提到黄昆先生文革时在北大挨整,是邓小平把他调到中科院半导体所当所长的。在我们这些文革后出生的小辈的印象中,文革中挨批斗的知识分子,尤其是“海归”,基本上都是“右派”;像钱学森先生那样的“左派”似乎到没吃过什么苦头。在青蛙大学读书时用过黄先生写的教材,还听过黄先生的学术报告,一口字正腔圆的英式英语,比旅居美国多年的杨振宁、丁肇中、丘成桐等先生的英语都好。所以我很难想象黄先生居然是坚定的“赤色分子”,呵呵。将信将疑中,正好国内半导体所来的一位老教授也来吃早饭,于是向他求证。他的回答着实把我雷着了:“黄先生确实左的很哪,政治上积极,75年在《红旗》杂志上发表文章批判过邓小平呢!”。
后来我上网查证,果然有此事,而邓公对黄先生倒是很宽洪大量,轻描淡写道:“他批了我,是我害了他。我那时还批我自己呢!”。党内有太祖爷和彭老总称邓公“厚道”,“公道”,由此看来也非空穴来风。
相对于对待黄昆先生的“厚道”,邓公对另一位科学家方励之先生可就是“不厚”甚至“刻薄”了。方先生也是当时的中青年才俊,据说12岁就加入了共产党外围组织,19岁入党,40多岁就是学部委员,科大副校长,也算是“又红又专”,结果一句“一些中央领导人或他们的子女在国外银行有账号,有存款”就把邓公给电着了。对比邓公的“厚道”与“不厚”,他判断的标准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是这样看的:凡对党的领导不构成威胁的,也构不成犯罪的,无妨“厚道”一些,用共产党的话说叫“人民内部矛盾”,“和风细雨”;凡可能对党的领导构成威胁的,绝对不能厚道,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敌我矛盾大大的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的干活。这就是共产党说的“党性”吧。
由此可见,“偶党”选择的接班人,必须是“党性”很强的;毛看中了邓恐怕有此因素,而邓要罢黜胡赵两位总书记也是鉴于“党性”的考量吧。由此也可以推断,习总也是党性很强的人,所以他说军队要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也就不难理解了。这样说来,似乎平反八九学运和宪政民主的事情都要泡汤了?
我看不尽然。习仲勋先生是反对军队镇压的,说明他根本不认同八九学运是以颠覆共产党统治为目的的;习总当时不在北京,他对八九的认识恐怕会受到他老父亲很大的影响,所以我倾向于认为他也不认同八九学运是颠覆活动,和前苏联解体不可同日而语。既然不认为是颠覆活动,那就有“宽厚”的余地,至少“天安门母亲”的那些无辜死难的孩子们是可以平反的。那些好心去劝退而不是煽动学生滞留广场的人也应该会平反,其实当时刘晓波先生都因这一“重大立功表现”而被免于起诉呢。当然他可能也做了一些“承诺”,以他的性格自然没有履行,后来还被抓住了接受美国资助的把柄,于是终于被偶党“老账新账一起算了”。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关于平反的时间,我看至少得等到某些为老不尊的人去见马克思以后。我们中国人的传统是为长者讳,他们在世的时候是不会给他们难堪的。更不可能奢望他们“忏悔”---某些回忆录已经把自己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尽管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好在时间也不长了,也就10年左右吧,我们还可以等得到,不用担心。喜欢陈老总的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得报销!”。
既然说到了八九学运,忍不住笔走偏锋,先岔开话题聊聊苏联的解体。万老那一辈的民主人士大多对此评价很好,而我们这一代人却大多对此评价很差,虽然绝大部分人是民主派。我到美国后跟俄罗斯人、美国人、德国人都聊过这个问题,他们对俄罗斯的转型也评价不高。道理很简单,一是转型付出的代价太大,老百姓吃了太多苦头;二是付出了这么多其实还是没有从根本上实现转型。
苏联解体可以说是《旧制度与大革命》中观点的又一个佐证,即一个专制政权往往不是在它最坏的时候,而是在试图改良的时候崩溃的。我最初是了解到这个观点是在读本科的时候,上了一门选修课《西方思想史》,当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戈尔巴乔夫有政治体制改革的眼光,但缺乏相应的政治手腕,结果老百姓不满意,保守势力更是不满意;腹背受敌,必然倒台。无怪即使是民主派的胡公耀邦也说他是“冒失鬼”。个人觉得苏联解体不能单纯理解为民意的推动,更重要的是上面有一个比老戈更激进的实权派铁腕人物老叶,他恰到好处的利用了民意,夺了权。
老叶是个典型的沙皇式的人物,他选中的普京与他同类,有点像彼得大帝,“以野蛮征服野蛮”,这对民主转型绝非福音。老叶把总理的位置当玩具,隔几天换一个;普京把宪法玩弄于鼓掌之间,已经实际掌权12年,还要把总统任期延长到6年,这样他至少统治俄罗斯18年,很可能玩到20年以上。他还努力打造自己的英雄形象,“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制造个人崇拜。我们可以称其为“准独裁”统治,有点让人想起即将被制成腊肉的查韦斯。基于此,我认识的美国人里没有人认为俄罗斯实现了民主。这就是民主制度产生独裁在21世纪初的翻版,其原因就在于企图在一个封建传统深厚的国家一蹴而就。
再说说俄罗斯的经济。这些年俄经济增长确实很快,但留意一下就可以发现这主要是靠俄罗斯的资源。按说前苏联那么雄厚的科研实力,很多重要的应用科学领域曾经和美国科学家分享过诺贝尔奖,在市场化后俄版的“润北万”们应该可以如鱼得水, 完全可以创立很多高科技企业。结果恰恰相反:俄罗斯现在沦落得和第三世界国家一样,在靠卖资源来维持经济的增长。究其原因,一是苏联解体后人才大量外流,二是前共产党的高官们组成的寡头集团垄断了经济命脉,官僚体系没有得到有效的改革。一句话,付出了沉重代价,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
基于苏俄的经验教训,我认为政治体制改革是可取的,“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比失控翻车要强很多倍。但另一方面,原地踏步是没有出路的,必须积极努力,“不怕慢,只怕站。”,任何人想逆历史潮流而动必然会被淹没。习总最近在俄罗斯的演讲也提到了“历史潮流”的问题,那么在“坚持党的领导”这一“党性”原则下,他到底能顺应历史潮流走多远呢?
网上有很多人认为他大概一步也走不动,理由是一党制下宪政民主几乎没有什么发展空间。这个看法有一定道理。事实上,一提宪政民主,网上就有某些人祭出“四项基本原则”加以否定。可是仔细想想就可以发现,其实这里面的回旋余地比看上去要大得多。如果习总及其团队的政治眼光和能力能达到“专业八段”以上,还是可以“螺蛳壳里做道场”,在看似“没棋”的地方“出棋”,拉开政改序幕的。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所谓“四项基本原则”实际上并不是宪政民主的“紧箍咒”。
先说“坚持马克思主义”这一“思想源泉”。马恩何曾否认过权力需要制约,否认过三权分立的思想呢?正相反,他们终其一生与之斗争的正的是德国(普鲁士)的专制制度。稍微动动脑子就可以想到,马恩作为继承和发展黑格尔、孟德斯鸠的衣钵,集当时西方哲学之大成的大思想家,他们怎么可能去否定那些西方思想史上的精华?! 马克思主义本身难道不是西方思想吗?关于这点,有专业人士的论述,可参见http://www.21ccom.net/articles/sxwh/shsc/article_2012022754478.html。
想可持续发展,避免暴力革命造成的社会动荡吗?马老祖师早就指出了一条明路:他在评价英国的宪政时说“街垒不是必要的,因为那里的无产者只要愿意就可通过选举取得胜利”。恩老祖师晚年也力主通过议会民主来实现社会主义。所以宪政民主的道路,其实也就是大“马路(马克思主义道路)”的一部分,照着走就是了!
那么为什么在很多人印象中,马克思主义和三权分立议会民主不兼容呢?那是因为马克思主义在传入俄国中国等有深厚封建专制传统的国家的时候,被当地封建大酱缸里酱出来的土著们自觉不自觉的断章取义,“阉割”成了专制体制的“太监”。邓公曾经说要“完整准确的继承毛泽东思想”,并把毛泽东思想和“毛泽东的思想”分割开来,这很好。现在不妨提倡“完整准确的继承马克思主义”,把关于个人自由和宪政民主的部分补充回来,实践马老祖师的名言:“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
再说下一条:“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好得很,我们现在是资本主义初级阶段,有人称为“权贵资本主义”,欧洲和日本都比我们更接近马恩理想中的社会主义,连著名的“毛左”孔庆东去了几次日本之后都在博客上感叹日本是“和谐社会”,中国与之相比还差的远。可惜他就没想过这个“和谐”并不是靠毛左的思想和办法来取得的。如果能向这个真正的“社会主义”方向进化则求之不得,而宪政民主正是其必由之路。
“坚持人民民主专政”---邓公的原话是“无产阶级专政”,写进82年宪法时遭到多数人反对,邓公顺应民意,去除阶级斗争的味道,改成了“人民民主专政”,这本身已经是一个进步。既然是“人民民主专政”,一个起码的要求就是对国民民主,对外敌专政。这点美国做得最好,所以可参照其样本,酌情改良,但坚决不能搞质量低下的“山寨版”。:-)
“坚持党的领导”---要想能够“hold得住”党的领导,就得顺应历史潮流,一要推进党内民主,二要让各“民主党派”和广大人民群众积极参政议政,加强舆论监督。关于党内民主,连赫鲁晓夫这样的“大老粗”都有过搞“共产工人党”,“共产农民党”的想法,自称要“与时俱进”的偶党不应该不如50年前的“苏修”领导人吧?既然太祖爷都说“党内无派千奇百怪”,那就得给大家一个公平竞争的场所,历史雄辩的证明靠路线斗争是不行的。关于民众参政,几年前一些部门开始搞听证会,这是个进步,应该坚持下去并发扬光大才是。如果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学历史出身的王书记应该最清楚其严重后果。人大政协要履行宪法赋予的职责才是,不能光鼓鼓掌吃吃饭说点不痛不痒的废话。这两点都在宪法框架之内,与宪政民主一点都不矛盾。
综上所述,即使在“一党制”的前提下,宪政民主在中国依然有相当的发展空间。能否执行,取决于上层到底有多大的紧迫感、决心和智慧。中国的政治人物大都“城府很深”,很难让我们这些小民看得清楚,而习总的领导班子上台伊始,更是难以马上判断他们到底能有多大作为。有些朋友对“前三十年论”,“男儿论”,“道路自信论”很失望;可另一方面,即使他们真的想推进政改,从玩政治的技巧上来说也不会急于马上就在言论上独树一帜,搞得树大招风徒增阻力吧。“行胜于言”,我们还是静观其行动吧。
与习总在政治上的四平八稳呈鲜明对照的,是李克强在记者会上高调推进政府部门精简放权,颇有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味道。简政放权确实是入手政改的正道,但是面对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其推进会很困难,就看他有多大能量了。80年代偶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经常听电视里说“党政分开”,“政企分开”,现在都“奔4”了,这方面的进步还是有限。这一点,习李二位必须拿出“犀利”的手段,否则还是会不了了之。如果他们执政的前五年能打开一个突破口,就已经是很成功的了。
最后以和那位国内老教授的对话结束此文吧。我跟他聊起国内的情况,说到了很多大家都关心和忧虑的问题,快结束时老先生话锋一转:“你过30年再看吧。现在是有很多问题,但和毛泽东时代相比毕竟进步了不知道多少了。再过30年,必然会有更大的进步。”对此我很赞同,我属于随着改革开放成长起来一代人,从小到大亲身感受到大多数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相信国人的能力和智慧可以战胜各种艰难险阻,再大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在我们这个信息时代,民主的启蒙和发展会更加迅速,虽然其中的道路必定是曲折的。一个“天然去雕饰”的,实实在在属于我们每个中国人的自由幸福之梦必定会实现。
04/03/2013
谢谢您的评论。
曲折是肯定少不了的,但“螺旋式上升”毕竟也是上升,人类的历史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走过来的。
如柯南道尔经常引用的英国谚语所说的:“黑暗中总有一线光明”(Every cloud has a silver lining)。即使是《二泉映月》这么悲凉的曲子,结束时的旋律也带给人希望。这种乐观与希望正是我们前进的动力吧。
阿留君挺乐观的分析文章,真心希望这些愿望变为现实。
这不是 "发展有发展的问题 不发展有不发展的问题" 的翻版说法吗?
中国真的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适合的道路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