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请点击这里:我的机场情结 2006-11-27 13:15:09
我命中注定一生劳碌(说是晚年可得宏福,嘿嘿,总算还有个不错的结局)。虽至今仍看不出何时才能天降大任,劳其筋骨却是每天都必须面对的现实。一年中大概有一半的时间我都会出差在外,在空中飞来飞去,除了投行的朋友,很少人的里程数能跟我相比。机场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我的 time sheet 很清楚地记载着我今年总共在机场呆了多少个小时。恐怖主义分子所成功制造的恐慌和随之而来的强化安检,也将继续延长我在机场滞留的时间。然而,除了对家人的愧疚,我对此很少抱怨。 因为这是我选择的生活。至今还乐此不彼(我太太笑我是 Tom Hanks 那部电影的原型,经常生活在机场里)。 骤然决定,迅速理好行囊,几小时后出现在另一座城市的机场,这对我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活。而且我总是喜欢一个人出差,很少带同事和助手。在外的时候,我想一个人独处,自由自在,不想有羁绊。在陌生的城市,令人窒息的会议室里勾心斗角一天后,晚上换上带洞的牛仔裤和反毛的牛皮鞋,放肆地走在街头,放肆地大笑,放肆地回忆和想念。第二天清晨,我又会早早地赶回机场,继续我下一站的航程。有关过去几年生活的记忆,都是由机场串起来的,而真正的生活和工作本身却似有似无,变成了一条条不起眼的虚线。 机场通常是重逢和离别的场所,但对我现在,却是刻意保留的一个个人的空间——除了太太和父母,我极少去机场接送什么人,也从不让人接送。不是我太自重,而是我害怕那种感情的碰撞。几年前每次出入浦东国际机场都要经历的痛苦变成此生不敢再回首的旧梦。偶尔在某个城市,想起来某个人,也许会突然发个短信 : “ Honey, it is me. I am in the airport , leaving in 20 minutes. Just check in to see how life is treating you. Be happy.” 机场已经成了我思考最多的地方(除了思考,还能做什么呢?),每逢重大决定和复杂问题,我都会留到独自在机场的时候去考虑。摆脱了所有人的打扰,我坐在角落里,看着眼前的人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仿佛看到了时间汩汩的流淌,而我就虚无地站在岸边,漠然不知所措,想起年少时写的小诗“我一直坐在云端看你,等着你的红靥,染出满天的彩霞。。。” 我不喜欢呆在 business lounge 里被迫听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气急败坏地打电话,更多的时候,我会在登机口附近和人挤着坐下,友好的目光不时扫过雕像般木然冥思的老人,依偎的情侣,嬉戏的孩子,还有那些不知深浅背起背包闯荡江湖的学生们。他们让我感到陌生的亲切。 我喜欢这种感觉。江湖陌路。不远不近。这些人跟我素不相识,在这一段却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同甘苦、共患难的“同路人”,偶尔闲聊几句,即使相见恨晚,下一站也要各奔东西,不用彼此记在心上,成为负担。 8 月 10 号那个黑暗的日子我被困在伦敦希思罗机场 10 几个小时,陌生的一位旅人成了我形影不离的朋友,七个小时里我讲了无数的话,没有掩饰的话,也知道了 TA 内心的冲突和痛苦。飞机在美国落地后我们只是挥挥手告了别,彼此连名字都没问。我宽慰自己,没有指望的交流,是真源无味,真水无香,是最美丽的萍水相逢。我可以举重若轻。 我知道我的这种欢喜也参杂着一丝矫情,一丝人生的无奈。安静的时候想一想,我的机场情结既是结果也是缘由,悲剧性地,它很典型地代表了我畸形的生活态度,不论我愿意不愿意,它将影响我一生的生活轨迹。我对一切浅尝则止,年纪轻轻却在很多城市生活过,不再有强烈的归属感,每个城市都是前一段生活的终点和下一段生活的起点,不再寻求和珍惜永恒的朋友,因为在下意识里我总是提醒自己,这些风景我很快又要走过,路过和错过(我给自己起这个“行者”的名字完全是下意识的结果,知道自己是“行走中的人”)。就像河中漂浮的一片秋叶,我与一切都擦肩而过,一切也与我擦肩而过。那些风景,我只能远远地欣赏和关怀,偶尔忍不住回头顾盼,也要装作不经意,入不得法眼的过眼烟云。 网络之城何尝不也是如此呢?不过更缥缈一些罢了,连容貌都看不清了。我的航班经常在此起落, 阴错阳差之间,得以和不同的旅人相遇攀谈。在这里我很放松,我戴上网络的面具,却可以放下心灵的枷锁。你是行路人,我也是行路人,能在虚拟的这个机场擦肩而过是缘分,在这段旅程,我是你友善的同路人,尽管我们有着不同的最终目的地,你往左,我向右。 我的航班又快要起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