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妈妈住在胡同西口的大杂院里，据说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一件很小的屋子里，而半间屋子还堆满了捡来的废纸。

如果我去胡同西口的小铺买东西或者去坐七路公共汽车，经常能看见她和女儿在垃圾站捡废纸。淘气的男孩们远远地冲她们嚷：“大傻子，小傻子！”傻妈妈头也不抬，继续刨她的垃圾。男孩子们靠近一些，她依然专心致志。他们得寸进尺，朝她扔小石子。她愤怒地转过身，发出含混不清的吼叫。男孩们一哄而散，撒腿逃进胡同里。

我清晰地记得她发怒的样子，目光凶狠好像一匹狼。所以我看见她总是躲得远远的。

别人都管她们叫傻子或者捡破烂的，但是我妈妈说她们是傻妈妈和傻孩子。

有一天，我妈妈带我去西口的公用电话打电话。我们前面一个年轻女人的电话好长好长，我和妈妈坐在板凳上等。我望着窗外：骑车的人，吱吱嘎嘎的冰棍车和马路对面的大垃圾站。

傻妈妈和傻孩子坐在垃圾站半人高的水泥围墙上。她们脚边的竹筐装满了废纸。她们也从马路的另一侧看往来的风景。傻妈妈捡起一串槐树花插在女儿头上。因为隔着一条马路和玻璃窗，她们显得并不那么可怕了。

看电话的大妈在年轻女人缠绵的话语中昏昏欲睡。天阴下来，一阵狂风卷过，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来，在柏油路上爆起一朵朵小花。骑车的人纷纷停下来穿上雨衣，没有雨衣的人把车推到房檐下避雨。

傻妈妈和傻孩子丝毫没有躲雨的意思，依然对着马路上指指点点。渐渐地，她们的身影变得模糊……

终于轮到妈妈打电话了。屋里已经挤满了排队打电话和避雨的人。


窗外只有一对傻妈妈和傻孩子以及她们快乐的下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