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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心缘生自在观(风流人物之十二)

(2006-07-13 15:58:40) 下一个

禅心缘生自在观

   ——书画家顾逸掠影


        猴年春节,应友人所邀,游洛杉矶西来寺,在抄经堂里读得一幅星云大师书写的三个大字:观自在。

        佛家禅语奥妙无穷,风月无边,别看这区区三字,足可令我等凡夫俗子感悟一辈子。借此三字入题作文,意在从书画家顾逸先生这本“书”里品悟出点什么。
猴年岁尾,我走访了应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所邀正在西山作画的著名书画家顾逸先生。完全出乎我想象的是,这位生于金陵、长于姑苏的江南才子,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其貌不扬,了无江南文人的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质朴而憨厚,粗放而豪爽,分明是手执铜琶铁板、高唱“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关东大汉。然而,从他胸中流出的话语却充满了文气,在他挥洒万象的画里,一如他的名字,充满了逸气。

        在我的面前,放着顾逸的几幅山水画。

        当今之中国画坛,山水画家比比皆是,流派纷呈,风格各异。在时下的中青年画家中,我比较喜欢的有青年实力派画家王界山的“金碧山水”,台湾著名画家罗青先生的“钢铁山水”。细看顾逸的山水画,既不是“金碧”,也不是“钢铁”,更不是“冰雪”。就流派而言,既不似“金陵”,也不似“岭南”,更不似“长安”。自出机杼,匠心独运;自有风骨,别有洞天。把大千世界的万种风情,纳于尺幅之中。使人由衷地赞叹他对大自然造物主的精细观察和独到领悟。他用自己的绘画语言,演绎着山的精神、水的灵魂,并把自己的理解和感悟,传递给读者,拨动读者心中的琴弦,产生强烈的共鸣。中国美术馆收藏部副研究员、著名鉴定收藏家于沁女士对他的画作了如下评价:于一石而见壁立千仞,于一泉而见万丈飞瀑,窥一斑而知全豹,落一叶而知天下秋,具有小笔墨呈大气势的魅力。

        近年来,他的作品先后入选:

        《第二届山水画展》;

        《七省一市大运河巡回展》;

        《中国画百家作品展》;

        《纪念伟人邓小平百年诞辰赴英画展》;

        《庆祝建国五十五周年名家邀请展》;

        《民族团结书画展》;

        《中国*东盟博览会当代名家书画邀请展》等上百次展览,并被收入几十部大型书画集, 备受书画界注目。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这位成绩斐然的书画名家,竟是属于“大器晚成”的一个。

顾逸于1955年出生在南京,父母亲分别在大学执教。顾逸刚刚满月时,就因父亲被审查送到苏州老家,由姑姑抚养长大。他的童年并不幸福。人们对他“出身不好”的歧视,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投下了一抹浓浓的阴影,使他在小小年纪就品尝到了世态的炎凉和人情的冷暖。到他求知的年龄,又赶上“文革”十年浩劫,在那荒唐岁月,他失去了最为宝贵的学习机会。以致到二十岁时才正式拜画坛名士张晓飞学习素描和国画、向朋友谭以文学习书法,1977年秋才进入苏州工艺美术局职工大学,开始专攻国画。

        尽管他的童年并不幸福,但是苏州那丰厚的文化积淀、浓郁的人文气息、多姿的历史遗迹、多彩的秀山丽水,给顾逸展示了另外一番风景。

        苏州,史属吴越,自古繁华。有三秋桂子,有十里荷花。参差十万人家,家家织锦绣花。车辚马啸,鸾歌凤舞,迎四海宾客;舟楫穿梭,桨声咿呀,接八面来风。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随着张继这首脍炙人口的《枫桥夜泊》不胫而走,姑苏的虎丘剑池、枫桥寒山誉满华夏。

        坎坷的人生道路,磨练了他的意志,铸就了他自强自立、自尊自重的性格;姑苏的文化积淀,赋予了他良好的悟性和灵气。在职工大学里,他以自强不息的精神笃志嗜学,尽管起步较晚,但他很快后来居上,异军突起。

       顾逸早先曾攻过油画、水彩,到大学才专攻国画。油画与国画的最大区别在于前者重写实,后者重写意。写意是中国画的灵魂。笔者在欧洲漂流期间,在巴黎罗浮宫、莫斯科普希金造型艺术博物馆、特列基亚科夫绘画艺术博物馆、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观看了自欧洲文艺复兴以来的大量经典名画。《睡莲》、《蒙娜丽莎》、《浴后》、《泉》、《伏尔加河的纤夫》等经典著作,着实令人叹为观止。但令我无比自豪的是,高悬在艾尔米塔什博物馆里的徐悲鸿、齐白石、张大千三位大师的杰作,同样令金发碧眼的老外高山仰止。客居莫斯科期间,我认识了俄罗斯著名油画家里亚普斯金,并收藏了他的三幅写生画。他说,他对中国画的写意推崇备至,可是怎么也琢磨不透其中奥妙。也难怪这位先生,他不了解中国五千年的悠久历史和厚重的文化积淀,怎能悟出中国画写意的丰富内涵?

        顾逸在油画、水彩画的基础上再攻国画,这使他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写实与写意并重。融古而铸今,闳中而肆外。

       顾逸在总结自己创作的体会时归纳了三点:继承传统,锐意创新,张扬个性。
他说:“中国画已经有了千百年的历史,源远流长,是一门熟透了的艺术。作为一个画家,首先要重传统。传统是根,根深才能叶茂;根深千尺,树高百丈。如果背离传统、标新立异,必然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坦率地说,我不喜欢那些‘新锐画家’、‘先锋派画家’的‘现代画’,那种张牙舞爪、故作惊人的画作,绝对不是真正的艺术。我们中国画有其传统的笔法和技法,我们中国人有其传统的审美观。如果让敦煌飞天穿着喇叭裤反弹电子吉他,让杨贵妃穿着比基尼沐芬兰浴,让梁山伯祝英台在伊甸园偷食禁果,让齐天大圣乘着飞毯大战铁扇公主,那不但贻笑大方,而且令人头皮发麻。

        “但是继承传统不能拘泥于传统,师承古人也不能受制于古人。我的老师、著名书画艺术家李铎先生在书法艺术上的‘临立变创’理论,同样适用于国画。经过临立,就是有了根,就可以在根上做文章。我可以嫁接苹果,可以嫁接梨,可以嫁接桃,可以嫁接枣。这样结出的果实一定是新品种,一定是别有风味。

       “诗言志,画寄情。作画,一定是感情的释放,个性的张扬。我有几个不画,不喜欢的东西不画,不熟悉的东西不画,没有激情时不画,画过的不会重复再画。这是因为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任何一个人都有他的强项和弱项。不喜欢的、不熟悉的东西一定画不好。没有激情时也一定画不好,硬做文章必然是味同嚼蜡。画重复的东西就会陷入‘假画’、‘套画’的泥淖,没人欣赏。有朋友说我的画如果以歌作比喻,有的似民歌,有的似美声,有的似通俗,有的似摇滚,有的似咏叹。这没错,这正是我的各种不同感情的流露和释放。

        人讲品位,画讲格调。格调的高低与品位的高低成正比。人有正气,画才有骨;胸有浩气,笔底雄风。很难设想,一个人格低下、品行不端、语言猥琐、心术不正的人,能画出梅风兰韵。人们常说大手笔,我的理解大手笔不是说画几幅巨制,绘一幅百米长卷,而是小中见大,拙中见巧,平中见奇。你看八大山人,画孔雀,尾巴上只有三根翎毛,笔锋所向,直指清廷贪官污吏,那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艺术源于生活。杜甫登临泰山,才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千古绝唱,苏东坡立扬子江堤,才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传世华章,李白游黄河古道,才有‘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咏叹,张继夜泊姑苏,才有‘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即兴。一个画家,如果不深入生活,不观察自然,一定不会有好作品。所以我喜欢遍历名山大川,阅览人间万象。置身自然,视通万里,神与物游,天人合一。可融天机于自得,可接风采于几案。广集博采,取精用弘。古人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很自赏‘登高山之巅观乾坤之宏大,卧江湖之畔叹造化之奇功’这两句话,这倒不是敝帚自珍,实在是我的深切体会和经验总结。”

        顾逸娓娓道来,在他清澈的眸子里我看到了他的真挚和真率;在他汨汨流淌的话语里,我看到了他的真诚和真情。由此我理解了他的画为什么有着“看似平常最奇崛”的魅力。

        年届天命的顾逸,而今是职业画家。换言之,是“以画谋生”的人。在“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今天,别说是职业画家,就连一些非职业画家,也在名利的诱惑下,不耐寂寞,心浮气躁,逸笔草草,制造着“套画”、“假画”,游走于画市,换钱沽酒。顾逸却不,他身在闹市,心在禅境;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一年前,他从姑苏北上京都,一头扎进中央美术学院陈平导师主讲的“山水精神”专题研修班,潜心钻研山之魂、水之灵,打造着自己的艺术板块。这种甘于寂寞、执着于追求;淡泊名利、痴情于艺术的精神,恐怕在时下的职业画家中较为鲜见。

        一个十分了解顾逸的朋友告诉我,在顾逸粗犷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善良的心。童年时代的坎坷经历,使他极富同情心,他同情弱者,同情小人物。有时看电视剧,看到弱者的不幸和坎坷,他会流泪。在生活中,顾逸乐于助人,尽管他自己并不富裕,总是慷慨地帮助比他更困难的人。顾逸爱憎分明,敢想敢说,身上有着明显的先辈和祖辈敢于直言的遗传基因。他为人坦诚、肝胆相照。他从当年父亲的冤案中,最憎恶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台上握手、台下踢脚;阳奉阴违、两面三刀;无中生有、造谣惑众;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小人嘴脸和流氓作风。顾逸喜怒形于色,是个通体透亮的人。在人生的舞台上,他绝对是一个“本色演员”。

         禅心缘生自在观,这句顾逸在一幅山水画上的题款,实在是他对自己的写照。
        不知不觉中,已是华灯初放,万家灯火,我与顾逸握手告别。就在执手相握的那一刻,我从他那“视通万里”的眼睛里,似乎对星云大师“观自在”这三个字的内涵又有了深一层的感悟。

            2006年5月写于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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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秀才 回复 悄悄话 阁老:
今天再次拜读此文。
我不能画,但手头一本《历代画论撷英》却是读过些篇章,所以能理解顾逸的画论。
画画,对古人而言,基本上是为着抒发自己的情感,但对今人而言,许多人却是为了别的,统而言之,是为了取悦于人,从而获得名利。在这种“时代潮流”中,顾逸先生能看淡名利,埋首于自己的艺术追求,这是怎样的一种崇高啊。阁老把这种崇高的境界展示给我们,让我知道当前的画界还有这种“隐士”,真是感谢你了。
阁老一枝笔如此灵动,谋篇有方、行文如流,让人读来,好象欣赏一幅山水画。
罢了君说:“从这则故事中,我发现了一种从从容容的,任性自足的生活态度。”并肯定了这种生活态度。是啊,让我们一起来学习这种生活态度,把我们的日子过得更人性化而不是物性化一些。
叶韩 回复 悄悄话 天将降大人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经过风雨波澜的淡定才是真淡定。
“观自在”,晚辈记下了。
阁老 回复 悄悄话 我的这位朋友,其先祖是顾炎武,有此品行,恐怕有点遗传的因素.他并不因为曾在西山(北京人谁不知道西山是"藏龙卧虎"之地)作画而高人一等.
不管别人多高我不比他矮,不管别人多矮我不比他高,我就喜欢他这样的心境,由此成为好友.
罢了 回复 悄悄话 你的朋友已达到“正、清、和”的上乘境界。老子尚正,孔子尚清,释迦尚和,这是人的最高境界。你的朋友是个心胸宽广,善良正直,有着大智慧的谦谦真君子。人说,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放不下别人是没有慈悲;放不下自己是没有智慧。六祖慧能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只有虚怀若谷,心存慈悲,满怀爱心的人,才能从从容容地面对人生,才能在任何情况下永远保持一方心灵的净土。

说到从容和张扬不由使我想起《世说新语》中的一则故事:“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酎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倓,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来,兴尽何必见戴?’”。

从这则故事中,我发现了一种从从容容的,任性自足的生活态度。好一个“何必见戴”!对“兴”的重视,也就是对自我的张扬。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得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生命本身的满足和肯定。他们远离了功利和荣誉,也就远离了鄙俗和不安。回过头来看看我们现代人的生活,紧张、快速,哪有一点点从容的影子。我们常用“忙”的借口来回避生命的本真状态。我们被锁定在“现在”之中,“过去”和“将来”都被抽空了;“回忆”和“眺望”也成为遥不可及的奢侈。我常常想,是不是我们只能这样生活?是不是我们非得到那些我们难以得到的东西不可?是不是我们生命的价值必须依靠各种有形的物质来标定?其实“要”只能是一种中介,当它已化为目标的时候,人就再也不能从容起来了。可悲的是,没有人意识到丧失从容的心态可能导致的恶果,因为要有这种意识,本身就需要某种从容的心态。因此我非常羡慕你的朋友,从他身上我读到了今天的《世说新语》。

非常感谢时间让我们这些从未谋面的人在这里偶然相遇,深深地感恩在人生的路上又多了一些同行的朋友。就像风会遇上云,云会碰上雨;就象流浪的蒲公英终会停留在某块土地上重生,而你,我终会闯进这块心灵的栖息地,或许会成为知音,成为莫逆。

人说,只要两情相悦,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说,只要读得懂彼此,又何必一定要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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