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HEY，MAN，DO YOU HAVE ANY CHANGE？”, 一个戴着毛线帽子的三十多岁的黑人男子蹲靠在唐人街CVS的外墙，举着一个可乐杯子，每经过一个行人，他会抬头吆喝一句。

“THANK YOU， SIR，HAVE A NICE DAY！”, 与涵文投进杯子里三个25美分硬币的同时，黑人男子吆喝着答谢从身前经过的涵文。

“回头，他就把杯子里的钱换成DRUG了。” 胖胖的利民不屑涵文的举动，冷冷地说。

“你总不想让他夜里拿着刀去抢吧，再说，这么冷的天，你在那儿蹲着试试。” 涵文开玩笑地说。

一月下旬，农历春节前，涵文说好了的, 跟医学中心一个来自大陆的博士研究生来买辣椒酱。波士顿的唐人街没有太多节日的气氛，附近建筑工地漏出来的烟尘和着

越南店鱼露的腥气，岳阳酒家门口斜停着的糊着泥点的白色的FORD送货车，一个普通的星期天下午，忙忙碌碌的唐人街。街边一栋有年头的住宅楼阳台上，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也象往常一样站在窗边，好似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象在清点人数。涵文不怎么喜欢波士顿的唐人街。他总觉得中国人在国外应该活得闪亮一些。

“HI，HOW ARE YOU？” 地铁站门口，一个穿着风衣的镶着金牙的中年华人男子拿着一沓宣传天主教的材料向涵文和利民走来。

“NO，THANKS。” 涵文还没等那人走进，便果断的拒绝。

“你怎么这么反宗教呀？” 利民不太习惯涵文的这种冷漠。

“我可没反宗教，我反的是一个人宣传他自己并不真正信仰的东西，还到处装模做

样。” 涵文快速回了一句。

“偏激。真是偏激。” 利民摇摇头说。

涵文原本对天主教没什么观点。一次在商场里看着一个面目慈祥的白人老太太宣传

天主教, 讲上帝是如何反对和斥责同性恋, 人工流产和STEM CELL研究，那些充满敌视和诋毁的观点让涵文觉得，这个标榜着仁爱的信仰可以把善良的人变成丑陋虚伪狭隘满口胡言乱语的疯子。

“借我一个QUARTER，我钱不够买地铁票了。” 涵文摸了摸衣兜，向利民说。

“哈哈，要不你也拿个杯子吧。” 利民递给涵文一个25美分硬币，打趣地说。

“咱得快点儿，我七点半的飞机。” 涵文催着利民，向地铁口走去。

“着急看老婆拉？” 利民抓住机会开玩笑。

涵文没作声，一丝古怪的微笑。

医学中心的中国人圈子里闲话传得很快，很野。涵文为避免自己的隐私被流言的口

舌所猎获和咀嚼，每次被追问为什么总飞加拿大，涵文都会简短而快速地应付: “去看女朋友。”

地铁里，涵文看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回想着每次从TORONTO机场里走出来看见等候多时的晓雷的情景，心中浮动着暖意。后天是涵文和晓雷第一次“秘密约会” 三周年纪念日。两个人腾出一个礼拜时间在加拿大庆祝，计划在TORONTO，MONTREAL开开心心地玩几天。

“HI.” TORONTO国际机场的年轻的海关官员面无表情地问好。

“HI.” 涵文礼貌地回应，递过护照和清关表格。

“FOR WHAT PURPOSE IS THIS TRIP？” 海关官员例行公事地问。

“TO VISIT MY PARTNER”,  涵文脱口而出，脸稍稍有些发红。对海关官员不能撒谎，但他不习惯这样的坦白。

高速路外是厚厚的积雪和城市闪烁的夜光。晓雷开着他和涵文几个月前一起从车行

里选中的深蓝色的ACCURA，时不时扭头看看涵文，一种宁静而安然的快乐，掠过两人的眼角，停留在涵文和晓雷的眉梢，变成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