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XX公司的状况突然开始恶化,先是一些在老板的前公司做Consultant的员工失掉了工作,接着公司所承接的一些Projects也被取消了,不幸做这几个Projects的员工因此也失去了工作。由于George和我做的Project属于一个新客户,所以幸免于难,但是我们俩也明显感到了公司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每天大家基本不交谈,而且似乎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地,早到晚归,不知是为了给老板一个好印象以便轮到自己时能手下留情,还是用忙碌来掩饰心里的紧张。George则更加努力,甚至周末也到办公室去。
一天早上,老板把我和另外五个人叫到了办公室,十分坦白地跟我们讲,公司的财政状况十分不好,为了能增加收入,决定把我们五个人送到另外一家电信公司做Consultant,明天就去。至于George和我正在做的Project,老板说,Project已经进入了后期,George一个人应该可以Handle。回来和George一说,他明显有点失望,说,Project是我们两个一起做的,我一个人Handle估计有点困难,可能以后还要麻烦你。我说,没问题,其实我也不想去做Consultant。我说得是实话,一是因为已经熟悉了公司的环境,而且一个最大的好处是多数时间可以不用说英文。另外,听说要去的那个公司竞争很激烈,搞不好就会被Fired。George说,能去就赶快去,至少还有机会,在这呆着,说不定明天就没工作了,再说,大公司毕竟好混(事实也验证了George的话,我一直在那个公司做了四年,它帮我度过了Job Market最差的几年,也帮我拿到了绿卡)。
由于不在一起工作,和George见面的次数少了起来。偶尔他打电话来,问起工作情况,说还不错,只是客户那边有一老印,老是告状,实在令人讨厌,其实多数都是老印自己没搞明白。Memorial Day的时候,他问我有没有事,可能需要我帮帮忙。我说,没问题。结果,我们俩在客户的办公室做了大半天。George十分地过意不去,坚持要请我吃饭。我说,你已经请我很多次了。再说,你也帮过我很多忙,我没车时候,你每天早上来接我,帮我上中国超市买东西。后来听他太太说,George是一个很不愿意求人,更不愿意欠人情的人。
时间慢慢地流失,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平静,直到一天下班的时候和我一起做Consulting的同事告诉我XX公司今天又裁了几个人。我马上想到了George,因为几天前他跟我提过Project快完了。打电话过去,是他儿子接的,说我爸爸被Fired了。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孩子似乎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听上去口气相当地平淡和随便,但我马上想到,他们一家该怎么办啊?虽然这个问题很久以前就在我心里徘徊,但我并没有认真或者不愿去想它。可是现在...我抓起了桌子上我整理的找工作的信息(自从第一个同事被Fired,我就开始留意这些信息了)和太太一起来到了George家。
天已经黑了,进了George的家门,虽然开着灯,但是还是感觉有点暗。George笑着说,虽然不象平常那么自然,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所以也没感觉有什么意外。他说,他也很理解老板,走的时候特意去和他打了个招呼,谢谢他帮他办签证和这一段时间的照顾。似乎找不到什么可以安慰的话,我说,这有一些找工作的信息,可以试一试,不过好像多数都比较远,不在New Jersey。George说,没关系,大不了回国。George的太太则从始至终没有说什么话,不过那深深的忧虑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得到。
教会里有几个朋友在我做Consultant的公司当Manager,他们说可以帮忙看看有没有Opening。一个星期日我约George一家到教会来和他们见见面,George说这是他第一次来教会。孩子很喜欢和教会里的孩子玩,可能也是因为他们都是华人的孩子,有相同的背景,很快就打成了一片。由于是第一次见面,大家都和George打招呼,不免问起他现在的情况,George则有些不自然。说点题外话,在那个年月,教会里新来的人一般都比较多,尤其是这个以华人电脑工程师为主的教会,不管信主不信主,至少可以获得一些信息或者由此找到一个工作。而现在呢,教会则比较“萧条”,因为Job Market好。后来,George说教会里的人都很好,但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去教会。至于简历呢,最终他也没有给教会里的朋友。再后来,听说他“几乎”找到了一个工作,但人家一听说是H1,马上就没戏了。这也难怪,市场上找工作的人一大堆,谁愿意去做额外的Paperwork来雇一个H1呢?
七月的一天,也就是失去工作大约一个月的时候,George突然打电话告诉我,明天他就要会回国了,告个别。等我来到他家的时候,房间里除了几个箱子之外已经空空荡荡。我说,我送你吧?George说,已经约好了车子,就不用麻烦了,你还要上班。正说着有人敲门,George说,是楼下的来拿电视,50块钱。我问,你的车买掉了?他说,车子前两天在高速公路上上坡的时候死掉了,也是50块,让人拖走了。临别的时候,George说,唉,早知道这样就不来了。出了门,我抬头看了看天,仍然是那么湛蓝湛蓝,如果不是因为热的话,我真以为就是George刚来的那个冬天的傍晚,不由得脱口而出:狗日的,美国!
(后记:1 George没有回国,而是去了新西兰,在中国超市打工。
2 和我一起来的30多位,有3个目前还在美国,2个在加拿大。
3 一次在去纽约上班的Bus上,看见公司的副总在下面等车。)
不算拍马吧?
咳,读完了让人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