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自从那一次感情危机以后，傻根儿多多少少有了一点改变。那几位“好心”的哥们儿的话，对傻根儿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首先，傻根儿很仔细的阅读了那些描写海誓山盟的书，虽然借给他书的那个哥们儿开始不停的催他还书。然后，开始从书上抄一些东西下来，记在笔记上，有时还趁人不注意偷偷拿出来看。而和叶子在一起的时候，也慢慢的开始主动的起一些话题，有时还结结巴巴说一段笑话。 对傻根儿的变化，叶子一开始还是有一点儿惊喜的。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甚至后来反而开始劝傻根儿没必要为了自己而特意去改变。为什么呢？？这一是因为傻根儿的变化幅度实在有限，估计到顶了也不过如此。二是因为傻根儿刻板的去改变迎合叶子，叫她感到很别扭，尤其是傻根儿的讲的笑话---很多不好笑，本来好笑的叫他讲出来也不好笑，最叫人郁闷的就是，我们的傻根儿兄弟讲出来的很多笑话，都是叶子以前从才子那里听过的。逼的叶子每次都不得不勉强的挤出一些笑容，陪着笑话没讲完就开始哈哈大笑的傻根儿。 就这样叶子和傻根儿的交往平淡的持续了两年。在这两年之中，并没有发生太多叫叶子认为可以特意去记忆的东西。如果说有，大概就只有大四的寒假，去傻根儿家里的那一次经历了。 本来那一次叶子并不是很想去，因为从一开始，叶子就没想过会和傻根儿发展到见父母的程度。但叶子还是答应了，因为那差不多是傻根儿唯一一次主动提出来的要求，而且那时傻根儿刚刚为了已经保送上研究生的叶子，放弃了一份本来希望很大的在外市的高薪工作。 严格来说，那不是一次很美好的经历。这倒不是因为傻根儿家里的人对叶子不热情。事实上，傻根儿家里人丛他父母到七大姑八大姨，就差没把叶子当活菩萨了。也不是因为傻根儿家里条件不好，住的不舒服。傻根儿的家虽然不在大城市，也是在城里住两室一厅，基本上属于中等收入的家庭。问题的关键是，傻根儿并没有让叶子好好的在家呆着，而是拉着她风风火火的在外面跑了好几天。 叶子和傻根儿都出生在北方的城市。不同的是，叶子的家在海边，冬天冷也冷不到哪里去。傻根儿家就不一样了。最冷的时候，中午也有零下十几度。而叶子去的时候，正赶上最冷的时候。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回到家给傻根儿注入了什么能量，在家中的傻根儿，和在学校里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一到家里，先把叶子安顿好，傻根儿就开始干活，把他认为家里该收拾的地方，全都弄了一遍。还滔滔不绝的和父母讲在学校发生的事。晚饭后，就拉着叶子看影集，从小学一直看到高中毕业。和以往的沉默寡言不同，这一次的傻根儿，几乎每一张照片都能滔滔不绝的讲出好多故事，也不管他说的那些人、那些事儿叶子是不是感兴趣。直到叶子困的再也装不出有兴趣听下去的时候，他才作罢。 接下来的几天里，傻根儿拉着叶子跑了好多地方。先是各个亲戚家，然后是傻根儿的小学、初中、高中，他们家以前的老房子，他小时候去玩的公园。。。。反正傻根儿自己认为值得回忆的地方，都拉着叶子走了个遍。而且每到一个地方，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他的故事。 开始时去亲戚家还没什么，可是后面的几个地方，叶子就有点受不了了。因为实在太冷了。尽管傻根儿的妈找了一条穿过的棉裤给叶子，但叶子觉得穿上以后，显得自己腿太粗，就偷偷得脱下来了。结果，双脚双腿冻得发麻， 耳朵冻得好像不存在了。但是，看着兴高采烈的傻根儿，心中又有点不忍心打断他。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见过傻根儿一次性地说这么话。于是，叶子只能一面忍着寒风，一边默默的微笑着，听傻根儿不停的说那些自己并不感兴趣的故事。 就这样，叶子好不容易熬到了按计划在傻根儿家里呆的最后一天。算一算，该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去过了，叶子认为最后一天可以好好的呆在屋子里休息了。谁知道我们的傻根儿兄弟笑着对又累又冻被折腾了好几天的叶子说：最后一天，我们去爬山吧。 叶子真的有些受不了了。直接就跟傻根儿说，我不想去。谁知傻根儿这一次很坚持，说真得很希望带她到山上的一个地方，这也是他把叶子带回家里来的一个主要原因。看到如此坚持的傻根儿，叶子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次一定要穿上那条棉裤了。 傻根儿所说的山，在傻根儿家老房子附近，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龙鼎山。而傻根儿最想带叶子去的地方，是在山顶的一个防空洞。 （四） 尽管傻根儿一再强调那不是一座很高的山，也足足的让叶子体验了一个多小时的老一辈革命先烈的光荣传统。 山上比山下强了至少三级的寒风，使那条棉裤完全失去了叶子本来希望它能发挥的作用，反而，厚重的棉裤所带来的行动不便，更加剧了叶子的体力消耗。 傻根儿呢，似乎完全没有叶子这样的痛苦，一边拉着叶子往上爬，一边给叶子将讲防空洞的事。说很久以前，那里本来还有一尊高射炮，其实防空洞也不全是防空洞，更可能是弹药库。后来炮没了，就剩下防空洞了。爬山的人呢，很多喜欢到了山顶以后，在防空洞的墙壁上写一些东西，写什么的都有，有留言的，有写诗的，也有写某某是王八蛋的。傻根儿小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到那里玩。在山顶，看看自己的家乡，找一找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者想对人说又不能说的事情，就会把它写在防空洞的墙上，这样心情就会变得很好，不开心的事情也忘记了。这次叫叶子来，就是希望能把叶子和自己的名字刻在防空洞墙壁上。 此时的叶子，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考虑这样的行为在无聊和发神经之间该如何界定了。爬到山顶的时候，额发上挂的汗珠，已经被冻成了冰晶。 叶子这时看到在山顶有一个石头板堆砌的东西，半截埋在土里，只有一个黑洞洞入口，露在外面。 就是这里了，傻根儿一边说一边拉着叶子往里面走。然而就在洞口的时候，叶子突然有一种眩晕和想要呕吐的感觉，是因为洞里传出的味道。傻根儿在对叶子讲述防空洞的时候，漏了很重要的一条的信息---爬山的人们除了在里面题字，也利用它解决内急的问题。 最后在傻根儿百般的劝说下，叶子用围脖捂着鼻子和嘴进入了防空洞。 那是个不大的地方，也就两间寝室那么大，借着洞口的光，里面也不算黑。墙上如傻根所言，留下了各个时期的涂鸦。此时就见傻根儿，找到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从怀中掏出了一只记号笔，在上面画了一个伞，在伞下左边的位置上，竖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回头把笔借给了叶子。 说老实话，叶子实在不愿意在那样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名字。不过，看着傻根儿殷切的目光，又想尽快离开那里，也没说什么（实际上根本不敢张口呼吸），接过笔飞快的写完了自己的名字，把笔还给傻根儿就要往外走。谁知道，傻根儿接过笔以后，又回到了刚刚写字的地方，在伞的正下方，刷刷写了起来。 叶子很好奇，很想知道傻根儿写了什么。这种好奇使她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一个多么恐怖的地方。等傻根儿写完站起身以后，叶子看到了傻根儿写的是： “数瓮莲啼得还难顾云绝间！！！” 直到下山时叶子意识可以不用捂住嘴的时候，才问傻根儿最后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傻根儿对着她笑了。 当时傻根儿的脸背对着太阳，黝黑的皮肤使他的牙齿看起来格外的白。叶子不是没有看过他笑，但不知为何，那一次傻根儿的笑，感觉有些不同的东西在里面。甚至有些可以用“动人”来形容。看的叶子有些痴了。 傻根儿笑着说，这是他看了好多书，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等以后有机会和叶子再到这里的时候，就会告诉叶子答案。 什么？？还来？？叶子赶忙从思绪中会过神。“哼，不用你说，我也能想出来的。”叶子笑得有些顽皮。然后，挽着傻根儿的胳膊，一起下山了---这也是叶子这次的傻根儿家乡游中，唯一的一点可以值得回味的东西。 傻根儿最后留的那句话，叶子后来还真认真的想了好久，可惜没想出来。但是那句话，叶子却牢牢的记住了。 坐火车回到家以后，叶子大病了三天。病好后的叶子哪儿也没有去，就整天窝在家里，等待着自己大学生活最后一个学期的开始。 然而，尽管傻根儿家的那次经历留下了一些闪光点，但其后续影响，在这期间开始慢慢的对叶子产生了作用。 （五） 不知为何，从傻根儿家里回来以后，傻根儿在夕阳下的笑脸和傻根儿家里人的样子就老会浮现在叶子的眼前，给叶子带来一种被压抑的感觉。这种感觉到后来慢慢的变得很强烈，甚至使叶子开始有些害怕去面对傻根儿。叶子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了两件事：一，自己和傻根儿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远远的超过和才子的那一次。二，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有一个问题一直被自己忽略了----这本是一段因“如是而已”而开始的交往，整个过程也“如是而已”。但是自己却从来没考虑过它的结局。 现在，似乎一些并非如是而已的东西，已经开始出现在她和傻根儿之间了。是什么？？叶子自己也不明白----至少那个时候的叶子不明白。 心乱如麻的叶子，终于等到了开学。 在家里思前想后大半个月的叶子，决定和傻根儿好好谈一次 叶子在学校见到傻根儿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行李还没收拾好傻根儿，叫到了当年他们曾经进行过长谈，并且确立关系的那个音乐喷泉旁边。 说老实话，叶子在拉着傻根儿往喷泉旁边走的时候，自己也还没有确定到底要和傻根儿谈些什么。心里只是反复念叨着自己准备好的开场白，诸如“你看我们也交往这么长时间了”之类的话。 叶子在学生会干了很久，也经常主持学生会的一些活动，表现出了很强的语言组织和表达能力。而且，叶子的声音很甜，再无聊的事情，如果由叶子“娓娓道来”，也会变得生动无比。 然而，那天叶子的表现，可以说是她生平中最糟糕的一次。 叶子原先准备的开场白，被她自己说的支支吾吾、结结巴巴。让人感觉到仿佛当年说笑话的傻根儿又重现江湖。想要进入正题，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最后，叶子决定，从最初她进大学的那一天开始说起。之后，叶子的语言开始变得流利了。 如果说，叶子说开场白的时候，是心里明白，而嘴巴很乱，那么，叶子后面的话，就是嘴巴很流利，但心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叶子只记得那天她讲了和才子的相识、和才子的交往、和才子分手后的伤心，讲了如是而已的由来、讲了自己如何带着“如是而已”的心情开始和傻根儿交往，讲了傻根儿在这么长时间里所带给她的这份感情，以及如果非要给这段感情加上个一个期限的话，她希望是在毕业前夕。 讲完这段话之后的叶子，并没有像她预先想得那样会如释重负，心里那份重压反而好像增加了很多。叶子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敢、不忍、还是不愿，反正她不知道傻根儿当时的表情。事实上，整个过程里，她一眼也没有看过傻根儿。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叶子感觉到傻根儿拉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就这样一直被傻根儿拉着，跟在傻根儿的身后，走了好久。等到停下来时，叶子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女生寝室楼的门口前。 叶子这时感觉到傻根儿的手松开了，于是，她赶忙低着头就要往楼里走。就在进入楼门口那一瞬间，叶子听到傻根儿说：“我答应你。就到毕业前。”叶子先是了怔了一会儿，然后逃一样的跑进了楼。 叶子记得，那天傻根儿的手很冰冷。 第二天，出现在叶子面前的傻根儿一脸憨笑。之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们继续进行着非常经典的大学爱情生活。在外人看来，一切还是平淡入常、“如是而已”。 大四的下半学期过的都是很快的。基本上毕业设计结束以后，就会变得比较闲，使得每个人都有大把的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思绪，回想自己的所得，伤感自己的所失。就算平时最乐天的人，此时也会感觉到空气中有种淡淡的忧伤在飘荡。 终于，在这样的气氛中，叶子和傻根儿也和大家一起迎来了那个约定好的毕业前夕。 （六） 在离校前的那一个星期里，几乎全国高校的毕业生都可以用六个字来形容：吃、唱、骂、哭、吐、摔。校园生活区里最常见的是学生们从寝室里扔出来的各类可回收资源，还有一堆堆本来应该是食物却被这帮败家孩子们又吐出来的东西。 叶子觉得，这样的环境，实在不适合她和傻根儿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于是和傻根儿提出，到他们以前常去的那个公园。 公园离叶子他们的学校不算很远。白天去是要收费的。但是晚上七点钟以后，则免费开放。那时公园一下子会变得很热闹，有很多纳凉的人，还有很多类似于老年健美操协会的组织也利用那里搞活动。当然，叶子和傻根儿这样的情侣也不在少数。 以往和傻根儿逛这个公园，并没有给叶子留下什么太多的记忆。来这里，也是叶子觉得，情人就该逛公园。而两个人在这里，也无非就是说些闲话，再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做一些事情罢了。 但那晚叶子的感觉很不同，虽然两个人只不过就是说说闲话，可叶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约约的希望这个夜晚可以再长一些。以至于傻根儿好几次提出要送叶子回去，都被叶子以再聊一会儿的理由拒绝了。 直到晚上11点多，公园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园里路灯也快开始熄灭的时候，两个人才开始往回走。这时，拉着傻根儿手的叶子，开始有种想哭的感觉。 就在叶子想扑在傻根儿怀里哭的时候，从路旁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了细细沙沙的声音，然后，三个人影从草丛里冒了出来，并且挡在了叶子他们回公园门口的路上。显然，这三个人没有把路让开的意思，反而慢慢的向叶子和傻根儿靠了过来。 这时路灯已经完全熄灭，叶子看不清那三个人的脸，只知道那是三个男人。随着三个人的逼近，叶子感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而且感觉到，三个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已经被傻根儿推到身后的自己。 当这三人靠得像当近的时候，傻根儿突然猛一个箭步上前，撞倒了其中的一个人，把路打开了一个豁口，然后拉着叶子，趁着另外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从那个豁口穿了过去。然后由拉变推，把叶子往前送了几步，嘴里喊着：“我挡着，你快去叫人。” 事情发生的太快，叶子站在那里，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已经和三个人动上手的傻根儿，回头又大喊了一声“快跑啊！！”，叶子才赶忙朝公园门口跑去。 叶子并不是林黛玉型的柔弱美女，但是那天不知怎么了，只感觉到脚下发软，使不出一点力气，还没跑出30米远，就被追来的一个人拦腰抱住。然后，被连拉带拖的带了回去。 另一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傻根儿这次比才子那一次还要惨，满脸是血的蜷曲在地上，随着他大口的喘气，血沫不断从口中冒出。 已经被彻底被吓傻的叶子，就那么呆呆的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人把傻根儿拖到一棵树边，双臂被拢到树后，然后用抽出的皮带分别捆住他的手脚。其中一个人还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在傻根儿嘴里，再用第三根儿皮带勒住了傻根儿的嘴巴。 做完这一切，三个人回到叶子的身边。先把她推倒，然后开始撕叶子的衣服。 叶子这个时候才想到呼救，可是，喊到嘴边的话，却变得好像呼吸一样轻。想要挣扎，却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就在这时，叶子听到了傻根儿撕心裂肺般的呼喊：“救命啊！！来人啊！！” 那声音很大，在叶子记忆里从来没听见过傻根儿如此大声的呼喊，似乎，傻根儿已经把自己全部的能量都注入到了这呼喊里面。 那三个人这时才注意到，傻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勒在嘴巴上的皮带，吐出了塞在嘴里的东西。起先，他们想阻止傻根儿的呼喊。但估计是傻根儿连咬带挣扎，没能成功。 叶子的脑子和当时的场面一样混乱，又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个人大喊“再叫就捅死你。”接着好像从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一面大喊闭嘴，一面开始往傻根身上桶。而傻根儿的呼喊一直都没有间断、没有停止，直到叶子在昏暗中发现傻根儿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另一种颜色， 他的呼喊也没有停止。 那是一把不算很长的瑞士军刀，一共在傻根儿身上捅了十七下。 也许是空气中的血腥叫这帮醉鬼清醒了，又或者是担心傻根儿的叫喊真的已经引来了什么人，在傻根儿渐渐衰弱的呼喊声中，三个人飞一样的跑了，留下了傻在那里的叶子。 对于那天帮忙把傻根儿送到救护车上的那些人，是听到傻根儿的呼救赶来的，还是自己叫来的，叶子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在送傻根儿到医院的救护车上，还有推往急救室的路上，叶子一直紧紧握住昏迷不醒的傻根儿的手，一直握住，没有分开。 就在即将进入急救室，护士小姐要掰开叶子的手时，叶子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了----傻根儿醒了。 躺在急救担架上的傻根儿，看着叶子的眼睛，非常清楚地对叶子说了三个字：我爱 你。 叶子这时也想立刻对傻根儿说四个字，但是只感觉喉咙发粘、舌头麻木，那四个字好象在嘴里转了圈儿，说出来以后，声音小的连叶子自己也听不见。 但是叶子清楚的知道她想说的是：我也爱你。 然后，护士用力的分开了他们紧握着的手。在接下来，傻根儿被推进了急救室。 叶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学校打了电话。在急救期间，叶子班上的同学和学校的几个老师都陆续赶过来了。此时坐在离急救室最近的椅子上的叶子，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安慰她的几个女生和询问情况的老师，只是怔怔的看着急救室的门。 两个小时以后，门开了。叶子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医生只是摇摇头，说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我们尽全力了，该做得都做了，能不能醒过来，就不知道了。 傻根儿最终没能醒过来。 叶子在大学的第二次恋爱，就这样结束了。 （七） 傻根儿的案子破得很快，那三个王八蛋的身份也搞清楚了。竟然和叶子是同一个学校同一届的学生。只不过，由于过于迷恋泡网吧、玩游戏，这三个王八挂科儿太多，不得不继续留校一年。那晚也是喝高了，跑到公园本来是想醒醒酒。一开始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发泄一下，谁知道搞成这样。捅人的时候，另外两个人还想拦着来的，后来看到同伴的样子，怕他红了眼睛连自己也一块捅，所以没敢。 当然，说这些对叶子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对那时的叶子，如果说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那就是：傻根儿的离去，使傻根儿写在龙鼎山防空洞中的那句话： “数瓮莲啼得还难顾云绝间！！！” 其含义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傻根儿的那帮哥们儿后来聚在一起哭了好几茬儿，当时大家也有很多疑问。尤其搞不懂，为什么傻根儿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呼救呢？最后，曾经借给傻根儿好多爱情巨著的那个哥们儿分析了一条原因，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对傻根儿来讲，最优先的事情，是先保证叶子的安全。傻根儿觉得他那样做，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在那之后不久，这帮哥们儿也各奔东西了。 三个月以后，已经保送上研究生，并且开始研究生课程的叶子，向学校提出了退学申请。按学校规定，保研者中途退学，要向学校交一笔五位数培养费。但是学校考虑到叶子的情况，没收这笔钱。叶子的导师，还帮叶子给自己曾经在国外的导师写了一封推荐信。 又过了三个月，叶子出国留学了。 在叶子所去的国家里，有叶子的两个同班同学。说来也巧，都是当年曾经为了她和傻根儿的事情而借酒浇愁的那帮哥们儿里的。 一个，就是那个曾经被叶子完美的破坏了良好自我感觉的哥们儿，这家伙在叶子出国两年以后，成了叶子的第三任男友。 另一个，就是那位曾“好心的”借给傻根儿很多爱情巨著的哥们儿，这家伙---这家伙就是我。 由于在国外经常见面，所以，叶子和傻根儿之间许多我们并不知道的细节，后来也渐渐的听叶子说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句话： “数瓮莲啼得还难顾云绝间！！！” 叶子问过我，知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我当时告诉她，我不知道。 她问我的时候，我的确是不知道。后来仔细想了想，傻根儿写在防空洞中的这句话，多多少少应该是参考了我借给他的那些书。后来又仔细想了好久，我想出来了。 但我却决定不告诉叶子。为自己，也为了我的好兄弟傻根儿。 这两个理由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如此的自相矛盾。 为我自己：那时的叶子，还没有和另一个哥们儿在一起，我认为自己还有机会。所以不能告诉叶子答案。我不希望我的爱人或妻子，心中永远记着另一个男人，我自私。 为了傻根儿：只有叫叶子自己想出这个答案，那么今后无论生活的波折起落会磨淡多少珍贵的记忆，傻根儿的一切也不会被叶子淡忘。就算防空洞中的文字终将被岁月摸去，那句话也将同傻根儿的爱一起，被永远的刻在叶子的心里。 在那以后，我有很久都没去找叶子。这期间，叶子就和我的另一个兄弟在一起了。 叶子毕业以后，就在当地找了一份工作，大概又过了一年，我听到了他们要在年内结婚的消息。 前不久，叶子来找我。她打算先辞掉现在的工作，在家里呆一段时间，好准备一下结婚的事情。考虑到婚前婚后可能有段时间不能出来工作，她想找一份教中文的兼职。由于知道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曾经做过中文家教，就到我这里来借几本教材，想事先准备一下。 借给她书以后，我们又简单的聊了几句，然后，她就离开了。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我突然接到了叶子的电话，我听见她在哭。 我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和我兄弟吵架了，要不不能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于是连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电话里叶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只能听见她呜咽的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了，我知道了。” 之后的叶子开始泣不成声，听筒里只传来叶子一阵阵的哭泣。 （全文完） 注：本故事部分情节由真实事件改编，如有雷同，不算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