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答曰: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于:2011-09-16 06:12:21 主题帖 总阅:1220
又是礼拜天,照例早晨8点开始跟春华社友们skype谈《老子》。 今天说第48章。说完了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而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心里头很通畅舒服。
“万法归一,一归何处?”飞羽同学告诉我说佛家有这个话题。
这让我的思绪兴奋起来: 哇,多好的问题!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想想,
对这个问题,正在读着的《道德经》里面的回答是: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还有,
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这个“一”就是老子反复提到的“混沌”,“朴”,“婴儿”之态啦
一生二,就是从混沌而分出阴阳 俺在《与友论道》系列里说过这个
在“二”者,阴与阳,天与地,之间,两个极端之间,生出万物和无穷多的可能,气象万千,曰“大千”,曰“万法” 。。。
万法归一,一抟和气,正是混沌不开,无是非无善恶无纠结无冲突,一尚未生二,或者是化了无极重又归一,也就是“抱朴”,或曰“复归于婴儿”。
不只是老子所观察到婴儿们以“筋柔骨弱”而一抟和气,(其实婴儿们自我强着呢,动辄哭闹喊叫,手扒脚蹬)
我等大人们筋强骨壮,却还是可以有容而化,温柔和煦,也还是一抟和气。一归何处?老子说归到“道”。整个道德经里面有37章在表述“道”之体与用,因为实在是难以名之。
有神论者们人格化了一个“God”,这就简单多了,省事多了。就像咱们学数学物理等题目的时候,非常自然地设定一个“无穷远点”。
随口随手把 未知,不确定性,unknown unknowns 都叫做“God”,爱因斯坦翁是个典型,让不少教会人物有意无意地引他为同盟
今天早晨谈好了“为道日损,损而又损”,飞羽介绍我去看关于unitarian universalism孤陋寡闻的我为这个名字自作多情地兴奋了1.5分钟,直到看到喂鸡百科上说明这是基督教的一个派别,人家通过修道悟道,还是把一归何处的答案定在了“God”上
飞羽同学劝:你放开心胸,接受“God”这个词只是一个名称罢了,不行么?就当是“道”的另外一个名字,不行么?
我虔诚地说:不行。这是我与爱因斯坦的区别。我完全能够理解他那样做的自然而然,我曾经就那样接受,还那样用过(那个成长阶段,在文学之城里有以“戈多”为题写的调侃性诗文为证)!
现在我知道不行。这个差别,就在于信教的人们所说的“唤祂的名”。
我是不会唤的,尽管我知道祷告是心理暗示的一种,对真诚信仰的人们很有效。
既然不能把“一”归在“God”,那么就是归于空无了?--飞羽同学进一步启迪我。
我想,归于空无也不好呀
那种空空旷旷,渺渺茫茫,无可依凭的感觉,是不是让人特无助?特渺小?特无能为力?啥也抓不住,Touching the Void... 所以你看才有那么多人信教嘛!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肿么办?! (飞羽同学没这么说,吽兄和罗克也没有这么说,是俺自己问的,调节气氛哈)
我这么说吧:记得三生万物么?在两极之间不是空,而是世间万象和无穷多的可能,没有上帝的手来摆弄出这种或那种可能,种种组合和排列,种种机缘,也不是上帝赋予永恒的结构!
而是,一切都取决于互动,碰撞,运动中。。。各种力量各种目标各种努力。。。
正是这样的互动中,得以 挫锐,解纷,和光,同尘。我们就在其中。
甚至超越短暂生命的时空局限,例如我们读书,已经逝去的人给我们以启发。。。他们的力量由此而不朽。
这绕了一圈,不是又回到原点了么?
对,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
红尘万丈,道,就在那奔忙喧嚣里!众生平等,皆是微尘里的微尘,水滴里的水滴,却又都活泼泼地实在!
这样绕了一圈,回到世间“奔忙喧嚣”原点,可不是白费脑细胞!其好处,大概可以有这么两种说法。
1. 就如同信教的人们所说:找到了“the meaning to life”。 啊,就是说人生的意义啊。 这就踏实了,该干嘛干嘛。关键是生活中的所有工作不再是被动的应对,而是发自内心地主动function了。
2. 这样绕了出来之后,把自己原先迷茫的眼光,从向天看转而平视,也就不迷茫了,不飘忽了。天地间的正气,杂然赋流形嘛
双脚在地上走,与各色人等同类杂然相处,即使逆来,也能顺受,却不会有怨尤憋闷!
有点儿像武术里面的借力打力,具体地类比,更像咏春的粘手练习,大家都是成长中的师兄弟儿
当然在真实的世界里,没有准谱,全在心念之间和习惯里面,自然应对。
慢慢地,就圆融顺畅,温柔和煦,“无不为”
既然能如此,就没有什么因外物而起的欢喜悲苦,和嗔痴之念。这个境界,洒家现在还没有达到,共勉吧 :)
=======================================割一哈=============================================
之前大概10年里,我是把这个“一”担当在自己肩膀上的。是执拗,也是失落情绪带来的偏激。
在那10年里 以为有了真正的唯物主义者的勇敢,即使一生独行也不怕黑。 这样的不敢放下,也是一种扭曲,信神的会说我是自大不谦卑,其实无神论者也不该如此“自大”:P
现在我走过了那个阶段,我现在放下了!放在哪儿了呢,如果非得要我用语言文字表达“一归何处”,我这个答案说出来请你们不要笑我。。。
社友们就严肃地肃静起来,表示绝不会笑我。我深呼吸之后说:一归何处? 我放到了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里面。
仁厚长者唵啊吽兄很快反应过来,听得出他微笑赞许的口气,说:“这个很好啊,真的很好。”
飞羽则要求我详细解说,不要跳跃。
我想起自己成长路上,一个敏感的孩子的有神论无神论之挣扎,自信心的垮掉和重建,在人群里面从优越感到自卑逃避再回到健康的参与感。。。一下子讲故事也讲不完。就举个例子说说我在市医院急救中心做义工的体会吧。
“急”和“救”这两个字似乎概括了那个场景的全部。我还没进去就这么想,所以决定去那里每周贡献四个小时。也是想继续把自己往超人目标培养,提高担当能力:勇敢坚强,冷静不乱;施与关心关爱关注,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还在实践中积累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为学日益)。
开始做志愿者之后,我真就是按照这个想法做的,急病人之急,痛人之痛,全心全意地尽可能多担当,就是俗话说的热心肠吧,大家可以想象。而如果病人是中国人,尤其是英文不好的中国人,我这热心肠达到顶点,以至于忘我。有一次差点误闯隔离间,因为没注意到“isolation sign”(我从小就被老妈说“傻”,这样的笨拙有些像是天生的)
这样的忙乱,能带来满足感,觉得自己挺有价值的。这是一种个人英雄主义的满足感,那时候的我有此需要啊 (汗!---其实用咱老百姓的智慧一眼就能看出问题:自以为是喧宾夺主了! )
渐渐的,周围环境及其运行,促成了我的顿悟:救护车人员,护士,护工,医生,仪器设备,志愿者,还有病人本身,一起形成一个组织。这个组织运行着,有共同的目标,希望在各种未知和已知的条件下达成最好的结果。我只是这个组织里面的一个零件,我应该在跟所有其他零件的互动中圆融顺畅,为了共同目标的达成。
我有多厉害,我有多善良,我懂多少多,我是博士是。。。这些个人特质,无论多英雄多了不起,都是为这个圆融顺畅的互动服务的,与此无关的就毫无意义!实现组织的目标,这才是我在这里的目的。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就这个意思吧。
飞羽说:我懂了。我可以想现他的微笑。
=================================总结陈词之前,再割一哈=================================
今天学习了的《道德经》第四十八章:
为学日益,
是智识机巧等的积累,日复一日,活到老学到老。这个层面是形而下的,形而下者谓之器,器就是器具工具,与实践和目的性紧密相连,衣食荣辱安全感各种欲。。。是要实现的有为,是向外求的。
掰着喂,历史里面没有“成功学”,武侠小说,言情小说里面更没有,年轻人们不要费那个脑筋了哈 :D
为道日损,
道是形而上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删减而再删减,减下去的是什么?是被目的性所强调了的偏狭,是具体化的束缚,是被立场所局限了的视野。这个“损”的动作,古人叫悟道,是向内求的。当然也要有环境机缘.
损而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删减去了目的性有关的智识机巧,就是“无为”。由无为而得道。但这不是目的,这也不是人生的全部。这才是一半,是起点。孔丘先生表示朝闻道,夕死可矣!那是人家假设死期至,在悟道之后,是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不是说悟道了就人生完满完结了,表误会。
得道之人干什么?他不是还得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吗?
我九点有课,就得七点半起床,如果不去上,把学生们晾在那里不管,国内从前是叫教学事故的,不知如今怎么个说法,反正哪里都是不许的,也不应该呀。
无为而无不为,可不是说 克服了束缚之后无所顾忌,就无所不为! 这样理解太危险了!
无不为,这后面一个“为”字,是副词,做成做好的意思。
就是无论把你放到什么地方,你都function well. 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圆融平和,举重若轻,挫锐解纷和光同尘,总之是该干啥干啥。从内而外都顺顺畅畅地无不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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