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微诗选
《夜,门廊》 斯特兰德
凝视虚无就是用心灵来熟悉
我们都将被卷入的一切,将自己暴露给风
就是感觉附近某个不可把握的地方。
水的人类学(节) /卡森
水是种你握不住的东西。就像男人。我试过。
父亲、
兄弟、爱人、挚友、饿鬼和上帝,一个接一个
都从
我的双手溜走了。
树 /雅各泰
如果眼睛从一棵冬青槲滑向另一棵
它将被颤抖的迷宫所控
将被片片光芒与阴影所控
朝向一个恰好更深的洞穴
或许,如今那里不再有石碑,也不再有缺席与遗忘
人迹罕至的山谷 /杰克·吉尔伯特,柳向阳 译
你能理解如此长久的孤单吗?
你会在夜半时候到外面
把一只桶下到井里
这样你就能感觉到下面有什么东西
在绳子的另一端使劲拉。
西瓜 /查尔斯·西米克/作,张文武/译
水果摊上的
绿佛。
我们吃掉笑容,
吐出牙齿。
《在地铁车站》 /庞德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这是人们会说起的一年 /布莱希特
这是人们会说起的一年,
这是人们说起就沉默的一年。
老人看着年轻人死去。
傻瓜看着聪明人死去。
大地不再生产,它吞噬。
天空不下雨,只下铁。
每一个 /贾里德·史密斯 温经天 译
山中的
每一棵树都是一个充满生命的音叉。
风完全符合它们的形状。
《我必须告诉你》 格罗斯蔓
我必须告诉你,
当太阳
像一面锣
撞击我的那些时候,
我记得一切,
甚至你的耳朵。
《安魂曲》(节选) 索因卡
1你把你仍在掠地飞行的
淡淡的悒郁留在静静的湖面上。
这里黑暗蹲伏,白鹭舒展羽翼
你的爱宛如游丝一绺。
苍蝇 (美)奥格登·纳什
上帝用智慧创造了苍蝇,
却忘了告诉我们为什么。
情人 /艾米·罗威尔,翻译:晚枫
若能捉住火萤的绿灯笼,
便可借光给你写信了。
情人 (美)艾米•洛威尔
如果能捉住萤火虫的绿灯笼
我就可以看着,给你写一封信。
音乐 (西班牙)希梅内斯
音乐——
一个赤裸的女子
狂奔在纯净的夜色里!
希望 (美)兰斯顿•休斯
他从临终的病榻上坐起
想要一条鱼。
他的妻子在梦之书里查找
戏耍它。
啄 (美)谢尔•希尔弗斯坦
我曾见过的最悲哀的事
是一只啄木鸟在塑料树上啄食。
他看着我,说,“朋友,”
“事情没有以前那么甜蜜了。”
海龟 (美)奥格登•纳什
海龟生活在坚固的甲板之间
几乎隐藏了它的性。
我想,海龟是明智的,
在这样的夹缝中,如此多产。
隆冬。雪。 (挪威)奥拉夫·H·豪格
隆冬。雪。
我给了鸟儿一片面包。
而这不影响我的睡眠。
一个词 (挪威)奥拉夫·H·豪格
一个词
——一块石头
在一条寒冷的河里。
再来一块石头——
我需要很多石头
如果我想涉过河去。
荒谷 (美)吉尔伯特
你是否懂得,孤独那么久
你会在午夜出去
把一只桶吊到井里
感到什么在下面
拖拽着绳子的另一头?
我最后的诗 (巴西)曼纽尔·班德拉
我愿我最后的诗这样
它是平缓的,说着最简单、最无意的事
它激烈,像一次没有泪水的呜咽
它有着花朵的美,几乎没有香味
有着火焰的纯净,最透明的钻石在其中销溶
有股自杀的激情,不加解释就了结自己。
这条路也许 /努列
这条路也许
不通向任何地方
但有人从那边过来
恐惧 /西米克
恐惧由一个人传给另一个,
不知不觉,
仿佛一片叶子将它的颤动
传给另一片
突然整棵树在颤抖
水云 /博纳富瓦
漂过河床,拂过轩窗,飞过幽谷,舒卷长天,
转眼间展示了它铺天盖地的瑰丽气概,
倾倒,雨的爪子在玻璃窗上乱抓着,
仿佛虚无在给人世签字画押。
在我的冬梦里,
闪电的火焰点燃了陈年的种子,
在这千补万纳的大地闪出生命的绿焰,
但愿我们的赤脚像潺潺的清溪
去给它们滋润而不是给它们蹂躏。
朋友啊,
我们的心贴得这样近,
任光阴的利箭去挥舞吧,
要割断我们的情缘只是枉然。
行人,这些是词语 [法]伊夫.博纳富瓦,汉译:一树
行人,这些是词语。但我要你去听
而不是读:像被草吃掉的
那种微弱的声音。
借一只耳朵,首先倾听快乐的蜜蜂
在与我们擦身而过的名字间觅食。
它在两条花枝间飞来飞去,
把枝条真实的声音
传递给那些装饰着隐形金丝的花朵。
然后辨认更微弱的声音,听任
我们的影子无休止的呢喃。
它们的私语出自岩石之下
以你看得见的
私隐之光熔入一种单调的热情。
简单地听,如果你愿意。寂静是开端
你无法感知,鲜嫩的枝丫在你的手中折断
当你试图从石头之上
剥离一个名字:
而且我们未曾留意过的名字解除了你的警觉。
为了沉闷中离开的你,
这里变得不再寂寞。
一块石头 /博纳富瓦
他们活在词语贫匮的时代,
散乱的节律中,意义不再震颤,
烟气膨胀,包裹着火苗,
他们害怕欢乐不再带来惊喜。
他们睡觉。因这世界的困苦。
回忆在睡眠中经过
如薄雾中的小船,在逆流而上
之前,拨亮他们的火苗。
他们醒来。但草地已漆黑。
阴影是他们的面包,风是水,
沉寂与无知是他们的指环,
手臂围拢的黑夜,是他们地上全部的火。
二
一种神秘的匆忙呼唤着我们。
我们走进去,我们旋开
百叶窗,我们辨认出桌子,壁炉,
床;星星在窗扇中显得更大,
我们听到一个声音愿我们相爱
在夏日的顶点
像海豚嬉戏于没有岸沿的水域。
我们一无所知地睡吧。胸口抵着胸口,
呼吸混杂在一起,手牵手,一夜无梦。
遗忘 /比利 柯林斯, 译/原野
作者的名字首先离去
接着乖乖离开的是书名,情节,
伤心的结局和整部小说
现在突然变成一部你从未读过
前所未闻的小说。
仿佛,一个接一个,你曾储藏的记忆
决定退休到大脑的南半球,
到一个没有电话的小渔村。
很久以前,你吻别了九个缪斯的名字
然后看着二次方程打包,
甚至当你背下行星的顺序时,
其他的东西也在溜走,也许是州花
叔叔的地址,或巴拉圭的首都。
不管你努力记忆什么,
都没有准备好,放在你的舌尖,
甚至也不会潜伏隐藏在脾的角落。
它飘向一个黑暗神秘的河流
连你能记住的河流是“L”字母开头
也径直走向遗忘,加入那些
甚至忘记怎样游泳和骑自行车的人。
难怪你半夜起床
在战争的书上查询一次著名战斗的日期。
难怪窗子里的月亮似乎
从你曾滚瓜烂熟的爱情诗里飘走。
介绍诗歌 /科林斯
我让他们拿起一首诗
高举至光亮处
像看彩色幻灯片
或把一只耳朵紧贴它的蜂房。
我说将一只老鼠投入诗中
并看它如何设法出逃,
或走进诗的房间
在墙壁上摸索灯的开关。
我要它们滑水
滑过一首诗的表面
在岸上向作者的名字挥手。
但所有他们想做的却是
用绳子把诗捆绑在椅子上
并折磨它使之招供。
他们开始用橡皮管打它
以求找出其真实含义。
修改 /科林斯
长长的乡村路上
我终于停在路边
这时,已经开了几百英里
水没喝,眼没眨
我久坐在那里,竟然数出
宽阔的牧场山坡上有24只奶牛。
这个景象没要求改变,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甚至,还有一个绿色的山丘
若隐若现稳坐在背后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一种冲动
找支铅笔来删去它们其中的一个,
悠闲地站在
远处角落的阴影里那一个
我当时还太年轻不明白
她在凝视一个大奥秘
正如她专心致志的姐妹们
她华丽,棕白色,有哲学气质的姐妹们
冬天的诗 文/罗伯特·勃莱,译/董继平
冬天的蚂蚁颤抖的翅膀,
等待瘦瘦的冬天结束。
我用缓慢的,呆笨的方式爱你,
几乎不说话,仅有只言片语。
是什么导致我们各自隐藏生活?
一个伤口,风,一个言词,一个起源。
我们有时用一种无助的方式等待,
笨拙地,并非全部也未愈合。
当我们藏起伤口,我们从一个人
退缩到一个带壳的生命。
现在我们触摸到蚂蚁坚硬的胸膛,
那背甲。那沉默的舌头。
这一定是蚂蚁的方式
冬天的蚂蚁的方式,那些
被伤害的并且想生活的人的方式:
呼吸,感知他人,以及等待。
芦哲峰:鸟叫、光照、喜欢的人,都很美好。由此三者构成的诗,必然美好。
潜鸟的鸣叫 罗伯特·勃莱 (董继平译)
从远远的无遮的湖泊中心
潜鸟的鸣叫升起来。
那是拥有很少东西的人的呼喊。
深夜开车去小镇寄一封信 (美)罗伯特·勃莱
寒冷的雪夜。大街上空无一人。
唯有旋转的雪花在动。
提起邮筒盖,我触到了冷冽的铁。
在这样的雪夜,我爱着一个秘密。
开车绕弯儿,我要浪费更多的时间。
月亮 (美)罗伯特•勃莱
写了一天的诗,
我出去看松间的明月。
在树林深处,倚着一棵松树坐下来。
月亮把门廊转向光亮,
而她的房子那幽深的部分,隐在黑暗中。
看着雪人孤独地站在
冰冷的薄暮里是他难以忍受的。
小男孩哭泣地听着风在酝酿
整夜的咆哮和巨大的哀号。
他泪眼模糊,几乎看不清
那苍白的脸上沥青的双眼
投给他这样凄凉的一瞥,
仿佛被逐的亚当回望天堂。
然而,雪人是满足的,
并不希望进到屋里慢慢死亡。
他依然感动地看着孩子哭泣。
尽管冰雪是他的元素,
他却将之融化,从那柔软的眼中
滴落一滴最纯净的雨水,献给孩子的
一颗眼泪,他站在明亮的窗边,围绕着
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光亮,这样的爱,和这样多的恐惧。
蟾蜍之死 /理查德·威尔伯 马永波 译
机动割草机逮到了一只蟾蜍,
咀嚼一番,扯掉了它一条腿,
它一瘸一拐跳到花园边上,
在瓜叶菊的叶子下找到了庇护,
在梣树和心形叶子的荫下,
在最后一处幽暗的低洼地藏起身来。
与生俱来的珍贵的心血流出,
消耗在泥土般的皮肤和干瘪的褶皱中,
流进瞪大的双眼那堵塞的沟渠,
它静卧着仿佛要重新变成石头,
它无声地静听着,死去,
接近深沉而单调的音响
接近雾蒙蒙沸腾的海洋
冷下来的海岸,接近那失去的两栖纲的王国。
白昼在缩小,淹没,并终于消失,
在睁得宽宽的古老的眼睛里,
它们似乎仍在望着,修剪过的草坪上,
那憔悴的日光的阉牛。
作家 /理查德·威尔伯 马永波 译
在房子的船首,在她的房间里
透出灯光,窗户上掩映着菩提树,
我的女儿在写一个故事。
我在楼梯上停住,倾听
她关闭的门后打字机键盘的喧响
像一根铁链拖上船舷。
尽管她还年轻,她的生活材料
却是满满一大舱,有的还很沉重:
我希望她能有一段幸运的旅程。
可现在是她停了下来,
仿佛在否定我的想法和轻松的描画。
沉寂在加重,在沉寂中
整座房子似乎都在思考,
随后,她又以一连串喧闹的敲击
重新写了起来,并再一次沉寂下来。
我记起那只昏头昏脑的欧椋鸟
两年前,正好被困在那个房间里;
记得我们如何悄悄溜进去,拉起窗扉
又退回来,不去惊吓到它;
如何在无助的一小时里,透过门缝,
观察那个油亮乌黑
带有虹彩的狂野生灵
扑打着光明,像一只手套
坠落在硬地板上,或是桌面上,
然后弓着背,滴着血,等待
智慧再一次做出尝试;我们的精神
如何振奋起来,当它突然
有把握地从椅背上起飞,
开辟出一条顺利的航线,对准窗口
从世界的窗台上一掠而过。
亲爱的,我已经忘记了,
这永远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对你的期望一如从前,只是更强烈了。
你的鲶鱼朋友 /布劳提根
如果我象鲶鱼那样
生活在池塘底,
浑身的皮肤
和胡须象个绞刑台,
你在一个月色
把我的黑屋
照亮的夜晚到来,
站在我的感情
边缘上想,
“这池塘边很美。
我希望
有人爱我,”
我愿意爱你,
做你的鲶鱼朋友,
让你的脑海里产生
这样的孤独念头,
在安详宁静中,
你会突然问你自己,
“这个池塘里会不会有鲶鱼?
这里对鲶鱼来说,
可是个绝好的地方。
桔子 /布劳提根
哦,死亡在完美地
计算桔子的风,是怎样
为你的脚步而涌动,
你停了下来,死在
缀满了丰收繁星的
果园里。
嗨!就是为了这个 /布劳提根
不是出版
不是钱
不是成名
不是性爱
前几天,一个朋友来我家
读到我的一首诗。
今天他又跑回来,要求再次读读
那首诗。他读完以后,
说:“这首诗让我想
写诗。”
《栖息的鹰》 /休斯
我坐在树林的最高点,闭着双眼。
一动不动。从我钩状的头到我钩状的双爪,
没有虚无的梦:
在睡眠中,也不去演习完美的捕杀和吞食。
这些高高的树木带给我的便利!
空气的浮力和太阳的光线
都对我有利
大地面孔朝上,等着我的检阅
我的双爪固定在粗糙的树皮上。
上天极尽造物之能事
才创造出我的爪子和每一根羽毛
而今我把万物握于爪中
或者凌空飞起,将这一切慢慢地转动——
只要我高兴,我可以随处捕杀,因为这一切都属于我
我的体内没有任何诡辩:
我的习惯是撕掉那些头颅——
死亡的恩典。
我飞行的路线只有一条,直接
贯穿那些生灵的骨骼。
我的权利无须论证:
太阳就在我的身后。
自从我出现,就没有任何改变。
我的眼睛不允许任何改变。
我要让一切就这样保持下去。
《可怜的鸟儿》 /休斯
在沼泽地的矮林中。幽蓝的
暮色将群星的电极
逼进它们的脑袋。整个夜晚,
它们用细小的爪子攥紧湿漉漉的树枝,
梦见天堂那光秃秃的捕食机器。
黎明,浑身发烫的它们
迅速逃往田野。整个白天,
它们努力获取适当的睡眠,
在睡眠时也不忘注视着草地。恐慌
将它们从一座山抛向另一座山。它们四处寻找
可供睡眠的安全之地,
在面容僵死的石头间四处寻找。
蓟 /休斯 袁可嘉译
不顾母牛的橡皮舌头和人们锄草的手
蓟象长而尖的刀子捅进夏天的空气中
或者冲破蓝黑色土地的压力打开缺口。
每只蓟都是复活的充满仇恨的爆发,
是从埋在地下的腐烂的海盗身上
猛然抛掷上来的一大把
残缺的武器和冰岛的霜冻。
它们象灰白的毛发和俚语的喉音。
每一只都挥舞着血的笔。
然后它们变苍老了,象人一样。
被刈倒,这就结下了仇。它们的子孙出现,
戴盔披甲,在原地上厮杀过来
夜与晨 /R.S. 托马斯,翻译/李晖
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我起来,沿着
麦奈的海滨,走在梦境般的荒草地上;
风很猛烈,潮水狂怒地晃动,
海浪在卡那封港的边缘咆哮。
但第二天,我经过那条路,
麦奈的海滨呈现天堂的静默;
和风轻柔,大海像花朵
太阳在卡那封塔上沉睡。
猫与海 (英)R.S.托马斯
这与一只黑猫有关
三月,趴在裸露的崖顶
眼睛觊觎着
金雀花瓣;
这是严密的方程式
驯服的喵喵声
乘以大海的镜子
那冷酷的心。
差点忘了桐儿也是大腕~~
呵呵,是先画眉~~
我知道歌叫画心。我当时在想,画心在诗歌里哪里有体现?:)
还是因为诗写的不好。
林林的诗,我总要花点时间琢磨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