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共和之路:红二代的共识 (新一版 .1)
(2011-07-05 15: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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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讲民主与法制,讲重建信仰,讲重庆模式,都逃不过文化大革命,逃不过党内的左派右派斗争,跳不过先富与穷人老百姓的矛盾。为什么要重新认识文化大革命,不是为了要走文化大革命的老路。只是温故知新,反思过去,为了现在,为了未来。现在要解决的当务之急是党内的贪污腐败是真正的“党要变质的修正主义问题”,要解决社会的道德败坏,世风日下,社会会崩溃。红二代的史观,给了我们更多的史料,让你更清楚地解释中国目前的权力资本化,权力市场化,执政产业化甚至黑帮化,让你意识到自己该如何面对复杂的未来,....
现在读读人家红二代的原版“共识之路”。
作者:
张木生:原西藏林芝地区专员,《中国税务》杂志社社长,其父为周总理大秘/华润第一任经理
周志兴:《领导者》杂志社长兼总编辑,《共识网》总编辑
删节:我
【周志兴】:看你的新书《改造我们的文化历史观》很受启发,现在咱随便聊聊。不给你提纲,不要正儿八经的周吴郑王,别扭。
【张木生】:好,漫谈。
【周志兴】:信马由缰。你写的东西也是信马由缰,并没说我一定要创造个一个什么理论模式,一定要跩些理论词汇,信马由缰。今天你就随便讲讲共识,就是共识的道路,共识之途。共识下面含很多问题,比如对文化大革命的共识。像咱们这个岁数,你比我大几岁,66年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你是上初三,还是高一?
【张木生】:我那个时候已经下乡了。初三下的乡。应该算是高二的学生。
【周志兴】:老高二。我是老初一。咱们都是经历文化大革命的人,你那个时候岁数大记得更多点。我那时候刚上初一,但我们那学校也算闹得厉害的,北京外院附属外国语学校。
【张木生】:我知道。傅云起那个学校。
【周志兴】:对。那时我们学校打死了俩老师。66年8月,打死2个老师之后,贴了个告示:“杀二儆二百”,当时学校有206个老师。
【张木生】:比汉代还厉害,人家是二桃杀三士。
【周志兴】:都是像你们这样的高年级学生干的,把老师打死了,还说打断了几个木枪(木红缨枪),要让死者的家属出木枪的钱。其实,那两老师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年轻时参加过三青团。这就涉及到民主和专制。我们今天也可以谈谈。其实有很多不同的看法。还有关于重建信仰的问题,现在到底信仰什么东西?再是重庆模式。今天咱就说这些话题。一个个来。
文革的反思是非常必要的
【周志兴】:文化大革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结束都30多年了,从开始算也40多年了。现在对文化大革命又有了很多不同的看法,你是怎么看这个文-革的?因为现在还是有很多人开始给文-革唱点赞歌。
【张木生】:乌有之乡嘛。
【周志兴】: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文-革真的有其可取之处,还是因为现在的社会状态,迫使人们又重新想起文-革这档子事,还是因为我们对文-革的反思不够造成这种现象呢?
【张木生】:巴金先生想办文-革博物馆,结果受到从上到下的反对,中宣部对文-革有个非常明确的规定,就是在大陆的出版界不许出这方面的书。我们出了一本胡鞍钢先生写的《毛泽东与文-革》,是在大风出版社出版的,也就是说在香港出版的。他那个书写的比较客观,但是没深度。
首先李零先生和我在对文革的问题上看法很一致。改革开放34年,前提是彻底否定文-革,这个选择没错。但是,话是这么说彻底否定,实际上他们没有彻底否定,比如我父亲。
【周志兴】:你父亲好像也是“文-革”中蒙冤的。
【张木生】:对,我父亲是1931年的老党员。他是海宁县的第一个党员。做过董必武的秘书,也做过周的秘书。
【周志兴】:什么时候做的周的秘书?
【张木生】:在红岩村的时候。
【张木生】:抗战后期,李克农对他们进行审查,我父亲和陶铸同被关在一个号子里。审查完了,就很清楚他在监狱表现很不错。那么还是受信任的,以后排他在南方局、川东特委做领导,然后再到香港创办了中国现在也算牌子的华润。他是老华润,他是第一任总经理,钱之光是董事长。我父亲的名字改成李应吉也是总理改的。
【周志兴】:“文革”开始的时候在华润,还是在北京这边?
【张木生】:在北京。文革开始的时候他是外经委的副主任。“文革”一开始,方毅跟他商量,说咱们得分成两拨,像我们是主要被攻击的对象,你的历史比较简单,因为我父亲没有在军队呆过,也没参加过什么延安整风之类的。所以照顾你,你主抓业务,我们领导运动。
实际上这很快就分成了两派。当时多数是保我父亲的,因为他一开始没犯所谓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错误,没有去镇压群众。
【周志兴】:而且是不是还有周总理的背景在这?
【张木生】:总理也是一个背景,但是大家都有这个背景。所以像我父亲,汪道涵这样的,其实很明显的表现出白区党和红区党的区别来。实际上,我父亲被整,然后去世了,当时他背上有明显的被抓的痕迹,擦五楼厕所的时候,衬衣上有明显的被抓了一把的印子。大家说是他自己跳的,但是他跳之前一天,我去看他,他非常的平静。他说“我现在也挨了他们打。我对这个运动,有我自己非常清晰的认识,你们放心”,当时就这样。后来人就没了。
谁整的他呀?现在我看了好几篇谈当时对外经委的运动的文章,有好多人把矛头对准了方毅,陈慕华。所以这里头是共产党自身原来就有的党内斗争的延续。“文革”绝不是一个人的一台戏,比如说他们都把这个责任推给了主席。
当然也不是那四个人的一台戏。文革之后,我们常见的被整死的人,都是一句话:“被四人帮迫害致死”。大家都是好东西。很快就把这一段历史忘记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种现象我们看的太多了,而且很多被整死的知识分子在悼词里头最后的结论也是“被四人帮迫害致死”。其实“四人帮”认识他们是老几呀。
知识分子多数都是被知识分子自己整死的,小知识分子整大知识分子,为了怕自己挨整而整别人的非常的多。
【周志兴】:还有很多人是为了自己往上爬而整别人。
【张木生】:是啊,所以我们一定要反思文革。比如说,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路线,阶级斗争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这样一条极左路线,大家都深恶痛绝。但是他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我们有文革,苏联有大清洗?那么到了波尔布特那个地方,到了柬埔寨那简直就是进入疯癫,连商品、货币、城市都不许要了。然后还要给人家重新配对,知识分子不能和知识分子是一家。
【周志兴】:戴眼镜的都是阶级敌人。
【张木生】:都是阶级敌人,但是主席却说,很多我们的理想,在中国没实现,在柬埔寨实现了。所以,毛这个人他和“四人帮”不一样,“四人帮”有很大的投机成分,他有很顽强的信仰。在中国革命过程中他是一杆旗帜,他很好的解决了民主革命的问题,所以他被大家所公认,他又非常会打仗。在延安的后期,他已经形成了绝对权力,政治局会议经常是别人都坐在他的炕头底下,他一只手撑着被卧垛,一面给大家布置下一个战役怎么打。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和气概,仗也指挥得漂亮。
如果我们看《毛选》第四卷的话,你都发现他能够直接指挥到一个战役具体的部署上,但这背后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功绩,是那个时候的大势所趋。当时所有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包括蒋介石的秘书,包括他的国防部战役厅,作战厅的厅长都被我们发展了。所以,这有他的必然性。
但如果我们光就“文革”的错误说“文革”,说不清楚。“文革”之所以能发生,还是有一个国际的大环境,决定着你国内的小环境,这个也是有道理的。国共之争背后是苏美之争。
毛这个人的功绩,还有他和赫鲁晓夫彻底分裂之后,他是把这个国家变成了一个不依附任何强国的、真正使中国成为一个主权独立、独立自主的国家。这是由他的使命感,由他的信仰,由他的想法,他的整套构思来形成的。所以他理想上是既要去欧美化,又要去苏联化。这点说,他是不是有点合理性的东西去搞他的继续革命,这就是他的合理性。运动的目的则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文革”开始的时候,对全民来说都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为什么?因为你的权力是会异化的。所以,“文革”之后,周扬头一个跳出来反异化,提倡人道主义。但是他也错了,他的想法和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不一样,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特点是马克思主义三个手稿,第一个形成了政治经济学批评,第二个手稿形成了《共产党宣言》,第三个就是为《资本论》做准备。《资本论》第一章的第四小节“关于商品的拜物教”是接着反异化的,他非常明确表明他不是一个人道主义者。所以周扬和胡乔木各执一词都不对,从经典著作上看是这样的。
但是一个国家孤立无援,强敌环伺,领导者的思考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有解放军叔叔把门,有警察叔叔抓特务,所以我们并没有不安全感,但是对于执政者来说,这两大股势力,美国也好,苏联也好,都是非常深的压着我们。而且毛觉得苏联在变,斯大林被全盘否定,其实没有全盘,赫鲁晓夫只反斯大林的粗暴、专断、而不反对制度,这一点应该有共识。
【周志兴】:但是作为一个领导人来说,他就认为已经是全盘否定了。
【张木生】:对,毛说是全盘否定,但是我和李零在“文革”中已经指出来,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的秘密报告,在中国,拥护的和反对的后来都变成了“右派”。为什么?比如中国人民大学里面对二十大秘密报告拥护的、反对的后来都成了“右派”。这里头有一个算不清的帐,算不清的帐它背后是什么?是毛自己可以对斯大林非常不满,因为他有一肚子的气。
【周志兴】:包括建国后也受过气。
【张木生】:在民主革命中,斯大林一直把毛泽东看成是铁托第二,毛凡是公开讲话都是说斯大林的好话,凡是在底下党内的小范围讲话,都是讲斯大林的很多坏话。所以,这个大环境决定着中国去两种势力,美国势力和苏联势力,这是他的合理性的表现。还有一个合理性的表现,就是不能让马克思主义的党变成资产阶级政党,变成修正主义政党,变成人民群众的对立面,就是所谓的“党不变质”的问题,你说有没有了他一定的合理性?文革应该全面否定,但毛所讲的党会变质的问题,今天我们也同样面对。
所以继续革命是他晚年的一个梦,这个梦在现实生活中没有群众基础,没有社会基础,也没有经济基础,所以“文革”必定要失败。站在毛左边的,有高岗这样的,有林彪这样的,站在毛右边的有邓小平这样的,有陈云这样的。斗争的结果是:左边的今天一律不许翻案,右边的全都给予了肯定。右边的人就决定了对“文革”要全面否定,但是又不敢把账算得太深。他们又要举毛的旗,又要彻底否定,你说文革能彻底讲透吗?到今天都没有具备这个条件。
小平同志去世之前是跟江(泽民)交代过的,毛的问题还要讲,对毛的问题要从富田事件打“AB团”就有左的问题,直到文革毛的左倾错误都没有讲透。把“左”的根子顺出来。结果后面的人没有一个敢接这个任务,一代一代往后推,历史的复杂性就是这样。我们说要改造我们的文化历史观,如果具体分析“文革”也是这样,你不敢于把“文革”发生的真正原因和实际情况全部清楚的给摆出来,你就没有让人民群众真正掌握“文革”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发生,为什么会有这种悲剧产生在中国。
你到今天连杨、余、傅被抓是怎么回事也不讲清楚,也不说毛在“九大”的时候拒绝陈伯达和林彪起草的政治报告,接受了张春桥的那个政治报告,而且毛和林的矛盾在九大已经埋藏下来。刘源对林豆豆说:文革之前你爸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从正面去说明,但文革发生时他虽然两次表态不想出来,终归还是出来了。林和毛结合起来打倒了97%的中央委员,然后林和陈伯达在九大时提出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现在看当然有正确的一面,但对毛泽东来说林的行为是背叛,不管你过去有什么功劳,只要否定毛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毛是非打倒你不可,他的逻辑是这样的。陈伯达算什么,按资历“文革”前就当了政治局候补委员,不就因为做过毛的秘书,在毛的指导下写过那几本名著嘛,包括《人民公敌蒋介石》、《论四大家族》。为什么“文革”一开始就让陈当了常委呀?那是为了叫陈伯达去扶持江青。杨尚昆是什么资格,长征时领导过刘少奇,文革前只是书记处候补书记,后来毛骂江青愚蠢,不要再搞“四人帮”,毛是恨铁不成钢,希望江青能把叶剑英等人团结在自己周围,他骂江青蠢就在这里。
所以,我觉得对“文革”的全盘否定,现在不应该还有什么疑义。但“文革”本身的问题就没有讲楚。现在有些人怀念文革,是和另一种潮流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