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2005-07-24 20:02:12)
下一个
(纪录我经历的一件真实的小事,文笔拙劣,见笑了)
那是1997年的春天。我在阜新市彰武县的一个偏远矿山蹲点搞课题,因此时常坐长客往返于矿山和沈阳之间。搭乘这种黄海大客的旅客大多是进城看亲戚的农民,也有不少是搞些农产品贩运到沈阳,或者从沈阳的五爱市场进些日用品到乡下小店的半农半商。大袋子的货物就码放在车顶的货架上,用麻绳勒紧,雨天还罩块塑料布。路上是招手上车,喊一声下车,搭乘倒也方便。时常也有戴大金戒指,衣着光鲜的男女,就不得而知什么来路了。
那天上午我从矿山出发回沈阳,因为是礼拜六,所以车上人很多,过道上都站着人。路上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可能为了当天回,都希望快些到沈阳吧。就在这颠颠簸簸中一段对话传进大家的耳中:
“你这孩子怎么看着眼熟呢,你是韩家堡子黄玉芬黄老师的儿子吧?”
“嗯呐,我妈叫黄玉芬”
“哎呀还真是!我是你张叔,以前跟你妈在一个中学教书,你小时候管我叫张大大。”
“哦,张叔。”“你跟谁出来的?”
“我自己出来的。”
“一个人出来的,上哪?你妈知道不?”
“上沈阳,我妈不知道,我自己偷偷出来的。”
“哎这孩子! 你怎么这样呢!”
“我家穷,我在家是个累赘,隔壁刘二还骂我傻子,我不想活了。”
我寻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旧中山装的瘦高中年人,和他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瘦弱的孩子,看姿态表情应该是弱智。
“孩子啊,你家的情况我知道,真挺值得同情的。你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后来你爸自己走了,你妈一个人拉扯你长大。你以前病好点的时候就寻过死,把你妈吓坏了,为了看着你书都不教了。你妈对你多好啊,你这一走,你妈找你还不得急成啥样啊!”
孩子哭了:“我对不起我妈~,可我心里憋屈,活着没意思。”
“孩啊,张大大开导开导你,你听不?脑子坏了也是病,也可能治好。人生在世哪有没病没灾的?人活着就得勇敢地面对它们。你看这一车人,和你比好像都过的不错,可谁家里没有难心的事呢?谁心里没有疙瘩呢?再难,他们也都挺着,好人也都是靠坚持啊。孩子,大叔说的你明白不?”孩子无语,一车人无语。
“那你上沈阳干什么去?”
“我拿了我妈箱底的四百块钱,想上沈阳过几天好日子。”
“四百块钱放哪了?”
“在我衬衣兜里, 你看。”
“你这从外一看就是钱,我的孩子啊,你下车不等花就得让人整死!不行,我今天事不办了也得把你送回去,停车!”
“我不回去!”
车停了,两人撕扭起来。
“哎呀,我没去过你们家,这可咋整?”
这时最后排座一个农民打扮的青年起身说:“大叔,我是韩家堡子的,我认识黄老师家,那我送他回去吧。” 跟旁边的胖大妈交待了两句就挤到前面去了。两人下去,车又启动了,从后车窗还能看到那孩子使劲地挣扎,青年费力地抱着他的腰在等回程车。客车又寂静地行驶了一段,旅客们似是在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又似在想着自己的难事。忽然,张老师不安地念叨起来:“那小伙子我也不认识他,他要冲那四百块钱,这孩子可要遭殃,不行我还得下去。”
胖大妈忿忿地开口了:“人家跟我一个堡子的,好容易上沈阳看他二舅一趟都没去成。这不两条鲤子还有一袋花生还得托我带过去。帮忙还帮出过来了?你这嘴也太损了。什么玩意儿!”要开骂。
张老师松了口气,连忙解释:“这不不了解情况嘛,我也是怕万一,对不起,对不起。”
胖大妈前面一戴大金戒指的中年汉子悠悠地打起了哈哈:“误会,误会,你们都是好心,雷锋当年做好事也被冤枉过。有一回下大雨送大嫂回家, 结果被大哥误会了!整半天才说清楚…”
哈哈哈,车里响起了会意的笑声。黄海大客绝尘而去,带动路边翠绿的杨树枝轻点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