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
我们住的土地庙是在县城东大门桥头的西端。东大门离我们很近,是城乡进出要道,过往行人很多。西南大门通水道,北大门是庙堂和学校的所在地。明清时代,我们是一个府,统管周围六县,是县府中衙门最齐,庙堂最多的一个县份。在土地庙的左邻右舍开歺馆,摆小食摊的居多,还有收购山货的商家近邻左右,而且我外公和二姨也住在这条街上。桥头土地庙面朝大街,占地面积很少。记忆中它是一个三米乘两米的双层建筑。楼上供奉土地菩萨,楼下是小铺面。紧邻桥头的片石坡上搭了一低矮建筑,面积约十平方米。里面有一张双人床。父亲母亲决定用此庙来开水果店。
我们县面临长江,是一座天然的货物售散地。虽然本地出产水果不多,但周边的水果都大量向这里涌进,所以我们的水果货源应该是充裕的。我们水果店以卖桔子和柑蔗为主。由母亲守着铺面经营,父亲则负责采购和当挑夫的长工苦力为主。父亲帮助商家把日用百货往不通水路的邻县输送,又把换来的猪鬃和桐油运回来。这样来回都有货担。因为父亲为人本份善良,吃苦耐劳,责任心强,加之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力士,所以商家一般都愿意把他们的货委托父亲来搬运,他十分认真负责,从来不需要押运监督也没有丢失过一件货物,所以他的货物比较充足,总有活干。只是人得不到休息,太辛苦了。按说父亲干完挑夫的苦力回来,应该是好好休息一下,但因为母亲从小窠脚,无法走远路和干体力活,所以父亲还得填满水缸里的水,需要用的煤以及水果铺的水果,这样的生活重担全部落在父亲一个人的肩上。仅管如此,我从未听到父亲有丝毫的报怨以及哀声叹气,甚至没见过他皱一下眉头。我们记忆的父亲永远都是精神抖擞,眼里有光。从此以后,我们不但能还清利息,还能还一部分的债务了。经营的水果店还遂渐填加了香烟,花生和瓜子,还附带帮左邻右舍卖些土特产。父亲从那时起,便让我和姐姐重迫校园,姐姐还是在原来的中心小学,而把我送到一个私塾去读四书五经了。父亲虽然自己没有文化,大字不识一个,但干完苦力回到家,总是检查我们有没有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我背书给他听。因为我舅父是从小读私塾的,父亲知道私塾最主要的是要会背课文。父亲虽然从未上过学堂,但在外公家干活那几年,耳濡目染舅舅读书的日子,也鹦鹉学舍式会背不少经文,象三字经,百家姓,曾广贤文之类的。所以尽管他不识字,但如果我哪一段背错了,是混不过去的,我不敢有任何大意。加之如果背错了,在私熟也会被老师打手心的。如果我背得好,父亲总会给我一些小奖品,母亲也会给我缝一件白衣服白裤子之类的,所以我学习很有成就感。虽然我天分不是十分好,但我十分喜欢读书。读了一年私塾后,我便和姐姐一起上中心小学了。我们姐弟俩背着漂亮的书包,穿着洁白的衣服,溶入于小学生的人群之中,自卑和恐惧一扫而光。我们放学后,除了完成学校的作业之外,我要填写一页红印本的大字,但妲姐就不同了,她放学后直接去帮母亲干家务活了。那些日子里,我自然比姐姐玩的时间多很多,我还成了小孩子中的娃娃头。我母亲是大姐,在家里虽然我是老二,但在众多表姐妹那里,我是唯一的男孩子,所以我就自然变成了男性中的老大,我们一起玩耍时,通常都是我雄纠纠在前,后面跟着一群小女兵,我神气十足。我外公非常宠爱我,他晚上如果睡不着,就会悄悄到我家,轻轻地把我从我家的床上搬到他的家去。还经常要我去他家单独陪他吃饭,要知道外婆和他自己的子女都只能在边桌上吃,这种殊荣无形中给我在人群中树立了很高的威望,大人们都把我当个宝,表姐妹们也很崇拜我。我的业余生活很单调,我唯一的玩具是一个铁环和一付陀螺。玩铁环玩不过比我大的男孩,但玩陀螺就不一样了,我可以用小的陀螺去撞翻别人的大陀螺。我更多的时间是和我的一群小表妹玩游戏。
这里有几个有趣的小插曲:大约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从河边回来的人传来一条噩耗,有一群小朋友在河北游泳,其中之一淹死了。其描述的性别,身材相貌,穿着打扮甚至姓氏都与我吻合,当这一噩耗传至我家,同时惊动了所有的舅父和二姨两家亲友,他们都急匆匆地赶到出事现场,河边上只见一双麻草鞋和白裤子,白汗衫,其他的小孩子早已离开河边不见踪影了。可怜小脚母亲,当赶到岸边,看到类似的鞋子衣物,顿时失声痛哭,悲痛欲绝。但她悲痛之余,再仔细看了一下岸边的衣服鞋子,觉得虽然很象但也不完全象我那天穿的。与此同时,父亲和姐姐带着尧幸心理,去学校找我,结果就在母亲将信将疑之时,带着我一路跑到河边,母亲见我之后,抱着我放声大哭,百感交集。原来淹死的是一位同姓的同学。我们大家都为他的家人感到十分难过和痛心。
徐二注:据县志奉节县位于四川省万里地区东部边缘。春秋为鱼邑,战国属巴,秦置鱼腹县,西汉设江关都尉,东汉升为固陵郡,三国改为巴东郡,南北朝改为巴州,正光四年(523年)改为信州,唐代改为夔州,贞观二十三年(649年)更名奉节,北宋置夔州路,明代降路为府,清代复为奉节县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