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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述
主要人物介紹
第一回:蔣建豐驅車探病房,謝穆瀾病榻思情人
第二回:前線戰事淪陷頻傳,重整幣值事在人為
第三回:梁複生掀怒罵狂潮,蔣建豐談孤臣孽子
第四回:行轅會議眾說紛紜,出兵朝鮮意見不合
第五回:謝國棟後海逢玉英,白髮紅顏續寫佳話
第六回:精銳部隊蓄勢待發,以戰養戰計畫泡湯
第七回:梁複生抒鬱勃之氣,蔣建豐論黃埔精神
第八回:謝梁二人喜結良緣,訓練中心開筵設酒
第九回:謝穆瀾枕邊鶯聲泣露,梁複生燈下驗對槍傷
第十回:徐寅貶謫基隆監獄,CC派系勢如危卵
第十一回:梁複生冷嘲熱諷徐寅,蔣建豐過問行總舞弊
第十二回:黃蒲誠甄別洪門中人,蔣建豐燈下閱批點將
第十三回:前線急缺運輸工具,謝老率眾戰略南下
第十四回:謝國棟感慨武裝和平,梁複生一行劈波斬浪
第十五回:宋子亮詫異戲園突訪,謝國棟設計巧獻金條
第十六回:宋子亮攜美眷參加晚會,戰鬥同盟醞釀綁架計畫
第十七回:壯漢夜襲鐵血救國會,謝穆瀾孤膽勇奪手槍
第十八回:梁複生損兵折將受阻香港,蔣建豐摘埴索塗臨危受命
第十九回:鐵血救國會全軍覆沒,謝穆瀾為愛命喪黃泉
第二十回:梁複生折臂大難不死,黃蒲誠奉命前來探望
第二十一回:鈞座邀黃蒲誠等人共商國是,承諾事成授予二位上將軍銜
第二十二回:梁複生潛入孚中一探虛實,雅敘閣二記者酒後吐真言
第二十三回:齊慕棠彙報孚中新聞要案,劉雲下軍棋談論時局莫測
第二十四回:密室驚現地寶線索,時英不幸中箭歸西
第二十五回:藏匿地寶引發激辯,老者揭秘識破天驚
第二十六回:虞時英魂欲葬榆叢,徐寶琴劫後又逢生
第二十七回:粱複生重逢徐寶琴,黃蒲誠吃醋心生恨
第二十八回:黃蒲誠單刀赴會,劉雲談荊軻刺秦
第二十九回:粱複生為愛禁欲,徐寶琴地窖逃生
第三十回:梁複生辯統制經濟,劉雲駁斥自由經濟
第三十一回:黃蒲誠洩密地寶實況,徐寶琴脫逃稟報案情
第三十二回:大災變颶海嘯侵襲,浪濤盡何日君再來
這是一部精彩萬分的懸疑諜戰網路文學,故事之所以精彩,除了人物塑造較為成功之外,關鍵在於本書的時代背景: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美國出兵朝鮮,杜魯門下令第七艦隊進駐臺灣海峽。
故事就是在這一歷史關鍵轉捩點鋪展開來的,局勢對當時的國民黨非常不利,五月舟山、海南相繼淪陷,若戰事無法繼續扭轉,臺灣就岌岌可危了。山雨欲來風滿樓,此刻的臺灣島內民眾要求反腐消除積弊的聲浪此起彼伏,蔣總裁為了挽回民心,同年下令槍斃了陳儀,把228事件的歷史罪責都歸咎於陳儀一人。
為了挽救瀕臨滅亡的國民黨政權,蔣建豐結合當年自己在上海打老虎時期的失敗教訓,重新組建起了一支鐵血救國會,目的是希望鐵血救國會能夠在香港反腐緝私事務中發揮積極作用,找到國民黨內部大老虎們在香港走私洗錢的確鑿證據,自己也好借此機會在島內開展整頓黨務工作,從而肅清黨內的腐敗分子和內奸,淨化黨員隊伍。唯有如此,臺灣島內新的幣值改革才有成功的一線生機。
為了推行新的幣值改革,鐵血救國會不惜遠赴香港搜集情報,然而一場看不見的血雨腥風正在等待著他們,在朝鮮戰爭疑雲密佈下,各路人馬在香港這座彈丸之地粉墨登場,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殊死較量。
鐵血救國會香港出師不利,梁複生雖大難不死卻身負重傷,幸運的是撿回一條性命,為了完成建豐先生的囑託,梁複生重新披掛上陣,並打入孚中公司內部,在探訪中發現一個驚人的密室,密室裏不僅關押著虞時英,還有留在大陸的「一0六」地倉財寶,與此同時隱蔽戰線鬥爭日趨激烈,雙方互相派出重量級的人物來到香港,擺出了一副決戰態勢,梁複生和他的同仁們將會面臨怎麼樣的命運?藏匿在孚中公司的地寶又會花落誰家?香港搶救學人計畫是否會化為泡影?這些故事即將拉開大幕。
蔣建豐:中華民國國防部副部長
梁複生:原燕京大學教授,滿腹經綸的菁英學者,後繼任為鐵血救國會稽查大隊主任。
謝國棟:原北平地下黨,後輾轉至香港,扮演煤運公司老闆。
謝穆瀾:謝國棟的女兒,梁複生的妻子,原先就讀燕京大學,是梁複生的得意門生。熱情直爽,有些孩子氣,處世未深,後被徐寅戕害,中彈昏迷不醒,直至輾轉臺北臺大醫院才得以搶救回來。
徐寅:原國民黨中央黨員通訊局聯絡處主任,後被貶謫到臺灣基隆做了副監獄長,為了將功贖罪,被迫加入鐵血救國會。
徐寶琴:徐寅女兒,臺大醫院醫師,蔣建豐最後一張王牌。
方孟豪:原廣東空軍七期甲班飛行教官,投誠以後隨父親移民香港。
方孟偉:方孟豪的弟弟.
楊漣:洪聖山忠義堂堂主,洪門中人,平生素懷忠義。
宋子亮:香港孚中運輸設備公司創始人。
俞小明:原淞滬警備部水上稽查大隊大隊長,現任鐵血救國會稽查大隊大隊長。
弗蘭特:鐵血救國會稽查大隊中隊長。
林增輝:原監察史署秘書處秘書,現任鐵血救國會稽查大隊小隊長。
衛鬱英:謝國棟再婚妻子。
何其桑:原燕京大學校長,國民黨經濟顧問,為人俠肝義膽,和上層大老虎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黃蒲誠:基隆監獄監獄長,鐵血救國會成員。
張發貴:戰鬥同盟黨魁
虞時英:宋子亮姨太太
何曉玉:方孟豪的妻子
劉雲:香港地下黨頭子。
蘇方善:國民黨106地寶處主管
1950年夏天,一群憲兵驟然而至臺大附屬醫院,一行人排成兩列縱隊,駐守在臺大住院部的門口並拉起了警戒線,上級命令他們不允許任何人出入,住院部三樓的二號病房內,一群護士正在手忙腳亂地搶救謝穆瀾,隔壁病房裏忽然來了一位重量級人物,此人就是時任臺灣國防部副部長蔣建豐。
蔣建豐從屬下口中得知謝穆瀾有蘇醒跡象,於是連夜派國防部憲兵大隊驅車魚貫駛入臺大醫院。根據值班醫生介紹:由於謝穆瀾常年處於昏迷狀態,她的病情比想像中要來的複雜,若這周時間內她無法從昏迷狀態中蘇醒過來,就極有可能全身器官衰竭而一命嗚呼。院方從近幾日對她的觀察分析來看,或許是她的生命將要走到終點,所以才在昏迷狀態中時不時地說些讓人似懂非懂的胡亂之話。
只見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值班室裏來回踱步,蔣建豐心中來氣,值班醫生的言辭稍有不遜就會遭致他的批評,可見他對醫生此番推諉之詞心中是極為不爽的,他提著嗓門質問道:現在不要聽你的主觀臆想,我要你明確告訴我診斷結果,謝穆瀾這周到底能不能蘇醒過來?
醫生用一種近乎哀怨的語氣說道:這個我們只能盡力而為。
蔣建豐操著寧波口音:我命令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讓她從昏迷當中蘇醒過來,謝穆瀾關係黨國的大業,她若不醒,你們就休想邁出這醫院大門半步。
蔣建豐覺得剛才自己態度蠻橫了一點,於是便走到醫生跟前,兩手緊握住醫生的雙手,緩和了下語氣說道:事關重大,拜託了!
這時一位女護士突然急沖沖地跑進辦公室:報告蔣建豐長官,謝穆瀾她醒了。
蔣建豐:那我們趕快過去看看。
醫院走廊上,一連串腳步聲如飆風欻卷呼嘯般蹴踏而至,往日舊時的寧謐就此被外界的噪音所籠罩。蔣建峰透過窗戶駐足凝望著躺在病床上的謝穆瀾,看到這張略顯稚氣的臉尤為讓他產生憐惜之情。
歲月遞嬗,一晃兩年過去了,蔣建豐心中默想:我看是我們都老了,唯獨這位謝小娘婢乍一看灼若芙蕖,像極了春日裏的花骨朵,到底還有大把的青春年華可以瀟灑。
蔣建峰長籲了一口氣,歎息道:看到她讓我想起了過往回憶......
只見他須臾片刻,神情像是在回憶什麼,霎那間,腦海中浮現出外婆在世時的樣子,自己仿佛又重新聆聽了一遍兒時外婆對自己的那番教誨之詞,每每想起外婆,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思鄉之情,這種離情之愁,思鄉之苦何嘗不讓人感傷。
蔣建峰暗自忖道:如果沒有戰爭,我們就不會來到臺灣,過著顛沛流亡的生活,人世間最美妙的事情莫過於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父母可以膝下承歡,做兒子的可以繞侍左右,這也是三十萬隨軍赴臺將士的夙願。
這時電報員突然前來報告前線戰況:報告長官,急電。
蔣建豐從恍恍惚惚的神情中猛然清醒過來:念!
電報員急促的說道:5月17日共軍第七兵團21、22、23軍發起聯合攻擊,我軍寡不敵眾,舟山淪陷。
蔣建豐拂袖一揮:你先下去,具體事宜交由行政院長陳誠。
電報員稟道:是長官!
面對前線傳來的淪陷噩耗,蔣建豐心中頓生苦悶之情,於是獨自解悶來到謝穆瀾的病房觀望,只見謝穆瀾人是搶救過來了,卻是一副睡眼含餳的樣子,顯然她還處於意識混沌狀態中,此刻的謝穆瀾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在腦海裏縈念著梁複生,這個讓她揮之不去,忘卻不了的燕大經濟學教授,她所景仰的學者,誰能料到竟然是國民黨特務。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也許是精神受到刺激,亦或是大病初愈,她的目光略顯呆滯,見誰都不吭聲,也不吃護士給她熬好的粥。
蔣建豐走至謝穆瀾病榻前,見到她桃腮微澀,冷汗淋漓,像是發熱狀,於是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感覺熱度還好,方才說道:穆瀾姑娘,別來無恙!身體可好些了!
謝穆瀾對蔣建豐的到來絲毫沒有知會,無論蔣建豐怎麼關照,怎麼搭理她,她都不吭聲,蔣建豐見狀只能起身離別病房,轉而來到隔壁的辦公室約談值班護士長:她怎麼不說話?
值班護士長回稟道:我們還需要觀察謝穆瀾一段時間,看看她的精神狀態是否有所改善,一時片刻回不了神也是常有的,畢竟她昏迷了那麼久。
蔣建豐用命令的語氣說道:一定要照顧好謝穆瀾,等她精神狀態好點,我再來看望她,說完就獨自徑直離開了醫院。
窗外濃雲遮住了太陽,屋內幽暗的光線不禁令人覺得煞甚淒涼,外面又來一陣狂風相助,頃刻之間暴雨傾注而下,那黃豆般大小的雨滴脆生生地砸在窗戶玻璃的表面處,那響聲猶如飄風疾雨一般“劈裏啪啦”的擊打個不停,忽然一扇玻璃窗的插銷被突如其來搐起的一小股俱風彈開,蔣總裁辦公室裏堆放著的一疊公文被風吹得淩亂,頓時滿地一片狼藉。
局勢對國民黨很是不利,五月舟山、海南相繼淪陷,若戰事無法繼續扭轉,臺灣就岌岌可危了。
此番光景怎叫人不感慨不難堪,蔣總裁愴然淚下,只見他從衣兜中抽出一條白綾手帕,擤了一把鼻涕眼淚,長籲哀歎道:無顏見江東父老呀!
蔣建豐見到悲慟欲絕的父親,無不動容的說道:父親您別傷心,我已經敦促蔣廷黻,讓他儘快代表國民政府和美方交涉援助事宜。
總裁:別指望美國人了,現在即便有美國人的援助,我們也未必能夠守住臺灣。
總裁拄著拐杖轉過身來,移動著緩慢的步伐走到總統辦公椅旁,一手扶著座椅旁若無人地安然坐下,一邊又有條不紊地說道:司徒雷登過於婦人之見,杜魯門又記我的仇,不就是沒有給予他參選美國總統大選的鈔票,這是我的失策,誰又能料想到他能在美國大選中勝出。
蔣建豐神情略顯沮喪,長籲短歎道:現在能在美國照會為我們說話的人,除了魏德邁我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蔣建豐又繼續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聽說姆媽想讓父親去瑞士,不知是否有此事?
總裁聞之,顯得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拄著拐杖在地板上敲了兩下,發出“篤篤”的聲音,嗔道:要去你們去,我是不會去的,現在當務之急就是重整士氣,整頓幣值改革,儘快扭轉戰局的失利。沒有美國人的援助這仗就不打了嗎?
蔣建豐寬慰道:父親您別動怒,美國方面我會讓人想盡一切辦法去遊說。
總裁:你要知道現在的美國總統不是羅斯福是杜魯門,你母親已經吃過一次閉門羹了,你就別操這份心了。
蔣建豐從口袋中拿出一份密函交由總裁呈閱,一邊又繼續說道:父親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向您彙報。
蔣總裁戴上老花眼鏡,眼睛定定地注視了一會他,又繼續問道:還有什麼事情,一併說來。
蔣建豐稟道:根據合眾社華盛頓方面的消息,美蘇聯合委員會無法就朝鮮半島如何組織統一選舉達成協議,美國的遠東政策發生了重要變化,並已經採取了徹底之武力解決計畫,解決韓國問題,使其韓國臨時政府能夠統一全國,美國照會上,麥克阿瑟主張出兵朝鮮,看樣子我們的“圍魏救趙計畫”即將成現實。
蔣總裁聞之,精神為之一振,一改昔日頹廢之勢,只見他兩眼目光如炬,神采奕奕的看著蔣建豐:你密切留意美蘇動向,讓保密局的毛人鳳配合你的工作,多派些人去大陸搜集情報,儘快摸清粟裕渡江計畫,把英國人在緬甸戰場遺棄的那幾輛舊坦克修理好,讓胡璉派兵艦把這批坦克運抵金門也好作為火力加強點,告訴俞大維他們,要加強福建金門的軍事防禦工事,讓這幾位封疆大吏務必親自去前線督戰。
還沒等到蔣建豐來得及說話,蔣總裁又話鋒一轉,繼續問道:還有一件事情,我聽你提起過一個人,叫梁複生,我聽說此人經常罵我蔣某人,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見到父親的眼神中充滿騰騰的殺氣,蔣建豐一時沒了主意,不覺打了個寒顫,心中詫異道:難度父親是想拿此事對付複生不成,若果真如此,複生可就要大難臨頭了。
建豐一愕,眼神中流露出驚訝的情緒。他只當自己所要保護的人會被重罰,於是拋磚引玉念叨了一首古詩詞: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蔣總裁是何等的聰明,心中默想這小子想必又是要替梁複生說話,裝作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你念譚嗣同的絕命詩作甚?
蔣建豐朗聲說道:父親,自古寒門難出將才,梁複生不僅是將才,還是繼譚嗣同之後我黨難得的帥才,當年為了配合我完成幣制改革反被奸佞誣陷,差點死在黨通局徐寅的槍下,他就是“譚嗣同”轉世,堪比東漢時期的“張儉”,是一名鐵骨錚錚的男子漢,懷揣著滿腔愛國熱情。父親您出身寒門,理應學曹操禮賢下士,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凝聚人心,積蓄力量,穩固自己的執政地位,於是乎我待他如同國士,就如同您尊敬錢穆先生一般尊敬他。
總裁聽了此番話,神情嚴肅地問道:除了梁複生外,我聽說你以前的鐵血救國會裏有個嫉惡如仇的曾可達?
蔣建豐:曾可達已經殉國了。
總裁唏噓道:這年頭對黨國忠誠的不多了嘍,這讓我想起了淮海戰役犧牲的將士,黃百韜、張靈甫,都是黨國的菁英,忠臣良將,如此天不佑我中華民國。
蔣總裁:至於梁複生分裂黨國言論記錄在案,這樣的人心中只有國沒有黨,豈敢重用他?
蔣建豐:父親,我當年去蘇聯留學,曾經篤信蘇聯人所宣揚的一切都是不變的真理,但之後我被流放至西伯利亞的阿爾泰地區,參與下鄉勞動工作,我與教授、學生、貴族、工程師、富農和強盜們,並肩工作,這些人都有一段想像不到的不幸際遇,他們和我一樣是被迫成為流放人士,彼此都有難言的苦衷,這讓我看清底層與統治階層的斷裂。回國之後,您讓我去奉化老家好好面壁思過,洗洗腦子,我按照您的說法做了,也想明白了,我曾經追求的信仰過於極端,盡孝才是我們做子女應盡的本分,可我為了所謂的信仰不僅在公開場合詆毀父親,差點和您反目成仇,讓您顏面掃盡,可是父親您卻不計前嫌,事事為我周全,為了保我一條性命不得不向蘇聯人低頭。我懂您的用心良苦,一直到現在我內心都深感愧疚,所以我把梁複生帶到臺灣來,和您當時讓我去奉化老家面壁思過的目的是一樣的,保密局搶救學人計畫名單中本沒有梁複生的名字,是我特意關照了保密局的人,讓他們務必把梁複生帶到臺灣來。
蔣總裁: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你也不需要自責,說說你現在的想法!
蔣建豐:蓄勢待發之時正是國家用人之際,現在不是太平盛世我們可以在選人問題上優先器重忠黨人士,當下國家處於崩潰邊緣,我們已經失去了大陸,不能因小失大,而是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不管他是愛國還是愛黨,只要他還承認自己是民國的人,那麼我們就應該堅定不疑地“唯才是舉”,唯有如此我們才能牢牢地把他們栓在一起,守好“臺澎金馬”最後一道防線。
臺灣和大陸不同,臺灣自從甲午戰爭以後就已劃入日本的版圖,經過長達半個世紀的經營,日本殖民期間在島上建有大量基礎設施,若稍加喘息,依靠推行新的幣值改革,必然會促使臺灣經濟穩步騰飛,從而控制通貨膨脹穩定民心,228事件,動搖了我黨在臺灣民眾心中的執政地位,唯有著眼幣值改革,穩定臺灣經濟,才能讓黨國的大業芳艾未興,因此我想倚重梁複生這樣的愛國志士,早日能夠重啟”孔雀東南飛計畫“。
蔣總裁:你的計畫我是認可的,眼前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需要你來處理,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陳儀寫給湯恩伯的“勸降投共”信函。
蔣建豐:依我看只要陳儀寫一份保證書悔過革新就行了,畢竟他是黨國的顏面。
蔣總裁:可是這個老頑固自稱已有67.8歲了,死不足惜。我看他是活膩了,我想成全他......
蔣建豐連忙勸阻道:這個使不得,陳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不全是他的錯,我看是日美結合本省流氓鬧的這出“逼宮戲”,美國人害怕您防不住赤共,所以又想讓日本人從中作祟,他們的目的無非是想父親把臺灣指揮權交由美國代管。
蔣總裁:根據陳儀的電報內容我也大致瞭解美國人、日本人還有地下黨他們各自的如意算盤,這件事儘量不要把美國人捲進來,我們只能秘而不宣,要從盱衡大局出發,畢竟我們有賴於得到美國的軍事援助。
蔣建豐:這件事來龍去脈比較複雜,我們現在是四面楚歌,又無法加入《東南亞公約》獲得安保地位,因此亟需和美國方面修復關係,臺灣不能在這樣鬧下去,現在只有美國人能夠管住日本人,只有日本人收手我們才能穩坐臺北。
蔣總裁:那我只能借陳儀這顆項上人頭來平息民憤,把民眾對我的看法和矛盾往陳儀身上推,讓輿論去轉移民眾的視線。將來我們要堅決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也好告誡哪些埋伏在我黨周圍的敵特分子,誰膽敢通共,陳儀就是下場,處決他之前順便讓他的學生湯恩伯前去送他一程吧!
蔣建豐:228事件對黨國的聲譽影響很大,民心喪失殆盡,要做好善後撫恤工作,現在不是大開殺戒的時候,我建議每死一個人由政府出面賠償家屬六百萬撫恤金。
對於那些被拘押在牢裏還活著的人,只要他們願意和我們合作,可以通過甄別的辦法把這些人吸納進來。
蔣總裁:我看尋釁滋事的都是些臺灣本省的流氓,我黨就是吃了流氓的虧,流氓本性難移,他們今天可以投靠美國人明天就會出來反對我蔣某人,你還想利用他們為你的鐵血救國會辦事,豈不是養虎為患。
蔣建豐:做流氓我想並非是他們的初衷,許多臺灣本省人就是因為反對日治時期的皇民化才加入到流氓隊伍當中來,若我們給他們政治地位,我想這些人會改邪歸正重操舊業。
個人見解:流氓非行伍出身,其有犯罪或違警行為,理應依法辦理。現在由軍事機關保安司令部介入,進行逮捕、審問等行為,大有違反憲法侵犯人權之嫌。我認為這樣很不妥當,不僅難以解決流氓問題,還會遭致社會各界對我黨的詬病。對付當地流氓我認為還是依靠司法機關比動用軍事機關來的穩妥。我們也可以借鑒日本人訂立的《臺灣浮浪者取締規則》加以修改,制定一套新法規,消弭不良幫派組織帶來的惡劣影響。
蔣總裁:你過於婦人之見,流氓現象世界各國都有,不能只針對臺灣來說,日本民治時期統治臺灣長達五十一年,日本人把臺灣本省人都當作流氓來看,所以他們對付本省人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皇民化,這招還是很管用的,有超過65萬臺灣青年人加入了日本皇軍,這就是“黨政軍”的力量,要想鞏固我黨在臺灣的執政地位,必須根治日治時期的皇民化問題,至於教化國人就需要崇尚國文教育,叫警察局把那些流氓都抓起來,讓他們好好學習國文,給他們事情做,他們就不敢造次了。
看到父親如此固執己見,蔣建豐自覺話不投機半句多,眼下對於蔣建豐來說當務之急就是儘快制定出一套完整的“孔雀東南飛”計畫,並說服梁複生參與進來。
自從來到臺灣,梁複生感到極度沮喪,一個人時常漫步在基隆岸礁邊上佇足眺望遠處的大海,又時常發瘋似地朝著大海怒罵:可笑之極,一群目不識丁的農民居然打敗了國民黨王牌軍,打敗了向來狂妄自大的國民政府,打敗了你們這些黃埔系、桂系、中統、軍統的草包們。
夕陽打在梁複生的臉上,遠處的潮汐大浪翻滾著浪花朝著梁複生的正面湧來,海水打濕了梁複生的眼睛,此刻的梁複生已經分辨不出流淌在自己嘴巴裏的到底是海水的苦味還是淚水的鹹味,幾個國民黨軍官看到梁複生這番情景,生怕他出事,紛紛前去勸阻。
只聽到梁複生喊道:你們別管我,都給我滾開,誰都別靠近我,黨國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還抓我來臺灣做什麼!
“複生!你是要學曾可達做孤臣孽子,還是要步王國維後塵,效屈原投江”。梁複生的耳畔突然傳來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話音剛落,只見蔣建豐突然出現在梁複生的眼前。
梁複生:原來是建豐先生,你怎麼來了。
蔣建豐:我是專程來看你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你現在不是還有我給你做後盾嗎?我也不需要你獨行其道,更不希望你學曾可達“屍諫”。
蔣建豐攙扶著梁複生登上了岸礁,一手指著海的另一邊歎息道:複生,我們從大陸來早晚還會回大陸去,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我與你萍水相逢,培養你去美國留學,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縱使行千裏路,讀萬卷書,終成大器。我希望你好好回去想想,想清楚了,想徹底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你感興趣的人。
梁複生:我對任何人沒有興趣,唯獨想知道謝穆瀾葬身何處,我很想知道,可是黨通局的徐寅始終不說漏一個字,他可真是條好狗。
蔣建豐:徐寅貽誤軍國,其背後的大老虎無非就是陳果夫、陳立夫,CC派終有一日會被我清黨除名,至於徐寅之所以守口如瓶,不說謝穆瀾的屍骸葬於哪里,是我讓他不跟你說的。
梁複生:這是為什麼,難道您不知道她是我最得意的學生嗎?
蔣建豐:你有護犢之情我能理解,可是我必須不得不說,“孔雀東南飛”計畫事關國家民族,那些曾經抗日的將士摒棄了兒女情長,為的是救民於水火,堪亂救國的方針也沒有錯,只是我們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發動了兩場戰爭,一場經濟戰爭,一場軍事戰爭,我們這個黨像極了無頭蒼蠅,各自飛來飛去,而我既打不了老虎,又拍不死蒼蠅,以至於輿論鼎沸,錯失了幣值改革的最佳時機,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曾可達的錯,責任在我。我們主張一次革命、兩面作戰,到頭來卻被李宗仁投降派占得先機,迫使我的爹爹讓位下野。
梁複生:我不想聽你談政治,我現在只想您親口告訴我謝穆瀾葬身何處?
蔣建豐:這件事我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過幾天我就會帶你去見一個人,見了她你就會知道謝穆瀾現在身在何處。
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美國出兵朝鮮,杜魯門下令第七艦隊進駐臺灣海峽。此刻蔣總裁辦公室電話鈴聲不絕於耳,晨曦微亮,蔣介石蒞臨陽明山總統官邸,迫不及待地召見了陳誠、俞大維、葉公超、周至柔、孫立人等人,研究出兵朝鮮的可行作戰方案。會議上,軍方多數人反對出兵,理由是臺灣孤島難援且立足未穩,但王世傑、葉公超等外交家卻提出相反觀點,認為這是一次政治上千載難逢的機會,理應出兵。經過四個小時閉門會議,蔣總裁認為,出兵朝鮮參戰可以借助美國的軍事力量,由韓國輾轉大陸,可學當年日本先取朝鮮再攻東北之先例,然後再在江浙沿海利用胡宗南的殘部發起反攻,可在大陳島一隅搶灘登陸。考慮再三,蔣總裁決定派遺其王牌部隊第52軍前往增援韓國,並於當晚分別致電杜魯門和麥克阿瑟:同意派兵馳援韓戰的建議。
未曾料想這份重要軍事情報很快被謝國棟截獲,自從北平解放以後,謝國棟內心卻絲毫沒有愉悅感,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花園洋房孤零零的過著單身生活何嘗不是對生活的一種耗磨,這裏曾經是中央銀行北平分行行長方步亭的公館,昔日的車水馬龍景象早已一去不復返,繁華過往無限喧囂的方家如今卻落得個淒然然門可羅雀。
歲月已經把他耗磨成一位形影相弔的夕陽老人,他這半輩子都在為了追尋革命真理而不懈努力,為了真理他失去了至真至愛的親人,每當他有閒暇功夫之際,就會不自覺的回憶起哪些足以能夠讓他痛不欲生的過往,謝穆瀾的死無疑對他來說是晴天霹靂,以至於後來他患上了頭風病,時常在夢魘中被痛醒,為了忘卻痛苦的往事,他必須把自己逼成“工作狂人”整日不分晝夜的工作。他發現用工作時間佔據生活空隙可以減輕回憶帶給自己的痛苦,這種治療效果勝過睡前吃兩片安眠藥的程度,唯有如此怪異舉動,自己的精神世界才不至於被摧垮。
劉雲:謝老,您整天沒日沒夜地工作身體會搞垮的,黨的事業還需要你去發展,我決定給您放一個月假,讓齊慕棠同志陪您去北戴河放鬆下,你看如何?
謝國棟笑了笑說:當年我在銀行做襄理的時候和穆蘭、孟偉他們經常去北戴河,現在老了走不動了,就只有耳朵還好使,還能在這裏聽著電報機嘀嘀嘀傳來的聲音。
劉雲:你這又何苦為難自己,聽說銀行的衛玉英女士一直在等你答復。
謝國棟:我已經拒絕了。
劉雲:為何要拒絕對方,原因是什麼?
謝國棟:我一把老骨頭,是我配不上她。
劉雲:自從北平解放以後,許多軍政幹部都在談對象,有的還把自己的原配妻子休了,巴不得找更年輕的,你到好,看都不看對方一眼。謝老我現在命令你,這禮拜天,你必須和衛女士見面,地點就在後海公園。
謝國棟:難道這也是上級的命令?
劉雲:是的,這也是周副主席的命令,周副主席還讓我給您捎句話,幹部婚姻問題不再屬於個人私事,是我黨的一項崇高事業,謝老您就應允吧!
謝國棟:那好吧,週末我去會一會。
劉雲:這就對了,看你有一陣子沒有笑了,見到魏女士記得別太嚴肅,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多談點浪漫的事情,女人喜歡聽浪漫的話。
謝國棟一語不發,轉身又繼續投入他的工作,仔細分析剛從臺灣方面截獲來的電報。
在劉雲的敦促下,謝國棟只能獨自硬著頭皮趕赴去後海公園的路上,他不知道這趟相親歷程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此時的後海公園湖光山色風景迷人,遊客紛至遝來欣賞這良辰美景。
然而謝國棟卻絲毫沒有駐足觀賞美景的心境,此刻的謝國棟內心顯得有一些焦作不安,只見他在湖邊獨自蹀躞,不時地從身上掏出懷錶,皺著眉頭念叨:怎麼還不來。
不一會兒功夫,公園的另一邊迎面走來一位娉婷玉立的女子:是在等我嗎?
謝國棟懷著敬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見眼前的這位女子身著一件珠白色鏤空網織坎肩,腰系一條碧綠色羅裙,乍看像極了淩波仙子。
謝國棟撓了撓頭皮:你就是衛女士吧!
衛玉英嫣然一笑:叫我玉英就行,他們都這麼叫我的。
謝國棟傻愣愣地站著說話:那我們開始吧,你想知道我什麼,我都如實奉達。
衛玉英:方行長和陳太太都跟我提起過您。
衛玉英瞅了瞅公園路邊的石凳,又兩手向上伸展開來,閉眸深呼吸了一口空氣:綠蔭成幕聽鳴蟬,這個地方不錯!不錯!
接著又說:我們能坐下說話嗎?
謝國棟撓了撓頭發,聲音低沉地說:姑娘先坐,我站著就行。
衛玉英噗哧一笑,那清脆的笑聲猶如銀鈴一般:我又不是來審訊犯人,我都不緊張,你也放鬆點。
謝國棟自知自討沒趣,既然衛玉英把話挑明瞭,也就識相起來,眼前的這位女子顯得知書達理,自己也沒必要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於是聽從了玉英的建議,隨即坐下。
衛玉英:你就不想瞭解一下我嗎?
謝國棟:姑娘請說。
衛玉英呵呵一笑:你和他們不一樣,顯得有一些木納。
謝國棟:他們指的是誰?
衛玉英:就是那些大老粗,你們的同志,最近經常有人要給我做媒,都是一些首長幹部,一見到我個個都可威風了,跟我談淮海戰役消滅了多少敵人之類的話。
謝國棟:那玉英姑娘有沒看上中意的。
衛玉英:不是我看他們中意不中意,是我壓根都沒正眼看過他們。
謝國棟犯著嘀咕:這又是唱那出?
衛玉英:我不喜歡帶兵打仗的,到是喜歡像你這樣肚子裏有墨水的。
謝國棟謙虛道:我哪有什麼墨水,文不能之乎者也,武又不能定國安邦!
衛玉英:你們的劉雲同志找過我,也跟我提起過您曾經在北平國統區所做的地下工作,你是北平和平解放的功臣,劉雲同志希望我加入到你們組織當中來。
謝國棟:他們是怎麼知道你,怎麼找到你的?
衛玉英:這事是方孟豪告訴劉雲的,孟豪說他去香港之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姑爹,臨走前託付劉雲,希望我能跟你在一起。說完,玉英的臉頰泛起一陣紅暈,顯得有些害羞。
謝國棟:好呀,你們是在聯合瞞著我。
衛玉英急忙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又扯到我們瞞著你了?
謝國棟:難道我跟你之間的關係就一定要把組織捆綁牽扯進來嗎?難道我就沒有選擇婚姻的自由嗎?
衛玉英嘟著小嘴:你有選擇的權利,我有追求的權利,解放軍同志。
謝國棟:一個行將就木的老朽哪敢配得上你。
衛玉英:那你敢正面回答我幾個問題嗎,你答的上來我就證明你說的是真話。
謝國棟:那你問吧。
衛玉英:方行長和陳小雲你怎麼解釋,還有江南文宗錢謙益與柳如是的白髮紅顏愛情你又怎麼解釋?
謝國棟一時沒了主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衛玉英,只能惺惺作態吞吞吐吐道:我不是方步亭,也不是錢謙益。
衛玉英:那我可以做你的杜麗娘。我知道你還想著你的亡妻,你就把我當作她便是了,我想她在九泉之下也會瞑目,還有你的女兒一定會在天堂裏感到欣慰,你有了我等於有了說話的伴兒了。
此刻的謝國棟聽完衛玉英這番話之後,眼眶濕漉漉的泛著紅潤,他強行抑制住自己的淚水感歎道:容我在想想。
衛玉英: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只見衛玉英冷不防站起身來,一把抱住謝國棟的頭紮進自己的懷裏,此刻的謝國棟心中突然有了一種被情感釋懷的溫暖,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沾濕了衛玉英的衣襟......
粟裕費心擘畫的八個軍,共計五十萬人,正準備雪恥當年第28軍在金門一役中慘敗的恥辱,誰曾料想,朝鮮半島的戰火很快燒到了中朝鴨綠江邊上,美國第七艦隊進駐臺灣海峽,朝鮮戰事全面告急,粟裕原本打算從英國方面訂購的兩艘戰列巡洋艦此刻化為泡影,此時的粟裕舊疾復發,他意識到時機已過,自己已無力擔當解放臺灣的重任。
陽明山上的總統官邸,蔣總裁召見了俞大維、胡璉、陳誠、孫立人四人,會上蔣總裁發表講話:各位同仁,現在局勢出現轉機,7月5日,美軍第24師第一團在鳥山投入作戰,我們的精銳52軍已經蓄勢待發,這次來只是想知道你們的態度。
陳誠:不是上次會議上已經明確了第52軍入朝作戰的方案了嗎?
蔣總裁:可是你們的意見不統一。
胡璉緊接著說:我擔心的還是美國方面是否會臨時變卦。
蔣總裁:麥克阿瑟倒是有明確表過態支持我們入朝參戰,現在是杜魯門跟我打起了退堂鼓致電我不要出兵,我是騎虎難下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孫立人站了出來:依我看既然美國方面有意見分歧,我們可以先斬後奏先出兵朝鮮,既成事實;也好封住哪些反對我們出兵朝鮮的美議員嘴巴。
蔣總裁:你提的這條建議我是有想過的,我想派出52軍去朝鮮,關鍵是我們現在急需得到來自美國方面的軍事援助,我想派顧維鈞去東京跟麥克阿瑟面談,希望他能夠說服杜魯門總統,給我們一批美式裝備。
俞大維:上次葉飛的第28軍攻佔我金門古寧頭一帶,我軍勉為其難擊退敵軍,就怕他們捲入重來。駐守臺灣的兵員本就不多,何況52軍是我軍的精銳,打光了誰來保衛臺灣。即便有美國人的第七艦隊這塊盾牌,那也只是用來守臺灣而不是金門,美國人一直想讓您放棄金門固守臺灣,若現在我們派兵去朝鮮,對岸若突然襲擊金門,恐怕金門會守不住,美國人的飛機上次轟炸了廈門七天七夜,也沒打壓住共軍的氣焰。
蔣總裁:你們的意見我都會斟酌的,你們先回去做好戰爭動員準備。
蔣總裁一心向戰,黨內的意見卻分歧嚴重,主戰派和主守派各自都有相應的道理,出兵朝鮮反攻大陸的計畫實際實行起來充滿變數,對蔣總裁而言,他更為關心的是美國人是否能夠同意他遞交給美方的“以戰養戰”最新計畫,以此作為52軍出兵朝鮮的前提條件,而美方則需要給予一定數量的軍事裝備作為籌碼交換。
會議結束完之後,蔣總裁又私下接見了蔣建豐:蔣建豐你覺得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做什麼?
蔣建豐:父親,我覺得您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出兵朝鮮,也不是去獲得美國的什麼軍事援助,而是肅清內奸,整頓新幣,確保我黨在臺灣的執政基礎,現在全民厭戰,我們若能用和平換時間,將來收復失地也未嘗不可。
蔣總裁:那依照你的看法,我們接下去該怎麼開展工作。
蔣建豐:我打算組建一支海龍特種兵部隊,配合胡宗南所在的浙江大陳島餘部,開展敵特偵查工作,借此打通海運物資通道,把從大陸來不及帶走的物資借道輾轉至香港然後運抵臺灣。我已經重啟“孔雀東南飛”計畫,打算重組鐵血救國會。
蔣總裁:想法是好,有什麼阻力嗎?
蔣建豐:我需要肅清內奸,這樣才不容易重蹈當年在上海打老虎時期的慘痛教訓。
蔣總裁:孔令侃去了美國,杜月笙去了香港,他們已經阻礙不了你的幣值改革,我們剛來臺灣不久,對經營臺灣還很生疏,臺灣比大陸形勢更加複雜嚴峻,我們黨內還有許多反對我蔣總裁的異志人士,他們很有可能就是敵人的間諜,甚至這些人就在我們的身邊,你要想辦法把他們揪出來,還有臺灣島內的台獨分裂勢力不容小覷,我們現在是腹背受敵,四面楚歌,各種勢力都跟我們作對,這擔子落在你肩膀上不輕鬆呀。
蔣建豐:孔杜二人雖已不在臺灣,然而他們在香港離岸市場存有大量黃金和美鈔,CC系還暗中勾結地方流氓,倒賣臺灣的米糖、礦產等物資運往大陸,這種倒賣物資的行徑不就是變向通敵嗎?
蔣總裁:黨通局做的事情我也是看不慣的,不過他們還有利用的價值,他們在香港的特務機構已成氣候,你不是說要把來不及從大陸撤走的物資秘密通過香港輾轉至臺北嗎?現在正好是利用他們的時候......
蔣建豐:父親我看他們是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陳果夫和陳立夫他們的心根本不在臺灣,更何況二人早已經做好了離開臺灣去美國的打算,乘他們在島內立足未穩應該早日拔掉他們在黨內的耳目。
蔣總裁:如果沒有他們那香港由誰來指派,存在香港的資金又該由誰來負責運抵臺灣?
蔣建豐:我會讓鐵血救國會負責香港離岸市場的資金調配工作,趁機取締黨通局在香港的特務組織,現在不是北伐時期,我們振臂高呼民眾會一呼百應,堪亂時期人心思變,今天會出一個“陳儀”明天就會有下一個......
蔣總裁:這事容我斟酌下。
蔣建豐:父親您別再猶豫了,一黨多派的局面在臺灣必須要有所改觀,你不能縱容政學系和中統的人都擠在窩裏鬥,我們已經在大陸有過失敗的教訓,就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錯下去。
我們現在跟杜魯門關係搞不好是拜他們所賜,美國總統大選時,他們以你的名義曾送金錢給杜魯門的競爭對手杜威助其競選,這才導致我們在杜魯門面前抬不起頭來。天下沒有後悔藥,228事件就是血的教訓,現在只有委以我重任,才能力挽狂瀾爭取民心。
蔣總裁: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要怎麼做就放手大膽的去做,我讓毛人鳳的保密局和國防部都聽你調遣。
自從來到臺灣,梁複生卻終日鬱鬱寡歡,忽有一日,胸中的一團鬱勃之氣讓他有感而發,於是找來文房四寶,攤開筆墨紙硯,寫下楷書:神州禍亂何時歇,今日吾曹皆苟活。
“好一個吾曹皆苟活”,梁複生猛然抬頭,只見蔣建豐站在窗外,兩人面面相覷,梁複生趕緊去開門鎖,迎接蔣建豐的到來。
蔣建豐料著複生沒有吃飯,便叫秘書去附近的飯館叫了幾樣菜來。複生因屋內天氣悶熱,不大吃酒,止飲了一杯便放下杯子,又從自己的屋內拿出自己炒制的大麥茶改換喝起茶來,二人促坐談心,又淺斟低酌了一會。
蔣建豐:複生我今天是來專程看望你的。
梁複生:我是戴罪之人,何足掛齒。
蔣建豐:看你還是憂國憂民之徒所以前來走訪,有沒有想過回到鐵血救國會繼續開展革命事業。
梁複生:我只想從操就業,做我的學問,教我的書。
蔣建豐:我贊同你的想法,只是現在正值用人之際。
梁複生: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之智於俗諦之桎梏,你們兩黨之爭,我不管選擇哪一個黨對我來說都是一道枷鎖,要想讓自己靜下心來讀好書做好學問唯有遠離政治漩渦才能脫心之智於俗諦。
蔣建豐:愚蠢!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袖手旁觀嗎?“大丈夫不做事則已,做事則磊磊落落了,一死何足惜。各國變法,無不因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梁複生兩手捂住雙耳,面目猙獰痛苦萬分,大喊道:夠了,我不想聽這些......
蔣建豐:我只希望你振作起來,重新加入鐵血救國會。
梁複生:難道我害死的人還不嫌多嗎?我不想再讓無辜者白白送死。
蔣建豐:我現在能用的人就只有你了,我就看在全體臺灣人民的情面上幫我下。
梁複生:好一個看在人民的情面上,臺灣是光復了,然而百姓的苦難歷史還遠未結束,哪些所謂的黨國菁英在臺執政時期管制米糖業借此大發橫財,原本以為黨內的大佬能夠為臺灣謀福祉,到頭來卻比土匪頭子還要蠻橫,比日治時期更為酷吏,米業商號受到稅員敲詐,堂堂的國家公務人員居然強行搜刮走米行的糧食,各政府機關濫用親信,一些崗位還頂了本省人的工作機會,還不讓分發米糖給臺灣民眾吃。不僅如此,還把民眾的糧食都統統收走倒賣出去,兩邊都發了橫財,抗日時期我在重慶最苦的時候,空襲最厲害的時候米還有國民政府配給,日本人打敗了輾轉到了北平,原本以為可以過上好日子,沒想到內戰又開始,還不到半年時間,全國的物價飛漲,臺灣的米價漲了56倍政府卻置若罔聞,民眾怨聲載道,稱只見物價漲卻不見薪水漲,臺灣這副爛攤子到底什麼時候收拾?民眾都不指望你們,你還指望區區一個鐵血救國會能夠力挽狂瀾嗎?
蔣建豐:當務之急是需要你這樣的菁英去治理好臺灣,現在不是發牢騷的時候,我最近在研究為什麼我黨會在大陸兵敗如山倒的原因,細細琢磨,歸納幾點無非是結黨營私阻撓了幣制改革,我們要改變黨爭的局面,絕不允許自己人搞垮自己人,所以父親指示我儘快徹查CC系,正打算把黨通局縮編為內政部調查局,其他的諸如政法系、保密局將來會視情況裁撤。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了,就看你願意不願意跟我趟這灘渾水。
梁複生:在趟這灘渾水之前我不得不說國家經濟實屬崩潰,我不希望台幣重蹈金圓券覆轍,現在當務之急唯有打擊走私,穩定米價。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解決了民眾的焦慮,社會秩序就會恢復正常。
蔣建豐:說得好,看來你最瞭解臺灣人民迫切想要什麼,我想讓你起草關於臺灣土地改革實施方案,讓人人都有飯吃,實現先總理“耕者有其田”的遺願。
梁複生:方案無需起草,我已經把策論稿件放於書櫃之中,等回去之時捎帶走就行了。
蔣建豐:除此之外,我還想派你去香港走趟。
梁複生:去香港做什麼?
蔣建豐:你還記得民國36年華南鎢砂走私一案嗎?
梁複生:知道,當時各報均有揭露此事卻沒有人敢於起底真相,我記得當時資源委員會曾登報說明概況,說是只有甚少部分走私,若有所屬人員參與或協助走私,決立予嚴厲懲處,依我見解,我看是資源委員會中飽私囊,賊喊捉賊。
蔣建豐:看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在穗的資源委員會確實侵吞了一批鎢砂,侵吞數額估計有數十萬噸之巨,這背後又牽扯到宋子亮的孚中公司以及孔令凱的揚子公司。香港是華南各類走私物資的中轉站,四大家族依靠香港倒賣走私物品屢見不鮮,其背後都有見不得人的光彩,他們眼中早已經沒有了黨紀國法,只要有錢賺,他們才不管買主是誰,根據情報顯示,他們和日本人、美國人、地下黨人都有生意上的來往,臺灣的米糧糖油等民生物資就是被這群人倒賣到世界各地的。
梁複生:怪不得臺灣人民如此痛恨我們,既然你都早已經知道內幕,為何不讓當時的警備部緝私大隊插手過問這件事?
蔣建豐:我黨派系林立,大家彼此相互利用罷了,所以父親才如此縱容他們,後來發現老虎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以至於養虎為患反受其害。當年我在上海打老虎的時候可以得罪杜月笙;何懼矣孔祥熙的大公子孔令侃;唯獨繞不過“姆媽”,她給我設置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障礙,她說我們不能手足相殘,在她的包庇下,孔令凱等人更加放肆,姆媽的插手無異於給父親一記難堪,我在上海打老虎只能無疾而終,提前宣告失敗。
蔣建豐又繼續說道:改革勢必會觸動部分人的利益,難免遭遇阻力,縱覽戊戌變法,之所以困難重重,無非是觸動了當時士大夫階層的利益,比如廢除八股取士制度無異於得罪當時全天下的讀書人,他們唯一能夠賴以做官的途徑就只有八股科舉,不繼續改革也不行,不改革社會就會弊端叢生,所以改革需要時間表,唯有循序漸進才是出路。
梁複生:只靠洋務運動是根本無法改良中國落後的局面,而且改革會遭遇到來自利益集團的阻撓,那樣一來只會拖延時間。
蔣建豐:這正是改革的痛處,如果你是當時的梁啟超、康有為等人你會怎麼做?
梁複生:我會在政經上下一番功夫,以經濟改革推動政治改革,先從經濟著手,比如說興修鐵路。
蔣建豐:實業報國想法是好,清朝光緒年間臺灣巡撫劉銘傳自籌款項修建了臺灣有史以來第一條鐵路,然通車前劉銘傳既以離任,後來這條修好的鐵路完工後便廢棄不用,劉銘傳一生都在為這條鐵路嘔心瀝血,到頭來卻留給了日本人。
梁複生:自己造的鐵路最後給了別人,你想說明什麼問題?
蔣建豐:我想說不同的掌權者他們對權利的認知各不相同,同樣是掌權者,有些人心系國家為民辦了大好事,但對於大多數想做官的人來說,他們做官的目的無非只是為了求得功名利祿。劉銘傳、林則徐都是為數不多的愛國志士,他們廢禁鴉片、興修鐵路,本是為民謀福祉,然而他們在為民謀福祉的同時觸動了當時權勢者的利益,這些人財大氣粗,他們是阻礙改革蹇滯不前的罪魁禍首。
梁複生:所以說改革者自身必須強大起來,不然無異於以卵擊石。
蔣建豐:回過頭來說說我們這個黨,環顧我黨的青年才俊,能有幾個像你這般有遠見卓識的,現在的青年個個都老氣橫秋城府極深,他們不會躊躇滿志的去推動黨務改革,所以我想請你破這個僵局;若沒有繼承者付諸於實施,即便有像劉銘傳這樣碩果僅存的雄才大略者也都無濟於事。劉銘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本來興修鐵路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但是繼任者不去啟用它,就會演變成為勞民傷財的禍事,最終臺灣碩果僅存的一條鐵路拱手相讓他人,淪為日本人的囊中之物,豈不悲哉。
蔣建豐沉思片刻又說道:我再舉一個例子,鄭和七次下西洋,前六次都是在永樂年間完成,當時鄭和下西洋得到了永樂皇帝的大力支持,後來居上的皇帝為了鞏固皇權下令“片板不得下海”重新實行了封海鎖國政策,不僅如此還焚毀了鄭和下西洋的航海日記,永樂皇帝畢生想要開拓海疆的宏圖偉志就這樣被繼任者枉費了,從此明王朝一蹶不振,而西班牙的航海家卻憑藉明朝鄭和時期發明的陀螺儀發現了新大陸,從此歐洲諸國開始走上了海上強國之路。
梁複生:是的,必須繼任者前赴後繼的去實現前任留下的任務指示,才能真正轉化為成果造福桑梓,若後繼者無能,所創成果就只能白白的付諸東流。
蔣建豐:白白的付諸東流倒算是好的,更有甚者打著利國利民的幌子,時隔不久拆了造又造了拆,周而復始的重複建設,不僅浪費了國家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說,硬是把三座大山壓在了人民的頭上,諸如孔令凱之流,他們利用權勢為虎作倀,完全不顧黨紀國法,自己以權壓法,以言代法,排擠其他跟他有利益關聯的商號,他們壟斷市場哄抬糧價不說,唯恐天下不亂,你讓人民怎麼能夠信服。
梁複生:人民已經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蔣建豐:說的好,所以我們才需要貫徹三民主義,才需要提倡國父精神不死這一不朽的信念,沒有信念下麵的人就不會真心的去貫徹,沒有人去貫徹,任何好事就會變向淪為壞事。
梁複生:您語重心長的跟我說這麼多話我很感激,您這番話我會銘記於心。
蔣建豐:很好你已經想通了,那你應該知道接下去我們該怎麼做了吧?
梁複生:聽您的吩咐。
蔣建豐:重複一遍我們的黃埔精神......
梁複生昂首挺胸雙腳併攏大喝一聲:親愛精誠,團結合作,衛國愛民,不怕犧牲。
蔣建豐:很好,士氣上來了,在去香港之前,我延攬了一批人才帶你去見識一下,明天上午九點,我們從基隆行轅官邸出發......
早上九點豔陽高照,蔣建豐帶著梁複生一行人從基隆出發準備行將至臺中“成功嶺”,到了晌午時分,忽見天空中烏雲遍佈四野,黑霧鎖罩長空,刷剌剌漫空幛日飛來,歘啦啦狂風大作,烏隆隆雷聲哄鳴,瓢潑大雨傾注而下,擊得芭蕉葉聲聲作響。
這樣的氣象條件對於行軍是極其不利的,汽車行至山路地帶,眾人聞得一聲巨響,蔣建豐大喝一聲:不好,山上有泥石流。
訓練有素的汽車兵見情形不妙,急忙刹車,一行人棄車落逃,好在泥石流沒有砸中要害,行車軍需用品均無耗損,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好在只是一堆山石淤泥堵住了道路,人員沒有折損。
蔣建豐命令憲兵連:趕快清除前方的路障。
梁複生:此地不能羈留太久,現在狂風暴雨霹靂交加,河水漫漲泉水橫溢,前方恐有不測......
蔣建豐:大風大浪你我都經歷過,死亦何懼,老天爺眷顧我們,放心此去必能逢凶化吉。
梁複生:既然不聽我勸告,也罷我就捨命陪君子。
有士兵來報:報告建豐同志,前方路障已被清除。
蔣建豐:大家都上車......聽我命令保持好車距......出發......
臨近傍晚時分,汽車行至臺中成功嶺,成功嶺在日治時期原為日本賽馬場,臺灣光復以後接收為成功基地,之後成為“成功嶺訓練中心”,是陸軍新兵訓練的地方。
雨過天晴,天空中出現兩道霓虹煞為壯觀,一行人不得不駐足欣賞此番美景。
梁複生讚歎道:長虹貫夕陽......真乃綺麗仙境......人間天堂!
蔣建豐吹了集合口哨:大家集合!
一行人自發列隊完畢,等待蔣建豐訓話。
蔣建豐喊話:立正......稍息......這次來成功嶺不為別的,就是想對世人傳遞一個訊息,鐵血救國會今天復活了,這裏是陸軍的新軍大本營,在這裏你們會見到新戰友。
只見蔣建豐雙手合掌“啪啪”兩聲作響,新軍宿營裏走出四位新兵戰士,三男一女,其中女士兵雙眼被黑布蒙住,辨認不得。
蔣建豐:我先來介紹下這四位,我叫到名字的出列,俞小明......
俞小明大呼一聲:有!
只見他雙腳併攏憋氣收腹,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蔣建豐:俞小明——原淞滬警備部水上稽查大隊大隊長,現任鐵血救國會稽查大隊大隊長。弗蘭特出列......
只見弗蘭特左腳向前一步邁進。
蔣建豐:弗蘭特——斯坦亨特利號船長,是我的國際友人,現任鐵血救國會稽查大隊中隊長。林增輝出列......
林增輝緊接著向前邁進一步。
蔣建豐:林增輝——原監察史署秘書處秘書,現任鐵血救國會稽查大隊小隊長。最後一位女同志我想請我們的梁複生先生揭開她的眼紗,請他喊出姓名。
梁複生目不轉睛地盯視前方,眼前的這位女士仿佛自己似曾相識,梁複生心中默念:我是不是幻覺,她怎麼那麼像我的學生謝穆瀾。
梁複生顯得猶豫不決,他開始挪動步伐慢慢向她靠近,漸漸地......漸漸地......他走到了神秘女子的面前。
梁複生回過頭來瞅了一眼建豐同志,不遠處大家都在見證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蔣建豐落下話來:複生,揭開眼紗吧!
梁複生顫抖著雙手,戰戰兢兢的揭開了神秘女子的眼紗......此刻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子和謝穆瀾同有一對新月眉,一副瓊瑤鼻,特別是那雙朦朧星眼璀璨奪目,這分明是謝穆瀾的標誌。謝穆瀾直勾勾的注視著梁複生,梁複生的瞳孔中則顯現出風中搖曳的“穆瀾仙子”,好一個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謝穆瀾毫髮無損的活脫展現讓梁複生驚愕不已。
梁複生一把將其摟住,哽咽道:穆瀾......穆瀾......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看到梁複生見到自己如此激動,謝穆瀾內心深受觸動,只見她眉斂湘煙,眼含秋水,似有許多幽怨說不出來,覺得眼圈兒一紅,那淚珠猶如斷線珍珠一般落了下來,穆瀾拿出手絹低頭拭淚,那神情態度猶如雨打桃花風吹楊柳,穆蘭哽咽道:先生不要哭了,穆瀾還活著,穆瀾不會輕易的就這樣死了。
另梁複生生疑不解的事情是,謝穆瀾明明躺槍中彈卻為何奇跡般生還,這其中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裏面的奧妙值得梁複生探河窮源,剝蕉至心。
然而這裏人多口雜,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梁複生尋思著私底下再和謝穆瀾談談,以便好從謝穆瀾口中問津具體事情的經過。
此時此景周圍人也深受感動,眾人高呼:在一起!在一起!
梁複生拉著謝穆瀾的手二話沒說,兩人一起徒步來到蔣建豐跟前。
俞小明說道:好一對鶼鰈情深的小情侶,不如大家成全了他們吧!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被俞大隊長這麼一鬧騰,梁複生和謝穆瀾只能面面相覷,彼此答不上話來,此刻謝穆瀾臉上迸出兩朵桃花來,心中不由得小鹿亂撞,一輪紅潮暈頰顯得極為羞澀!
這時蔣建豐發話了:大家集合,速度快......立正......稍息......這裏是成功嶺新兵訓練營,當你們踏入成功嶺這一刻起就意味著你是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軍人,有些人是帶著苦衷跟我來到臺灣的,你們有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歲小兒,你們當中又有多少人自從入了行伍以來就從未回家盡孝,未盡孝道的都給我抬起頭聽著,既來之則安之,把你們的相思,把你們的淚水暫且咽進肚子裏去......鹿死誰手尚未定,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重回大陸,給我三年......三年時間......我一定不辜負大家的期望。
眾人耷拉下頭,神情頗為沮喪,林增輝站出來說道:大家要振作起來,不要被眼前的困難所唬嚇倒,我們要慶倖自己還活著,絕不能辜負哪些長眠於地下的袍澤弟兄,他們是回不來了,但是我們卻要更加堅定的活下去,替他們完成生前未完成的遺願。我提議大家喝盞熱酒,同時也敬一敬我們泉下有知的死難弟兄,希祝大家共赴國難,早日能夠犁庭掃穴,以靖中原。
只見林增輝不一會兒功夫提著一缸子酒來到眾人面前,酒水嘩啦啦的灑在碗中,夕陽落下,一輪斜月又悄悄掛起,斜月化成蛟龍遊衍於內泛起金波。見此番景象,眾人二話不說,紛紛端起碗來一飲而盡,眾人興致齊呼:快哉快哉!
蔣建豐此時發話:乾脆來一個酒足飯飽,大家隨我一同進入行軍大營,也好早日架起火灶把飯做了,隨即另炊事班宰羊殺豬,鬧騰得像過大節似的。
眾人紛紛踏至帳中,入席就坐,只見桌上擺滿了各色點心與水果,不一會兒功夫,各色菜品粉墨登場,有烤全羊、烤乳豬、燒素鵝......等等
眾人你伸手來我伸胳膊,揀攢最嫩的肉先下手為強......個個吃得不亦樂呵。
正當大家吃得不亦樂乎之時,只見蔣建豐突然捏著喉嚨咳嗽一聲,眾人見狀紛紛放下碗筷。
蔣建豐說道:根據《戡亂時期陸海空軍軍人暫調條例》在訓和現役軍人不得婚配,不過這次情況比較特殊,我宣佈梁複生和謝穆瀾正式結為連理,這是軍令!
梁複生正要出列問蔣建豐這是哪門子決定時,蔣建豐早已經洞察到此刻梁複生會有所反應:複生你不要出來說話,我只想問問謝穆瀾,你對這樁婚事怎麼看......
謝穆瀾內心竊喜大聲說道:我沒有異議......
梁複生扯了下謝穆瀾的衣角,私下竊語道:穆瀾你可要想好回答,這裏不是學校是行軍大院,不能隨便口無遮攔想說啥就是啥。
蔣建豐注視著梁複生:複生你在和穆瀾說什麼呢?她已經認我做大哥了,長兄為父,老嫂比母,這裏我最大,何況穆瀾的父親不在,我就替她做主了吧!
梁複生:這......你不是在為難我嗎?
蔣建豐:這裏又沒有人跟你搶謝穆瀾,你不要我就把她許配給別人。
謝穆瀾努著嘴巴憤怒道:虧我叫你一聲大哥,你怎麼恬不害臊,我不是頭牲畜,想把我賣給誰就賣給誰!
蔣建豐:複生,你也看到了,小妮子生氣了,我知道你對謝穆瀾是有感情的,大丈夫也是需要感情滋潤的,何況我這次叫你去香港走一遭,就是希望你和穆瀾已夫妻的名義去香港開辦運輸公司,也好掩人耳目。
梁複生默不作答......
謝穆瀾站出來說道:先生既然不說話就代表同意了!
蔣建豐:諸位,今天之所以我要款待大家,其一是為了犒勞大家多年浴血奮戰,其二就是祝福梁複生和謝穆瀾今日修成正果結為連理,今天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喜宴,也好讓大家在軍營裏作樂一番!
弗蘭克說著蹩腳的中文:大家都一起來為我們的梁複生先生和謝穆瀾女士乾杯,祝願他們水乳膠漆!
俞小明接過話來:弗蘭克你成語沒學好,應該是新婚快樂,水乳膠漆還在後頭......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這個弗蘭克實在是太幽默了。
在眾人的簇擁下,梁複生和謝穆瀾被推搡至前臺,蔣建豐既然為謝穆瀾保了媒,梁複生不敢再三推辭,也就欣然接受了這樁婚事,何況梁複生心裏早已經對小妮子產生了情愫,謝穆瀾可謂“命大做人”,好歹沒有留下什麼遺憾,終究是和梁複生在一起了。
眾人喜聞見禮樂手吹著嗩呐跟在新人後頭,在禮樂炮鳴聲中,結婚儀式正式開始,只見俞大隊長擔任起本次現場婚禮的司儀,按照中式傳統,新人必須舉行合巹儀式方能禮成,俞大隊長又從伙夫那邊問津來一只匏瓜,當著眾人的面把一個匏瓜剖成兩個瓢,俞大隊長一手端著酒壺一手向兩個葫蘆瓢斟酒,梁複生和謝穆瀾各拿起一個瓢,先面向眾人致敬,緊接著二人兩臂彎曲交叉呈攬月狀,雙雙吃下對方遞予的交杯酒,就此結為連理,留下軍中一段風流佳話。
蔣建豐吩咐手下騰出一間營房,用作梁複生和謝穆瀾的婚房,梁複生和眾人酒酣耳熱之際,突然站起身子,梁複生兩手作揖,嘴裏念叨:承蒙建豐兄厚愛,今日有幸和穆蘭結為夫妻,我無甚感沛,您大恩大德,我複生這廂有禮了。
蔣建豐:複生,這是為兄應該做的,你都三十老幾的人了,總不能一輩子孑然一身。
梁複生:當年我赴美留學,一心向學,希望早日學有所成報效祖國,建豐兄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未曾辜負他的栽培。
眾人見梁複生面紅耳赤,以為他不勝酒力,蔣建豐使了一個眼色給俞大隊長,俞大隊長是何等聰明的人,他站將起來說道:我看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回營房睡了吧!
大夥兒也都知趣,紛紛走上前來和梁複生握手道別......
眼看酒闌人散,趁著暮色已晚,梁複生就此告別蔣建豐和俞大隊長等人,自己乘著醉意踉蹌直入洞房,謝穆瀾見到梁複生滿身酒氣,深怕他醉倒摔著,掇了一條凳子喚他坐下,只見梁複生看都不看,直面朝著謝穆瀾身上撲來,謝穆瀾嬌小的身體那能承受得住,腳後跟只能順著身體慣性退到床枕邊上,還沒等她立足站穩,梁複生身體順勢向前傾,謝穆瀾應聲倒在床上。
面對如此美眷,梁複生動輒春心,自己半生不近女色的誓言今朝也給破了,梁複生身體壓著謝穆瀾不放,謝穆瀾一動不動,任憑梁複生擺弄,謝穆瀾哪有見過平日裏斯斯文文的梁複生今日裏會像頭餓狼一般對待自己,謝穆瀾蹙著眉頭鶯聲泣露,任由梁複生不依不饒的百般使喚。
梁複生抱著軟玉溫香的謝穆瀾,不覺酣暢淋漓,謝穆瀾則赤身通體的依偎在梁複生的懷裏,兩人不一會兒功夫又去被中纏綿,又鑽出頭來枕邊綢繆,說盡了山盟海誓......
到了夜半三更,四壁蛩聲不絕,謝穆瀾睜開惺忪的眼睛,發現梁複生正獨自仰望天窗,謝穆瀾問梁複生:在看什麼呢?
梁複生腦袋枕著雙手說道:轉眼又到了中秋節,你看今夜的月亮和往年的大不一樣......
謝穆瀾不解的問:有啥子不一樣,我怎麼看不出來?
梁複生嘀咕道:今年的月亮不大不圓不白,而且顏色泛著血光,這是不吉利的徵兆,恐於對你我有血光之災,上蒼垂憐我們,好不容易把你從鬼門關救了回來,我生怕會給你帶來更多的禍端,俗話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不代表今後我們沒有劫數。
謝穆瀾聽了這番話顯得有些不開心,努著嘴說道:你真杞人憂天,我不是好好的活過來了嗎?
梁複生:穆瀾你說我們之間的姻緣是由月老註定的嗎?
謝穆瀾撲哧一笑:那是當然,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月老已經用紅線把我們緊緊的捆在了一起!
梁複生奮臂抱住謝穆瀾,生怕失去她,謝穆瀾擦拭掉梁複生臉頰旁的淚珠,不解地問:你怎麼哭了?
梁複生:你本是我的學生,照理說我不能對你有非分之想,而且我的身份特殊,你跟我在一起不會有好的結果。
謝穆瀾:我們本是同命鴛鴦,既然有緣就別說這些喪氣的話。
梁複生:讓我仔細看看你肚腩上的槍傷。
謝穆瀾披上衣裳,點了一盞煤油燈,指著自己的腹部說:喏!你看,子彈就是穿進這裏鑽到我的肚子裏面的。
梁複生依稀看得謝穆瀾肚臍旁邊有顆黃豆般大小的圓眼凹陷,梁複生看了甚是心疼,摸著彈坑處問穆瀾:子彈從這裏穿進來有多疼?
謝穆瀾說道:哪有不疼的道理,只覺得肚腸抽搐個不停,整根肚腸像是泡在100攝氏度的熱水裏沸煮翻騰,直疼的人氣都喘不上來,很快疼痛又湧上心頭,眼前漆黑一片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了,後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梁複生:那又是誰把你搶救過來的呢?
謝穆瀾: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總之等我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而且還被帶到臺灣來救治,護士班長跟我說,我已經昏迷了快一年了。
梁複生:看來是建豐兄撿回你一條命,另我頗感費解的是徐寅明明要置於你死地,又是誰有這個膽魄能夠瞞天過海,騙過徐寅這個老狐狸把你營救出來?而且當時你失血過多,離最近的醫院開車都要半個時辰,若當時搶救不夠及時的話你是註定熬不過來的,這裏面一定有蹊蹺,改明兒我問問建豐兄。
謝穆瀾:我問過蔣建豐大哥,為什麼要救我?又是派誰救了我?
梁複生:那他怎麼說?
謝穆瀾:蔣建豐大哥說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諱莫如深,必須緘默其口,讓我不該問的別問。
梁複生:看來他不是一般人。
謝穆瀾:我醒來的當日,他就來看過我。
梁複生:那他跟你談了些什麼?
謝穆瀾:他只關照了我一下,我當時沒有理他。
梁複生:為什麼不搭理人家
謝穆瀾:我當時還在生氣,生你是國民黨的氣,當然我對他也沒有好印象,後來我想通了,其實不管什麼黨,只要真心能夠為人民辦事都是一樣的。
梁複生:你不是說我們的黨是白眼狼,吃喝都是人民的,還發行金圓券打白條不用還人民的錢嗎?
謝穆瀾睜著兩只烏溜溜的大眼睛,一副不容置疑又天真無邪的表情愈發顯得好笑,沉吟片刻之後她又繼續振振有詞地說道:但是你們當中也有好人,孟偉哥曾經問我同學們怎麼看待國民黨,是不是國民黨在我們眼裏都是壞人,我說不是,國民黨也有好人,比如大哥,他心裏只裝著人民,還有......
梁複生用舒緩的口氣繼續問:還有什麼,穆瀾你繼續說下去。
謝穆瀾深情的凝望著梁複生:還有就是先生您!您和大哥一樣都是好人!
梁複生:還叫我先生,該改口了。
穆瀾羞紅了臉,喃喃說道:那我就叫你複生哥吧!
梁複生摸了摸謝穆瀾的臉蛋:你這張熱乎乎的小臉蛋都可以去孵雞蛋了
穆瀾羞雙手捂住眼睛,偷出一條細縫來說道:就你使壞......
梁複生摟住謝穆瀾:我本心系國家,卻留戀人間美色,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穆瀾輕皺娥眉,依偎在梁複生的胸口: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本應該挫骨揚灰,只是留戀哥哥,貪點哥哥的愛,前方縱使萬劫不復,我也願意和你一起赴湯蹈火。
梁複生緊緊捏住謝穆瀾的手心,堅毅的表情下麵流下一行熱淚......
日本佔領臺灣最初三十二年間,純以臺灣為農業殖民地,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才漸有了化學、機械、及水泥等工業之興建,迨918侵華戰爭全面爆發之際,臺灣為前進兵站基地,於是有了工業化臺灣及產業十年開發計畫,因此1931年以來臺灣工業的質與量都有均足發展。
基隆是臺灣重要港口基地,承載臺灣的工業命脈,海道北通上海、天津、大連以及日本等地。西對福州、廈門,南可達香港以及南洋諸國,港的東南西面峰巒疊嶂,形狀相似雞籠,為舊名基隆之由來,到了清同治三十一年才改成基隆,面對如此重要的戰略地理位置,這裏自然有重兵駐屯把守,與此同時,這裏還關押著許多政治犯。
黃蒲誠自從來到臺灣之後,身體卻每況愈下,自知不堪重任,保密局長毛人鳳為了照顧他,姑且把他調配至基隆,任命他做這裏的監獄長,給了他一個清閒的職務,至於徐寅,因為得罪了蔣建豐被貶謫到這裏做了副監獄長。
徐寅對自己的處境甚是不服,好在中統上層的元老為他上下打點,說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夠官復原職,希望他暫且能夠委屈求全。黃蒲誠面對昔日亦敵亦友的徐寅成了自己的手下感到尤為棘手,他深知徐寅手段之老辣,為人之陰險,非常人不可企及。
徐寅見到黃蒲誠不得不避其鋒芒,少了往日的威風凜凜,多了幾分八面玲瓏,他深知自己的處境不妙,中統的哪些人勸慰他暫且委曲求全,實屬安慰之詞。實際上他心裏比誰都明白,中統的CC派勢如危卵,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他深知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就連CC派的閣揆陳立夫都在為自己出國謀劃,人人自危的還不只是自己這一系人馬,還有軍部的湯恩伯,聽說都已經在日本買了一棟大別墅。
自從來到臺灣,蔣家就開始對黨內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並且把矛頭指向了中統,蔣總裁要求所有黨員都好好反省,要求每人究其原委寫一份報告,為何國民黨會兵敗如山倒。
徐寅在官場混跡多年,怎能不清楚蔣總裁內心所思所想,臺灣不同於大陸,是蔣總裁最後的根據地,若是無法獨裁統治臺灣,蔣家就得去海外流浪了,因此蔣總裁一定會集權於一身,排除自認為對他構成威脅的人物。
他預感到蔣建豐會借黨內這股整風運動把自己除之後快,更何況當年在上海發生的行總舞弊案,自己曾經指使他人跟蔣建豐暗中角力,以至於蔣建豐深陷當年上海打老虎漩渦中,最終功敗垂成。
徐寅轉念一想:這筆賬蔣建豐一定會記在自己的頭上,如今時不我待,丟了烏紗帽是小事,人頭不保可是大事。
老謀深算的他於是把目光投向了黃蒲誠,徐寅目光狡黠地說道:蒲臣啊!你聽說你肺病又加重了,這對你的身體是大大的不利。
黃蒲誠:還不是這煙癮鬧得心慌。
徐寅:我的小女曾赴東洋留學,學的就是西醫,專治肺癆,要不要讓她來看看?
黃蒲誠:不妨,我這軟如鼻涕弱如膿包的身體早就沒得醫治了,隨它去吧!
徐寅:忘了知會你,我的小女已經來了,就在我的辦公室。
黃蒲誠:喔!另千金都來這裏了,那我到要會一會!
徐寅帶路,黃蒲誠走過蜿蜒曲折的監獄廊道,來到了徐寅保衛科辦公室的門口。黃蒲誠三不知走進門,兩下撞了個滿懷。
黃蒲誠捂著痛處定睛一看,徐寅的女兒這下撞得不輕,只見她風鬟霧鬢,頭髮被撞得散落開來像一朵亂叢中的野百合,美極了;只見她躬起身來,撿起地上的發箍......
黃蒲誠覺得自己失禮在先,連忙賠禮道歉道:姑娘不好意思,剛從不小心把你撞疼了,實在對不起!
姑娘緩緩直起身來,低顰淺笑說:沒關係,不礙事。
黃蒲誠看得仔細,只見姑娘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眉鎖如春,目澄秋水,那粉紅色的臉頰上暈著兩個酒窩,身著一席素白色的低胸連衣裙,腳下襯一雙黑色女士扣帶小皮鞋,生得娬媚出,丰姿絕世,齊齊整整,裊裊婷婷。漢宮飛燕之腰,洛浦驚鴻之影,真是個十全十美、傾城傾國的佳人。
徐寅連忙介紹道:這是我的女兒,名叫徐寶琴,自幼跟著她的母親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學的是西洋醫學。
黃蒲誠:那就有勞給我瞧瞧,我這肺癆咳嗽的病,有什麼辦法可以緩解下。
寶琴說道:你平日裏都在吃哪門子藥。
黃蒲誠從口袋中摸出一包美麗牌香煙說道:這就是我的藥!
徐寶琴:我看你是沒得救了,有病不吃藥也罷,還弄這玩意,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黃蒲誠嘴角撇出幾分笑容來,兩根手指搓撚著香煙在煙灰缸底部打轉,煙就此熄滅:不是廣告說的好,有美皆備,無麗不臻。這香煙和女人本來就是一物降一物,你看這煙盒上的美人又有多少男人能夠戒掉,我即便能夠戒煙,也戒不了像寶琴姑娘這樣的人間尤物。
徐寶琴被說得梨窩發燙,較真的說道:難道我長得好看也要你管不成,難道還要讓我長成你這副病怏怏的模樣不成!
徐寅連忙勸阻寶琴: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什麼作孽不可活,對王獄長態度要放尊重點,不要以為自己在東洋學了幾年醫就很了不起。
黃蒲誠擺擺手說道:不礙事,我喜歡寶琴姑娘能夠直言不諱,寶琴姑娘,那我這病還有得救嗎?
徐寶琴冥思片刻說道:我們臺大醫院最近引進了一臺X光機器,明天你來拍張胸透。
黃蒲誠:這個我倒是從報紙中有耳聞過,據說不用開胸就能驗肺。
徐寶琴一臉的嚴肅,說道:你這病,晚了就沒得治了,現在乘年輕,早點戒煙,這樣身體才能調養好。
黃蒲誠瞥了寶琴一眼:我也想,關鍵是我身邊沒有一個暖如人意的女人,所以我這病也就拖遝下來了。
徐寶琴:那你找一個不就是了。
黃蒲誠說這話,分明是話裏帶音,徐寅似乎看出些端倪,心想黃蒲誠對自己的女兒頗為好感,不如順水推舟,定下一樁婚事,這樣一來,黃蒲誠一定會極力的在蔣建豐面前保全自己。
徐寅笑道:我看不如把小女許配給王獄長,如何?
黃蒲誠躊躇片刻:這......
果然不出徐寅所料,黃蒲誠猶豫不決的態度已經證明,他對自己的女兒頗有好感。
徐寶琴聽到父親說這番話,害臊的無地自容,大聲對著徐寅咆哮道:父親你怎麼能夠這樣做!
黃蒲誠從凳子上緩緩站將起來:看來寶琴姑娘是不喜歡在下,徐兄就不要為難令愛了。
徐寅:這裏沒有她說話的份,寶琴你先回家去,我和王獄長還有正經事談。
徐寶琴嘟著嘴,氣打不出來,頭也不回奪門就走。
徐寅正襟危坐在辦公椅:王獄長過來坐。
黃蒲誠邁著步子走了過去:徐兄有話儘管說。
徐寅:不瞞你說,我現在是命在朝夕,上頭的建豐同志對我印象很壞,可憐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那天被拉出去槍斃了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女兒她是無辜的,我希望那天我不在了,你能幫我照顧好我的寶琴。
黃蒲誠:徐兄,你被貶謫來到這裏我也是清楚的,這些都是上頭的指示,我恐怕也是無能為力,至於令愛我想我也沒有能力庇護。
徐寅:不,你一定有辦法保全我的女兒,只要讓我再見一面建豐同志,我就會把當時的事情原委跟他敘述一遍,洗清我的罪孽。
黃蒲誠:建豐同志下星期就會來這裏審訊228事件的共犯,屆時我替你在建豐同志哪里說說情,讓他見上你一面。
徐寅:那太謝謝您了。
黃蒲誠:謝就不用了,我身子骨弱,倒是寶琴姑娘,不喜歡在下也是難免的,希望回去以後別責罵她,感情的事情暫且擱置一邊。
徐寅:這個你放心,寶琴聽我的話,而且王獄長一表人才,論才調,胸羅星空,倚馬萬言,我回去就把王獄長寫的詩作給予小女看,我這女兒平生就喜歡舞文弄墨,她最賞識有才情的男子,我想當她讀了王獄長的詩作,必然能芳心大悅。
黃蒲誠:既然徐兄你執意如此,也罷,如果寶琴姑娘對在下有意,我一定對寶琴姑娘言聽計從,不瞞你說,我也想早日成個家,在這裏安靜的度過我的餘生。
自從新成立了鐵血救國會,蔣建豐總感覺這支隊伍少了些什麼,香港是臺灣通向大陸的一塊跳板,也是大陸走向世界的一個窗口,在這座彈丸之地,有來自各方勢力的人馬,蔣建豐清楚的知道,鐵血救國會此去香港非同凡可,事關臺灣經濟命脈,現在兩面作戰的首要問題是要解決國民黨的腐化,赤化問題還是次要的,而要想整肅國民黨的貪腐就必須要切斷臺灣和香港之間的走私往來,蔣建豐清楚的知道,無論是中統、政學系還是黨內的其他派系,他們當中許多人在香港存有大量私產,不僅侵吞大量黨產國產,還通過從大陸、臺灣兩地走私大宗商品以及民生物資流經至香港從而賺取海外市場的巨額利潤,如今大陸淪陷,他們又勾結臺灣本省流氓開始掀風作浪,企圖把從臺灣民眾手裏盤剝來的各類物資走私至香港,以至於臺灣島內民怨沸騰,這才釀成了228慘劇,積弊不除,難期振作,由此看來擺在蔣建豐首要任務就是緝私。
蔣建豐:複生,香港不是我們的地盤,情況比當年你在北平工作的時候尤為複雜,香港那邊不僅有地下黨的探子,還有來自國民黨內部各大派系的耳目,他們當中許多人都大有來頭,比如杜月笙,再比如孔宋四大家族的後人,還有李宗仁的桂系以及粵系幹將張發貴等人在香港組建的第三勢力,所謂的”戰鬥同盟“,公開和我們唱反調。
他們這些人為了彼此利益沆瀣一氣,互相勾結在一起,我們鐵血救國會如果去明察他們就必然會遭致殺身之禍,因此我認為你們這次去香港,主要目的是通過暗訪瞭解他們途徑走私的來龍去脈,及時把情報回饋給我,我在臺灣也好對走私分子一網打盡,二來就是希望你們能夠勸服他們不要和地下黨合作,特別是方步亭他們一家不要和地下黨有來往,你把我這份親筆信轉交予方步亭,一併說明原委,我這裏還有更重要的職務等著他,以前的事情我保證既往不咎。三探地下黨在香港方面的最新動向,我想確切得到他們在香港採購海外軍事物資的確切數據。
梁複生:既然你都掌握了香港諸多資訊,我們接下來是否可以著手安排去香港的事宜?
蔣建豐:去香港這件事並不著急,我想帶你去趟基隆監獄,幫你物色幾個人選。
梁複生:去監獄做什麼?
蔣建豐:去了你就知道了。
蔣建豐帶著梁複生一行人,驅車魚貫駛入基隆監獄,來到監獄放哨站,迎接蔣建豐、梁複生等人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黃蒲誠和徐寅。
蔣建豐走下車,黃蒲誠趕忙迎了上去,徐寅尾隨其後,昔日的老狐狸如今見到蔣建豐顯得畢恭畢敬,像極了一條哈巴狗。
梁複生緊隨蔣建豐走下車,當他看到了徐寅那一刻起,眼神中充滿無比憤懣和怨恨,真想生吞了他。還好今天謝穆瀾沒來,要不然今天又有好戲看了。
徐寅皮笑肉不笑的說:複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梁複生面孔上還是鐵錚錚的殺氣橫飛,一雙眼睛定定的斜睃著徐寅,又有個要發作的意思:托你的福,沒被你整死,還活著!
黃蒲誠見梁複生心中有氣,急忙前來做和事佬,今天莫談過去,只談將來。
梁複生負氣說道:我和他有什麼將來可言。
黃蒲誠連忙說道:此言差矣,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結,各自回頭看後頭才是要緊的。
梁複生:當著建豐同志的面,我想我們還是把話說清楚,當年徐寅是如何迫害我的,此仇不報非君子。
黃蒲誠:我們久待在外面也不是辦法,我們先進屋裏說,建豐同志自然會給你一個公判。
黃蒲誠率眾引路,眾人尾隨他來到了監獄會客辦公室。
黃蒲誠掇了一條辦公椅,拂落下椅子上的灰塵,讓蔣建豐坐下,自己則和徐寅一起在旁待命......
蔣建豐正襟危坐,半晌不說一句話,只是他的眼珠子一會斜睃徐寅,一會又把目光投向黃蒲誠。
終於蔣建豐發話了:蒲臣啊,我不是告訴過你,徐寅貽誤軍國,你還帶這種人來見我幹嘛?為何不讓他人盡其責,去看管好監獄中的犯人才是他的分內事,帶他跑來這裏見我做什麼?
黃蒲誠立馬圓場道:今天徐寅正巧輪班調休,本來是打算讓他回家去的,只是聽說建豐同志要來,他自願留下,說是要將功贖罪。
蔣建豐瞥了一眼徐寅:怎麼個將功贖罪法呀?
梁複生連忙插話:我看還是先讓他交代他是如何戕害謝穆瀾的。
只見徐寅立馬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迎面朝著蔣建豐陳述起自己的罪狀來:我徐寅一時糊塗,要怪只能怪學府裏面的地下黨太狡詐,使一般青年學子受其蒙蔽,人云亦云,使人深至痛惡,於是我才下令槍斃謝穆瀾。
梁複生見這般狀況,認為徐寅是在自導自演為自己脫罪,於是心中升起一團怒氣來,愈發的想說出來撒撒氣,嗔道:你少為自己狡辯,謝穆瀾只是一名普通學生,要說蒙蔽也是我蒙蔽了她,沒有透露自己是國民黨的真實身份,至於你說她和地下黨有瓜葛,那純屬子虛烏有。
梁複生話裏行間是何等的聲色厲害,好在徐寅腦子活絡,狡辯道:後來我不是反悔了嗎!我想到事情的嚴重後果,於是立馬採取了補救措施,謝穆瀾中彈那刻起,我就後悔了,當時我立馬命令軍醫著手搶救謝穆瀾,手術過程中當時沒有太多的血漿,以至於我不得不親自撩起胳膊,讓醫生在自己的手臂上紮了一針,這才有了源源不斷的血漿流入謝穆瀾的體內,至於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當時已經稟報過建豐同志的。
梁複生:真是可笑,殺人犯搖身一變又成了救人英雄。
蔣建豐:你們不要爭了,徐寅事後向我稟報不假,但是事情皆因他而起,如果沒有他下達槍斃謝穆瀾的命令,也就不會有事後的一波三折,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於是我就貶謫他來到這裏做了副監獄長。
梁複生:原來是這樣,那幹嘛還留著他一條狗命。
蔣建豐:留他一條狗命也是權宜之計,我就只等你發落呢?
徐寅聽到蔣建豐要把自己交給梁複生發落,表情驚恐萬分,急忙陳述道:我願意為建豐同志效力,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出來?
蔣建豐:那你可知道當年行總舞弊案的內幕?
徐寅連忙點頭應答:都知曉......都知曉......
蔣建豐:那我問你,當年行總配售電風扇時,為何申請人直接向購銷處經理接洽,而不經過收發處?且配售電扇始終無登記備案可查?
徐寅:這是行總銷售處總經理侯靄昌等人串通起來做的案,恰逢物價迅漲引發民眾搶購熱潮,他們溢出高價,以每架90萬元的,前後共計有4925架售出。
蔣建豐:那我再問你行總出售小麥其中有40餘萬噸出售時,為何不公開招標,而用含糊不明之出售辦法出售?
徐寅:這個得去問當時的署行政處長、福利科長等人,我估計是吃了對方的回扣。
蔣建豐:我再問你,行總標售的物資有明標和暗標兩種,此點在政府頒佈之法令中並未有所規定,何謂明標,何謂暗標,這裏面有多少名堂?
徐寅:這個你得問李卓敏為何不公私分明,具體我也不甚瞭解。
蔣建豐:這裏面的水太深了,我要再繼續細究下去,估計你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你們黨通局在行總舞弊案裏面自然是脫不了干係的,你們這群黨國的敗類,不是專權跋扈,就是行雞鳴狗盜之事,你給我老實交代,你拿了多少交涉費在裏面。
徐寅低著頭,故意裝作一副認罪的樣子:建豐同志教訓的是,不過我確實沒有拿過所謂的交涉費,這個屬於財部權責範圍,您應該去過問俞鴻鈞,他在冠生園吃飯時不是說了,財部人員眾多,難免不有敗類,如查有實據,定予嚴辦。
蔣建豐:要不是行政院裏有人保你,想必你們黨通局的早就人頭落地了,我也不想繼續為難你,你不是要我給你一次將功折過的機會嗎?你和蒲誠是否願意聽命於複生,替黨國完成整肅黨務的重任?
梁複生:這樣的人哪敢堪此重任,你讓他賣國他倒是第一個。
蔣建豐頗有些要脅之詞:此一時彼一時,徐寅,你要牢牢記住,你的女兒徐寶琴還在臺灣,你什麼時候完成任務,就什麼時候回臺灣,要不然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你的女兒,我想你還是會念及骨肉親情的。複生,你也別反對徐寅加入到你的隊伍當中來,我讓他輔佐你,是因為他知道太多關於中統內部的事情,他的存在可以幫你一臂之力,如果那天他不聽話,你可以替我一槍斃了他。
徐寅連忙點頭哈腰:我一定唯命是從梁老弟,不敢有絲毫怠慢。
梁複生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死對手今日又成了自己的手下,既然是為了黨國的安危,為了臺灣經濟的未來,他也顧不得這層關係,只能被迫接受這一現實。
話說基隆監獄關了不少臺灣228時期鬧事的犯人,犯人當中既有臺灣本省人,也有外省來的大陸人,兩班人馬各自代表了自己的勢力誰都不服誰,外省人的到來打破了臺灣利益結構平衡,雖說都是同種同族,卻也是各自為陣,雙方在此期間多有摩擦,而當時的國民黨殘兵敗將多數都由外省人調配至此,自然是保護外省同胞的利益,並經常以稽查為由,打壓本省舊勢力,打壓最狠的莫過於對臺灣本省的流氓,一石激起千層浪,臺灣內部矛盾就此爆發,最終演變成了本省人和外省人的血戰,雙方死傷慘重,根據臺灣學者李敖統計,本省人和外省人各自死傷七八百人,並非是坊間傳說的上萬人。
在這次社會運動中各班人馬鼓噪民憤,外省人在臺灣的日子眼見著就要走到頭了,蔣總裁豈能坐視不理,暫且只能以暴制暴,等事情風平浪靜之後再妥善處理後事。被抓的人當中也有來自大陸的洪門中人,這些外省人雖然在此事件中殺了人,卻未得到重判,原因是這些人皆是洪門中人,遙想會黨人士曾經在辛亥革命過程中多次輔佐過中山先生,也算是國民黨的創黨功臣,經過黃蒲誠一行人的甄別,最終確定了一位名叫楊漣的外省人。
黃蒲誠隨即拿出一疊花名冊,用紅筆劃了一個圈,遞給蔣建豐觀看:這位是五聖山忠義堂的門徒,早年跟隨過中山先生,228期間因為和本省流氓爭強好勝,誤傷了人命被羈押於此,經過我們的甄別此人素懷忠義,為人正直,可堪重任。
蔣建豐拿過花名冊燈下閱了一遍,說道:那就帶我見下此人。
不一會兒功夫黃蒲誠就帶來了楊漣,只見他年逾半百,白眉鳳目,額寬豐頤,頗有英爽之氣,蔣建豐見此人氣宇不凡,立即前來微笑恭迎:這位仁兄海涵海涵......獄中招待不周,請多多見諒。
楊漣拱手作揖道:這是哪里的話,都是道上的龍兄虎弟,當年我們都曾追隨過大哥孫先生,大家都是兄弟哪里來的客氣話。
蔣建豐說道:可是我的手下把仁兄關押於此,您就一點不怨恨我們對您薄情寡義嗎?
楊漣笑道:這是哪里的話,即便我殺了人,自當要受這牢獄之災,若我不受此懲罰,老弟你們又怎能服眾。
蔣建豐:我聽戴笠曾經說過,如果不加入五聖山就無法做情報工作,這次來不為別的,就是希望您能出山,加入我們新籌建的鐵血救國會。
楊漣說道:只要用得到老朽的儘管吩咐,本人義不容辭。
蔣建豐:不瞞兄臺,當年我在上海打老虎得罪了杜月笙,為了反腐和幣制改革,我與杜月笙彼此早已斷了義,我和他的關係不言而喻,已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次派你和鐵血救國會的同仁一起去香港的目的無非是為了得到更多的確切情報,只要你們拿到證據,我就可以以此切斷臺灣國民黨內部山頭和香港那邊的走私往來,二來就是希望您能夠獲配合我,一起獲得來自共軍方面更多的情報,據我所知,共軍在朝鮮戰事吃緊,急需要一批交通運輸工具,我就怕香港方面的孚中運輸公司會把這些交通運輸工具賣給共軍,所以希望您能夠說服宋子亮等人,至於杜月笙那邊,希望你能以洪門中人的身份出面,讓他儘量不要插手我們在香港的一切行動。
楊漣:一切都聽老弟的吩咐,我們就此上三炷香在關公面前,你就保佑我旗開得勝吧。
嶄香典禮上,楊漣朝拜了關公,行了洪門之禮,點了三炷香,有詩為證:
忠義堂前拜關公,朝拜關平拜周倉,
桃園結義三關將,盡忠扶漢第一功,
一支明香透天庭,金蘭結義複大明,
火燒少林仇需報,除滅清朝一掃平,
角哀伯桃情義重,中途結義叩上蒼,
自縊伯桃為兄傷,萬古流傳第二香,
桃園結義三兄弟,同心協力扶皇兄,
仁義二字冠天下,萬古流傳第三香。
建國初年,東北的工業烽火彌漫,摧毀殆盡,自從中蘇條約簽訂以來,“旅大”迄今為蘇軍所占,蘇聯人掐住了重要的咽喉要塞大連港,意味著各國商船皆不能前去此地,事實上早已等同於封港。這對共軍來說是極其不利的,外面的物資運不進來,國內的東北工業基礎設施又被蘇軍洗劫一空,共軍不得不面臨窘困,這段時期韓國局勢惡化,中蘇之間彼此都聞到了朝鮮戰場上彌漫著的硝煙。
順便說下旅順和大連港,“旅大”關乎國家的存亡,如果蘇聯人不肯還,美國人又覬覦了去,那麼也就意味著中國的東北亞海上戰略物資通道將徹底被它國切斷,筆者認為共軍可以用出兵入朝作戰以此為由向蘇聯人討價還價,也好作為籌碼讓蘇聯人能夠把旅大早日還予中國,雖然共軍內部林彪反對出兵朝鮮,然而上頭大佬還是力排眾議,出兵朝鮮就這麼鐵板釘釘了。
我們在鳥瞰當時的臺灣基隆港,一萬噸級的輪船可出入無阻,有停船碼頭十八處,浮筒六個,可同時停靠三千噸級以上兩萬噸級以下輪船24艘,沿港碼頭皆設有起重機,屋內設有升降機,且有活動棧橋可接通船上,尤稱便利。倉庫前後並有鐵道連貫,港內有浮式起重機和小貨船若干,方便了物資運輸。反觀共軍,唯一能夠從海外獲得戰略物資通道的就只有南邊的香港。
會議上,劉雲大致交代了朝鮮前線戰事,只見他點了一支雙斧牌香煙,猛吸了幾口,皺眉緊蹙的說:在座的各位,現在前線戰事吃緊,美軍冷不防地從仁川登陸,撕開了一個口子,我軍有被包圍殲滅的風險,現在前線急需物資,而我們的交通運輸工具又捉襟見肘,蘇聯人給我們的運輸車數量有限,我們還得發揚自力更生的傳統,自己動腦筋想辦法。
謝國棟舉手發言道:我當年在北平任襄理的時候和宋子亮頗有些交情,我認為我們可以調配一支人馬去香港和宋子亮談判,我想我們可以從他的孚中公司購買一些交通運輸工具。
齊慕棠接過話來:我認為謝老的辦法可行,既然國民黨可以問英國人手裏買下伏波號炮艦,我們為什麼不能買他們的戰列艦。
劉雲繼續說道:現在英法等國都是站在美國這邊,我們從英國方面訂購的兩艘戰列巡洋艦此刻已經化為泡影,你就別再重提此事了,現在我擔心的是英國人如果阻止宋子亮把交通運輸工具賣給我們怎麼辦?根據我得到的情報,美國已經下達通牒,要求在港的公司履行承諾,任何輜重都不允許用來資助我們,其中就包括交通運輸工具。
謝國棟:這個我有辦法,我們可以把整車拆卸下來,運到廣州再行組裝,這樣就可以避開香港出入口署的視線,他們只寫了不得整車出售給共軍,沒有寫汽車的散裝部件不得出售給共軍,何況我們此去香港是以民間商人的身份去和宋子亮談買賣,我想只要我們不透露任何風聲,沒有人會調查買主的身份背景。
劉雲:還是謝老想的周到,那我們事不宜遲,儘快安排人手去香港。
會議上劉雲欽點了謝老、齊慕棠和衛玉英等幾位同志,謝國棟搖身一變成了煤運公司的謝老闆,衛玉英則變身成為謝夫人,一行人喬裝打扮成商人的模樣,開始南下趕赴廣州,又從廣州輾轉至香港,準備幹出一番驚世駭俗的成就來。
謝國棟夫婦帶著一行人來到香港,又在香港花園道附近租了一套客房,也算是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了,方孟豪他們得知姑丈謝國棟等人已經來到香港,心中難掩喜悅之情,於是雙方約定一起去聖約翰大教堂碰面,說起聖約翰大教堂,那環境真的是太幽美了,數丈高的棕櫚樹,植在碧草如茵的草坪上,在一片矮樹叢中又點綴著幾朵嬌豔的紅花,領略到如此美景,謝國棟心情自然是比往日舒暢了許多,忽然教堂的草坪上跑出兩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小女孩,一個拿著生有翅翼的和平女神像,另一個卻拿著一具小型坦克車,她們又很天真的把和平神像擺在坦克車上,看到此番景象他的腦海裏忽然閃念過謝穆瀾,謝國棟心中突然又喜從悲來,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悵,身為父親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女兒還活在世上,謝國棟駐足觀望著草坪上這對嬉鬧的外國小女孩,須臾了片刻,嗓子裏突然冒出低沉的聲音:自從人類有歷史以來,哪些幻想家以及天才的孩子們妄想著如要和平必須要武裝,而我們這些在武裝和平下苟安的人們,也只能妄想著有一日和平不需要武裝。
眾人聽到謝國棟此番感慨,紛紛都低頭不語,場面氣氛頓時沉悶起來,此時方孟豪早已經在聖約翰大教堂等候多時,不一會兒功夫,謝國棟等人終於來到教堂裏面見到了方孟豪和何曉玉,方孟豪見到姑丈,迎身前去擁抱,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足足有一刻鐘時間。
方孟豪雙手緊緊握住謝國棟:姑爹,您辛苦了,這兩年一個人過的還好嗎?
謝國棟喚來衛玉英,挽著她的手,裝作一副和她親密無間的樣子,衛玉英則含情脈脈的注視著謝國棟,謝國棟情到濃處脫口而出:這是你小媽給姑爹介紹的對象,現在已經成了我的內人。
方孟豪和何曉玉會心一笑,連連點頭,方孟豪贊道:姑爹總算有個人作伴了,這是何等的喜事,我們回去好好慶祝一番。
謝國棟回執方孟豪:你和曉玉的婚事進展的如何了?
方孟豪抓耳撓腮,回頭盼了一眼曉玉,曉玉本是害羞之人,被這麼一問,不覺一輪紅潮泛上臉頰,方孟豪見曉玉低頭不語,只能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就快了。
謝國棟:那我還要等多久呀,你讓我這老頭子別拖後腿,自己卻托起後退來。
方孟豪回答道:我們也想盡快辦了,只是曉玉的父親何伯伯最近不知怎麼的,一直高燒不退,醫生診斷為肺炎,曉玉本是孝順女兒,自知理應照顧父親優先,等何伯伯身體痊癒,我們立即舉辦婚禮。
謝國棟急忙說道:何教授年事已高,身體自不如從前,加上這幾年為國民黨的幣制改革操碎了心,豈有不病的道理,暫且讓他先歇養幾日,改日等情況有所好轉,我也好來登門拜訪。
時間過的真快,一晃半日就這樣過去了,方孟豪一行人走出教堂,各自都散了去,雙方約定晚上再聚相會,也好把酒言歡一番,方孟豪想來是希望替姑丈接接風洗洗塵。
繼續說梁複生一行人,自始至終都搭乘著弗蘭特的斯坦亨特利號一路劈波斬浪,船行駛至維多麗亞港灣時,眾人聞得不遠處有軍艦鳴起一陣隆隆的禮炮聲,梁複生和楊漣走到船的甲板處佇立眺望,只見一群人正在岸邊歡呼雀躍。
楊漣疑惑不解地問梁複生:難道他們是歡迎我們到來嗎?
梁複生搖搖頭說:不是,這是新任港督來接任了,所以才鳴禮炮。
楊漣捋了一把鬍子說道:我還以為是何等的榮耀,不就是放了幾個大炮仗,只會拿炮聲嚇唬人。
梁複生目不轉睛的盯著不遠處的那艘軍艦,自言自語道:這雖然與武裝和平無關,卻也是一個唯鳴炮才能歡騰的表示。
楊漣愈發覺得不解:複生老弟,你是在說哪門子話呢?我是一個粗人,不懂你說的這些道理。
梁複生笑而作答:軍艦代表武裝力量,它要秀下自己的肌肉,證明自己的力量強大,這不光是給外人看,也是給自己人一個警示,我們現在所處的和平環境正是基於這樣武裝下的和平。
梁複生繼續說道:無論是不同族群之間的爭鬥,還是國共兩黨之間的手足相殘,無非都是為了利益而戰,不同派系的利益訴求各不相同,很難尋找到利益平衡的支點,因此人類自有歷史以來就開始了互相殘殺,只有彼此把對手都打疼了,才能告誡我們的後人,戰爭是極其殘酷的,和平來之不易。
楊漣追問道:既然你都說了和平來之不易,那麼我們此行目的又是什麼?難道一定要通過鬥爭才能換取和平嗎?不就是幾個黨國的蛀蟲,又不是當年日本人侵華,必須要全民群情激憤反擊異族入侵,何必要帶著一群人馬這樣興師動眾來到香港調查所謂的緝私舞弊案?
梁複生舉例說道:從北伐戰爭結束,到抗日戰爭爆發期間,民國經歷了黃金十年的發展期,特別是江南一帶,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然而這樣的和平是真實的嗎?國家羸弱,我們卻在自己窩裏鬥,商人之間為了壟斷一方市場不惜賄賂官員,官員為了延長自己的政治生命不惜賄選獲得資格,我們把人民的錢使勁的折騰,難道就是為了製造這一繁榮的假像嗎?我們的人民真的富裕了沒有?先總理的藏富於民這一理念何時才能夠實現?行總舞弊案這樣監守自盜的教訓我們還能經歷幾次?
楊漣仿佛聽出梁複生的話外之音,於是提出不同觀點,楊漣說道:不管是和平還是戰爭,不管是民主還是獨裁,其目的無非就是希望獲得國家的統一和穩定,我說的沒有錯吧?
梁複生點頭贊道:你能有所領悟我很欣慰,其實人類永遠擺脫不了競爭,民主國家的人受教育程度高,所以可以通過文鬥互相競爭,而我們現在四萬萬同胞,大部分都是文盲,又吃不飽飯,所以才要武鬥窩裏反,於是先總理看到了這一點,提出先軍政後憲政這一理念,這也是基於現實國情,如果不先獨裁,又何談將來的民主社會,如果不反腐緝私消除積弊,又何來幣值改革的新生?我的這些話有時候會讓人覺得前後左右都很矛盾,大部分人未必能夠聽的明白,只有智者自己慢慢去體會了。
楊漣感慨道:聽君一番話勝讀十年書。
船靠了岸,梁複生攜著謝穆瀾下了船,一行人就近找了一家旅舍就此住下,鐵血救國會的到來勢必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幾路人馬各自人頭攢動,彙聚在這座島城,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就此拉開序幕。
話說謝國棟來到香港,不覺已是一月有餘。一日夜間,謝老在方孟豪家中用過晚膳,只等著何曉玉收拾好碗筷方才提及孚中運輸公司老闆宋子亮一事,謝老提議想帶孟豪一起去會一會他,方孟豪滿口答應。
那孚中運輸公司老闆宋子亮平生喜好看戲,每逢晚飯過後就會帶著人行至戲園子看戲,戲園的老闆知道宋子亮有這雅好,於是留了張正桌空缺,專門指定給宋子亮留著。那香港戲園沒有廂樓,不能登步觀戲,因此宋子亮和他的協理就只好來到一旁的正桌坐下。
那時臺上正在演那《翠屏山》,戲文演員扮著潘巧雲,雖然年紀大些,臺容倒還不錯。還有兩個老戲骨,一位扮楊雄,另外一位扮石秀,卻也工力悉敵。末後“石秀”一路單刀,身眼手步,一絲不走,舞到妙處,就如一片電光,滿身飛舞。
突然戲園老闆從一旁側門全身捱入,只見他快速來到宋子亮跟前,悄悄的在他的耳邊嘟囔了一會,宋子亮聽了十分詫異,暗忖道:怎麼地下黨人動靜那麼快,居然找上門來了。
宋子亮讓戲園老闆騰出一間僻靜的房間說有秘事要談,自己則和協理一起登步閣樓行至廂房內,不一會功夫,謝國棟和方孟豪走了進來,謝國棟見到宋子亮,首先是兩手作揖,拜會了一聲道:自從上海一別,我以為我與宋先生今生就再也不能相會了,沒想到我們又在香港見面了。
宋子亮斜躺在座椅上,點了一支地道的茄立克香煙:說吧,你們地下黨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謝國棟畢恭畢敬的說道:知道宋先生是爽快之人,不瞞您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前來是希望從宋先生的手中購買一批交通運輸工具。
宋子亮斜睃了一眼謝國棟說道:這個我可賣不了,現在香港出入口總署管的很嚴格,英國人的炮艦都賣不了你們,奈何我的區區幾輛汽車。
謝國棟:你看宋兄這邊是不是能夠和上面的周旋下,弄一張出入口總署的海關通行證,我知道宋兄神通廣大,當年美國人的紅運牌私煙就是憑藉您的關係網在上海通行無阻的。
宋子亮:這都是過去的事情,而且也是見不得光彩的事情,更何況我跟你們地下黨有過節,我憑什麼幫你,每天香港的報紙都有編輯罵我,我看就是你們地下黨經常在報紙上發佈輿論故意來整我,說我宋某人隱瞞賬目資產,損壞國家稅收,強行查抄了我們孚中公司上海辦事處的賬目,還關押了我們的協理,這筆賬又該怎麼清算呢?你們既然容不得我宋某人這樣的資本家,卻為何會突然到訪香港,想到要和我合作呢?
謝國棟:您說的這個問題,不妨參見下我們所發佈的《上海市盈利事業所得稅稽征原則》,文章中明確指出,是國民黨在位期間由於惡性通貨膨脹的結果,致工商業帳面記載失實,我們為求損益計算的合理和正確,必須將各項結果資產負債賬目金額按照實際情形盤通盤加以合理調整。我們希望工商業界能夠依據人民政府的法令,把過去帳外資產併入賬目,而你們卻反其道而行之,卻將以在賬目之資產設法隱蔽,導致大量資金流入地下,其後果就不需要我解釋了,我想宋先生是明白人。
宋子亮:還是我替你們回答吧,你們就是想把我宋某人的帳外資產充公歸你們所有,還說什麼我已將資產設法隱蔽,大量流入地下,你們純屬無稽之談。
謝國棟:宋先生您別生氣,您也是清楚的,如果我們保護了您在滬的利益,那麼就會被市民朋友詬病,其他商號也會爭相模仿,其後果一則是直接削減國家稅收,二則是將共有資產轉為個人所有,竟或折作現金分配,致整個工廠行號資金陷於貧乏,對發展生產、繁榮經濟是極其不利的。三則,我們也擔憂個別工商業者會以帳面極微小的資產維持開支,作為解雇職工之藉口,這會破壞社會的和諧穩定,導致工人的權益受損。
宋子亮:既然你們地下黨說一套做一套,我看是沒有必要合作了,你們請回吧!
謝國棟聽了,猛然雙眉一皺,計上心來,暗想必須如此這般,方能成事。若這件事兒辦他不到,我謝國棟豈不是有負於黨的栽培,說什麼當世豪傑?當下打定主意,不覺面有喜色的說道:宋先生,有關孚中公司上海辦事處的賬目問題,我們可以放行既往不咎,至於被我們羈押的貴司協理,我會向上級反映這個問題,讓他們速度放行,你看如何?
宋子亮:那這樣說,我們是非合作不可了,如果我不想合作呢?
謝國棟拿出一袋金條,開門見山的說:您是更愛金子呢還是美金呢?我都已經說了,我們人民政府是根據相關章程依法秉公辦事,至於查抄了貴公司在上海的辦事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此次前來我們是希望宋先生能夠知曉我們的好意,順便說明,我已經派人摸清楚了你們在上海的所有資產,雖說孚中公司不能倖免被充公的命運,但是我們會根據貴公司在上海的資產兌換成黃金,而且黃金的分量高於美金的價格,我想宋先生您不會拒收屬於您的資產吧?
宋子亮: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你們地下黨本事大,這金子我收了,至於你說的海關通行證以及向我購買交通運輸工具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斟酌一番,再做道理,如果你覺得這樣做對你們不妥,金條你們可以拿去,我宋某人也不缺這點錢,你看如何?
謝國棟面不改色地說道:我知道宋先生為人,不管事情成與不成,這金條我們是不是要回去的,我也知道宋先生是因為和臺灣的蔣家集團翻臉所以才攜家眷來到香港做生意,我們地下黨一直敬重宋先生,日後如果回到大陸,我一定向人們政府舉薦宋先生。
宋子亮心中暗想:這謝國棟來頭不小,我這汽車賣給他也不是,不賣給他也不是,現在香港的民情和輿論是地下黨占了上風,萬般不能得罪地下黨,但是美國人那邊我又如何交差?至於臺灣的蔣家幫,料想他們也是鞭長莫及拿我宋某人沒辦法。
謝國棟是何等聰明的人,似乎看出了宋子亮的心事,謝老說道:這件事情我們需要有一個萬般周全的計畫方可從長計議。
宋子亮:那就按照您說的從長計議,今天我就不留謝兄了,我還有事情,我先告辭了。
宋子亮帶著協理走出了廂房,回到了住處,謝國棟長抒了一口氣,暗自忖道:這事總算有眉目了。
話說梁複生一行人來到香港,也不知是誰故意暴露行蹤走漏消息,很快消息傳至香港第三勢力的頭目”張發貴“哪里,消息一經走漏,立即引起以”戰鬥同盟會”為代表的第三勢力關注,知悉梁複生是蔣建豐派來的,幾位小頭目紛紛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一次在“戰盟”會議上,有人向張發貴提議,現在靠美國人這點微薄的經費援助只有在香港餓死的份,不如借梁複生來港之際修復和國民黨的關係,這一提議立即激腦了張發貴,張發貴拍案而起地罵道:你們這些人,都是沒爹沒媽養的,有奶便是娘!
那幾位提議的理事被罵的臉紅脖子粗,半晌沒有吭聲,紛紛緘默不語,再也不敢提及此事。自從美國人上個月斷了供,張發貴等人的日子愈發顯得難熬,香港的第三勢力,所謂的“民主戰鬥同盟”其實早已名存實亡,美國人見他們這幫人成不了氣候漸漸的喪失了耐心,也就在不久前的兩個月,中情局拿出兩萬元,當作是給“戰盟”的遣散費。
張發貴預感到這不是好兆頭,遣散“戰盟”非同小可,若要將來重新組建“戰盟”那就難過登天了,為了改變經濟上的窘境,張發貴想到了宋子亮,宋子亮曾經是國民黨內不容小覷的人物,上通四大家族,下又和江南財團虞恰卿家族有聯姻,論財力,論輩字,都在黨內極有聲望,要不是蔣建豐上海打老虎,撬動了宋子亮等人的利益,宋子亮也不至於淪落到和蔣家反目成仇,宋某人更不會遠赴香港前來定居。
為了儘快籌款到”戰盟“的經費,張發貴向宋子亮拋出了橄欖枝,於是他派人發送請帖邀約宋子亮,希望他能夠大駕移步自己所籌備的酒莊晚會,宋子亮身為商人,自知在香港需要有人照應,也有意結交這樣的勢力,於是如約赴會。
一行人紛至踏來張發貴所在的酒莊,宋子亮帶著虞時英,向眾人謊稱介紹她是自己的胞妹,那虞時英小姐那是千古難得一遇的大美人,那姿色就像花粉和胭脂勾勻的搓成,一彈就破。那妝扮,暈在眉梢眼角裏頭,別提有多麼的勾魂攝魄,張發貴雖說是北伐名將出生,卻何奈不住這般風姿綽約的美人。
張發貴本想借此機會和宋子亮協商關於”戰盟“經費一事,無奈遇到如此娉婷玉麗的佳人,自個兒也是心醉神迷,一時把自己的人生理想和抱負都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宋子亮不愧是聰明的商人,一眼就洞穿了張發貴的心思,於是在虞時英的耳鬢旁嘀咕了幾句:他看上你了,你替我聯絡下感情,順便今晚替我摸摸他的底細,看看他這次邀請我來酒莊有什麼意圖。
時英小姐盼了一眼宋子亮,看上去有幾分的不情願,心中暗自涕零:我虞時英好歹是恰老的義女,恰老生前帶我如同掌上明珠,恰老一死自己卻混得這般下場。曾今幾何,那時英小姐是何等的幽蘭貞靜,又有多少王孫巨賈為她魂牽夢縈。然而千金之軀的她最後還是聽從了義父的安排,做了宋子亮的姨太太。
萬般無奈之下,那時英小姐強顏歡,只見她迤儷走上舞臺,唱了一首阮玲玉的《葬心》,那唱腔婉轉動聽,且風情萬種,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他,並給予熱烈般的掌聲。
唱了乏了,時英小姐就稍作休息,拖著輕盈的步子行至張發貴面前,用紅唇蘸了酒杯,抿了一口紅酒,又用那雙纖細的雙手托住酒杯,忍下心中的不齒笑道:張先生請吧!
張某人心領神會,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兩人又在舞池中跳了幾圈舞,那張發貴借著酒力膽子是愈來愈大,開始對虞小姐做起了小動作,可見斑駁的行徑是一覽無餘。
那宋子亮見他們打的火熱,也就有意成全他們,宋子亮起身向虞小姐使了個眼色,那虞小姐似乎明白了那層意思,只能暫且吞下委屈之情,自己一邊伺候著張發貴,回頭又顧盼著宋子亮能留步,未過多久,宋子亮就大步流星邁出酒莊,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在那個不齒的夜晚,虞時英成了張發貴掌中的獵物,出生於軍閥的張發貴恰逢了一場久旱雨露,咋能錯過這般千載難逢的機會,必然會在時英小姐那裏痛快淋漓一番,可憐的虞時英在那一晚受到百般屈辱,她痛恨宋子亮把她當作玩物,於是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復仇的焰火。
和虞小姐的那一晚,讓張發貴入沐春風,翌日早晨,宋子亮派司機接回了虞時英,看到虞時英一臉的憔悴,倉促的關心道:時英,你怎麼了,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時英惡狠狠的盯著宋子亮:我做了什麼事情還用得著你問嗎?你不是最清楚不過了。
宋子亮奉承道:我的心肝寶貝,都是我的不對,不應該晚上把你留在那裏過夜,快告訴我張發貴跟你說了什麼,你有沒套出他的話?
虞時英冷笑道:我就是不說,有本事你也床上去問他?
宋子亮突然變了一個臉色說道:你不要不知好歹,要不然下次的藥就沒有了。
虞時英懼怕道:你要做什麼?
宋子亮從抽屜中拿出一枚含有毒品的針劑,回過身來就朝虞時英的胳膊上紮了一針:我的小心肝,小寶貝,只要你說,我會每次都無償給你。
無奈虞時英身患毒癮,只能強忍住憤懣的情緒,無奈的說道:那張發貴是缺錢了,美國人的經費他是暫時得不到了,他想問你開口要經費。
宋子亮淺笑道:這張發貴號稱是北伐名將,廣東十虎,如今沒有了美國人撐腰就成了窮光蛋,也有虎落平陽的一天呀!
虞時英又繼續說道:他告訴我,鐵血救國會的人來香港了。
宋子亮急切的追問道:那他有沒告訴過你鐵血救國會來香港做什麼?
虞時英說道:沒有
宋子亮心中嘀咕:看來不是好事情,我弊案在身,莫非是來香港捉拿調查我的?一想到這裏,宋子亮心中就忐忑不安。宋子亮心想:改天我正好借此機會找張發貴他們談談,既然他想要我資助”戰盟“,那麼我也需要他為我辦點事情。
話說張發貴為了在美國人面前有所表現,不覺心中開始醞釀起一場預謀已久的綁架案,目標對象正是鐵血救國會的骨幹“梁複生”。他找來跟隨他一起流亡多年的兩位粵西老鄉,決定義無反顧的開展此次綁架計畫。
張發貴叫來了兩位弟兄,雙手抱拳奉了一揖,說道:兩位弟兄,今天叫你們來有一事,想必你們也聽說了,鐵血救國會的梁複生等人已經來到香港,我不管他們來香港出於什麼目的,我們只要拿下他們,美國人就會改變他們對我們的看法,現在有人說我們戰盟是烏合之眾,做什麼都失敗什麼,你們覺得我們是這樣的窩囊廢嗎?
那來自粵西的兩位老鄉彼此面面相覷,其中一位姓王名倫站出來說道:恩公,我們願意聽你的吩咐,要不是你多年悉心照料,我們也活不到今天,我們現在是回不去了,回去就是一個死字,與其都是死,不如和恩公一起並肩作戰。
張發貴聽到此番弟兄陳述樂道:你們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張某人從來不怕死,怕死當年就不北伐了,殺頭不就碗口大的一個疤嗎?
說完,他猛然從抽屜中抽出兩把左輪手槍,那兩把手槍瞬間被外力甩向空中,說是遲那時快,那兩位幹將身手敏捷的接過手槍,各自在腰間暗處藏好。
張發貴吩咐道:香港是法治社會,英國人絕對不會讓我們在這裏胡作非為,這次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槍聲一響必然會驚動香港員警蜀,因此我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要等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下手為強,如果這次行動失敗,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嗎?
兩位弟兄齊聲說道:不成功變成仁。
張發貴連連點頭:那就有老兄弟們了,今天我們一起壯行,不醉不歸。
只見這仨彼此掇了幾條板凳坐下喝起小酒來,又吩咐下人從外面的飯莊捎來幾只烤鴨,幾個人手扒揀攢起美味佳餚來,一個個吃得酒足飯飽。
話說張發貴派人打聽到鐵血救國會的駐地就在香港花園道附近,於是調遣骨幹力量趁著暮色將至,準備夜襲鐵血救國會駐地,趁機擄綁梁複生一幹人等。
於是兩位粵西來的帶頭大哥各自身上跨口最新制式的美國微聲手槍,帶著一路人馬鬼鬼祟祟的來到了鐵血救國會的駐地週邊,只見那青石砌成的圍牆有五米多高,一般人是翻越不過去的,見到此番情景眾人想到疊成人字羅漢的辦法,讓粵西來的兩位帶頭大哥順著人梯先行進去窺伺動靜,其他人則負責佔領週邊據點,包圍這座花園洋房,以防梁複生等人逃竄。
兩位帶頭大哥不愧是行伍出身,翻身從牆頭一躍而下,躡足潛蹤腳尖兒著地,真有鷺伏鶴行之能,那身手真真兒如此了得,不經讓人刮目相看,不一會功夫這倆人就偵查清楚了院子裏面的一切動向。
梁複生等人對屋外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當晚鐵血救國會的全體成員都在屋內開會,大家正在商量如何開展稽查宋子亮一事。
梁複生心中舉棋不定,深情凝重的說道:只準備了一桌菜,突然來了兩桌客,你們說說我該如何應付?
楊漣回復道:宋子亮這邊到不是什麼難事,我聽說孚中公司正在招納雇員,我們可以通過應聘途徑混跡到裏面去,只要能夠耐心蟄伏數月,總能夠抓住宋子亮的把柄,現在難就難在地下黨這邊,從臺灣方面發來的電報內容看,他們這次來頭不小。
話音剛落,突然門口闖入兩位訓練有素的大漢,眾人愕然,只見他們拿著兩把微聲手槍朝著人群當中一陣亂射,眾人來不及躲閃,那鐵血救國會稽查大隊的兩位隊長俞小明、林增輝不幸被子彈擊中,鮮血浸了一地,不幸失血過多而一命嗚呼。
眾人抱頭鼠竄,那弗蘭克正要翻窗逃走,又被他們補了一槍,頓時腦門開花命隕黃泉,行刺的人當中一位帶頭大哥提著嗓門喊道:都不許動,誰動我就殺了誰,現在我們命令你們把雙手放到腦後勺,蹲在地上,誰起來誰的腦門就要開花,如果你們不想死,就老老實實的給我蹲在地板上不許動。
眾人只能乖乖的蹲在地上,雙手抱住後腦勺,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唯獨這謝穆瀾,也不知道她是不怕死呢還是過於義憤填膺,竟然從人群當中猛然躥了起來,眾人被她的英勇無畏所感染,誰都不曾料想她會有如此的驚人之舉,梁複生覺得她不要命了,拉住她背後的衣角竭斯底裏的抱怨道:你找死,不要活命了啊!
那帶頭大哥見到謝穆瀾不聽使喚,怒目圓睜,像是要吃了謝穆瀾方能解恨一般,只見帶頭大哥行至謝穆瀾的跟前,把搶口熨貼在謝穆瀾如花似玉的臉蛋上,一只手又抓耳饒腮疑惑不解的問:你怎麼不怕死?
謝穆瀾答道:你今天殺不了我們,因為你們沒有子彈了,你們總共開了12槍,所以你們沒有子彈了。
帶頭大哥:你胡說,既然你想讓我們喂你吃子彈,我就帶你去見閻王。那謝穆瀾也不是被嚇大的,只見她雙眸緊閉,早就做好了被槍斃的準備,料定他的槍膛裏沒了子彈,可梁複生不這麼認為,他覺得謝穆瀾如此膽大妄為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心中不覺驚恐萬分,生怕失去謝穆瀾,於是立即動身朝謝穆瀾飛身撲了過去,嘴裏大喊:朝我開槍,穆瀾你快躲開!
那帶頭大哥見梁複生飛身撲來於是立馬扣動扳機,結果確實如謝穆蘭所說槍膛裏沒了子彈,梁複生和那帶頭大哥兩人撲跌扭抱在地上一起打滾,楊漣等人見狀立即起身朝那兩位大漢撲去。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另外一位帶頭大哥從腰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見謝穆瀾就在自己的跟前,乘她沒有防備,冷不防擄了過去,眾人見狀生怕他要了穆瀾的姓名,不敢絲毫怠慢,只能逡巡不前。
那壯漢發話道:你們還不住手,誰感動我就殺了她,梁複生抬頭一望,見謝穆瀾被壯漢拿刀擒住一時沒了主意,這時一擊左勾拳朝他打來,梁複生只覺得天昏地懸,兩眼直冒金星,粱複生身子一沉,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時動彈不得。那帶頭大哥起身,身體往後退慢慢靠近他的同夥,同時又拔出另一把尖刀對著謝穆瀾,這樣眾人就更加沒有辦法靠近他們了。
楊漣和徐寅也都懵了,這時的謝穆瀾又猛的踩了一腳擄她的壯漢,只聽到那壯漢“哎呦”一聲,謝穆瀾從他的手中掙脫,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地上撿起一把弗蘭克掉落的手槍,朝那壯漢的臉開了一槍,只聽到“噴”的一聲,子彈從那壯漢的耳根旁掠過,幸好沒有擊中他。那壯汗眼疾手快迅速做出反映,只見寒光一閃,謝穆瀾的脖子被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好在沒有劃的太深,沒有割進動脈要害,那壯汗又一把擄掠了謝穆瀾過去,楊漣看的仔細,這一來一回只有短短數秒時間,楊漣心中暗自忖道:我們初來乍道,未見得罪過誰,怎麼今天會遭遇如此大劫,見他們身手不凡,能夠在短短數秒時間裏面做出快速反應,想必是訓練有素的職業殺手!正當楊漣正以為鐵血救國會今天要被傾覆之際,突然外面傳來警笛聲。
原來剛才的槍聲驚動了香港員警署,那兩位帶頭大哥覺得今天事已敗露,慌忙肘擊謝穆瀾的後腦勺,使其暈厥,倆人馱著她行色匆匆的從小門離開,還沒等員警到來,他們早已經消失在黑夜的暮色之中......
很快鐵血救國會損兵折將的噩耗經過通訊兵的手送至蔣建豐辦公室,建豐閱了一半不忍卒讀下去,只覺得梁複生滿信的哀怨悱惻,時局對他來說非常不利,正應了一句名言“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前方道路如同盲人摸象摘埴索塗,鐵血救國會首次在香港失利迫使他不得不痛定思痛,只見他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時而雙眉緊蹙,時而又停歇下來坐在沙發座椅上猛吸了幾口香煙,蔣建豐怔怔的注視著窗外的樹梢,目光顯得呆滯,內心似有說不出的幽怨。
這時窗外一陣微風輕徐,形如剪刀的樹葉在月色籠罩下搖曳,恰巧又迎一輪秋月映入簾櫳,皎潔的月光穿透樹影婆娑之間的空隙投射進屋內,對坐的那扇牆面頓時生動了起來,仿佛從地上瞬間升起一盞幻影燈,不停地變幻著每一幀每一秒;牆面的動靜使得蔣建豐陡的回過神來,他依稀看得自己的身影若隱若現被拉伸的形如巨人。
流光駒隙恍如隔世,蔣建豐引壁自覽,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個活脫脫的人物,這些人他再也熟悉不過了,面對著自己的影子吐出幾句真言來,向哪些已逝的朋友作了道別:原使陰陽團聚,歲月靜好!
此句正應了他的心照,人生無常,不由得心生悲憫,暗自思忖道:這裏真像我曾經面壁思過的奉化老家,幽靜的如此徹底。
蔣建豐的心情如同朝雲叇叇被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俞小明、林增輝、弗蘭克都是他得意的愛將卻在香港執行任務中不幸殞命,這打亂了他的全盤計畫,不得不重新面臨新的人事變動。
這時門外發出“篤篤篤”的敲門聲,蔣建豐氣若遊絲的脫口說出兩字:請進!
躊躇了一會時間,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此時外面風起雲湧,
月亮隨雲彩騰雲駕霧一般又攀升了一格,那月光不偏不倚剛好攝魄進徐寶琴的螓首,徐寶琴的臉龐在黑暗中突變成一盞燈籠,瞬間點燃了漆黑的房間,也照進了蔣建豐的心坎。
今日的徐寶琴身著素色的白衣尚裙和蔣建豐會面,一身的乾淨俐落,那雙烏溜溜的眼珠子昂藏無盡的風流,好一個面容俊俏身材婀娜的奇女子,徐寶琴輕蠕朱唇,露出一排碎玉牙,微笑著向蔣建豐打招呼:大哥我來了!
蔣建豐笑道:謝穆瀾叫我大哥,你也認我做大哥,我又多了一個好妹妹了,情報工作學習的怎麼樣,他們有沒耐心教你?
徐寶琴回稟道:有毛局長關照,自己學習的差不多了,就等著您吩咐呢!
蔣建豐神色凝重的說道:想必香港方面的消息你已經知曉了,梁複生那邊出師不利,穆瀾也被人擄綁了,是時候你和蒲誠出馬了。
徐寶親連連點頭: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想讓我趕赴香港配合複生他們營救穆瀾妹妹吧?
蔣建豐面露不安之色,沉寂了片刻,食指和無名指揉捏著下巴,像是在思考接下去的問題:我讓你去香港不光是去營救謝穆瀾那麼簡單,還需要你在關鍵時候說服你的父親徐寅,務必阻止宋子亮他們把交通運輸工具走私出去!
徐寶琴有些不解的問:我的父親不是已經加入了鐵血救國會嗎?為何還需要我去說服?
蔣建豐說出自己的想法來:你的父親身在曹營心在漢,其實早在北平的時候他就已經和地下黨有密切來往,梁複生他們出師不利想必是有人走漏了他們的行蹤,出賣他們的人正是你的父親。
徐寶琴一時半會兒腦子楞是沒轉過彎來,她怎麼也不敢相信蔣建豐盡然能從口中說出這些道理來,徐寶琴安撫好自己騷動的心,繼續問道:大哥既然知道我父親是叛徒卻為何執意要讓他加入鐵學救國會呢?
蔣建豐回答道:我只是想利用他雙重間諜的身份,他在地下黨那邊是一套,在我這邊又是一套,地下黨方面的消息我需要通過他那邊的途徑及時瞭解,正如他提供的情報來看,地下黨遠赴香港找宋子亮的孚中公司購買運輸裝備就足以說明他還有利用價值。
徐寶琴低頭不語,她的腦子一下子混亂,想不到自己的父親比她自己想像的還要複雜,頓時沒了主意。
蔣減豐見徐寶琴低頭不語猜出了她的幾分心事,動之以理曉之以情,安撫道: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替億萬同胞謀福祉,現在臺灣島內民眾對新發行的新台幣抱有疑慮,人民對信用貨幣制度的不安以及對國定貨幣的陌生會阻撓幣制改革持續推進,接下去我們還要完成平均地權施行先總理耕者有其田的改革措施,這些願望都是美好的,然而正應了那句話,現實很殘酷,這種殘酷有時候會演變成手足相殘,甚至需要你敢於大義滅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殘忍,但是我想說,國家的一線生機就掌握在你和鐵血救國會的身上,如果你們能夠切斷香港方面的走私往來,臺灣島內的民眾一定會歡呼雀躍,我們也可以借此機會彙聚民心,切實落實好我們的各項政策。
徐寶琴深受蔣建豐的教誨,歷史的浩蕩註定了她多舛的命運,曾經幾何,她只想做一名懸壺濟世的醫生,然而醫者有割股之心,對她來說,蔣建豐既是她的大哥,亦是他的上司和病人,她必須替蔣建豐除去心頭之患,更需要為弊亂叢生的臺灣社會開除一劑良方,這一切都是她沒有選擇的選擇。
和蔣建豐碰面之後,徐寶琴又知會了黃蒲誠前來赴會,這仨在月黑風高的夜晚促膝長談,經過一番縝密計畫,制定出了一套詳盡營救謝穆瀾的方案來。
話說謝穆瀾被香港”第三勢力“囚禁在宋子亮孚中公司的一間廢舊倉庫裏,謝穆瀾被綁的消息很快傳至謝國棟的耳朵裏,一聽到和自己死去的女兒同名同姓,他怎麼也預料不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謝國棟一臉的疑慮,他思忖著:怎麼會那麼巧,和自己的女兒名字一模一樣,這裏面又有什麼機關奧妙?他開始躊躇起來,一種不祥的預兆油然而生。
宋子亮那邊,自從意外得到了謝穆瀾他就變得欣喜若狂,宋子亮點了一支港產的香煙吐出幾口煙圈,顯得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他坐躺在搖椅上笑咧道:有了謝穆瀾這塊擋箭牌,我看鐵血救國會那幫孫子能拿我怎麼招。
鐵血救國會那邊自從被血洗清門之後,徐寶琴帶著她的人馬和梁複生一行人碰了面,雙方進行了一番縝密計畫,準備營救謝穆瀾。
一日梁複生路過聖約翰大教堂,忽然見得他曾經相識的女人,此人正巧是他的初戀情人”虞時英“,見得虞時英一臉的疲態,像是煙癮要發作一般,梁複生觀止心中隱隱作痛,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為了追求他所謂的信仰,他放棄了愛情,拋棄了虞時英,把她引上了不歸路。梁複生小跑著趕忙追了過去,他直挺挺的立在虞時英的面前,急切的關懷道:好久不見了,英兒!
虞時英猛然抬頭,被這麼一驚嚇頓時亂了方寸,她怎麼也預料不到,自己的初戀情人居然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此時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淚奔泉湧,只見她揮舞著雙手像一個瘋子一樣在梁複生面前亂打亂鬧,她瘋狂了,為了她所愛的男人她那麼多年遭遇了多少非人的待遇,還染上了毒癮。
梁複生抓住她那雙柔荑一般的玉手,激動的喊道:別打了,都是我的錯,那麼多年是我讓你受罪了。
虞時英怔怔的呆若木雞,她一時半會也不吵鬧了,只是眼角裏的淚花讓人看得疼惜,梁複生把她領到了自己的住處,知道了她這些年遭遇的委屈,還知道了她和宋子亮的關係。
一想到這裏,梁複生心理面更加的於心不忍,他知道如果虞時英肯出來幫忙,那麼關於宋子亮孚中公司走私帳目一事也就一目了然了,到時候只要臺灣那邊把證據給予香港廉政公署,英國人必然會引起重視,那麼宋子亮的香港公司就立馬完蛋了。
雖然他不想利用虞時英和自己的那層關係達到竊取宋子亮內部帳目的目的,但是他還是向虞時英傳達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時英譏諷道:你們男人不就是把我們女人當作商品賣來賣去嗎?需要我的時候就想利用我,不需要我的時候就想把我一腳踢開。
梁複生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這忙到底幫不幫。
時英:你不是想從我口中得到宋子亮和地下黨之間見不得人的交易嗎?還有就是想得到走私的帳目,我可以告訴你,也可以幫你取得你想要的香港出入口總署的通關檔,但是今天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梁複生:別說答應一件,就是一萬件我也成全你。
虞時英繼續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梁複生爽快的回答道:好我答應,你快說吧。
虞時英:那我要你陪我一起死你願意不願意。
梁複生:只要你幫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別說死,就是化成灰燼我都願意。
虞時英轉過背來,從自己的皮包裏面拿出一疊公文資料說道:這裏就是宋子亮這個月秘密做的隱帳,包括他和地下黨之間的生意來往,其中就包括走私交通工具,你可以拿去,不過請記得你的誓言,事情辦完之後和我醉生夢死。
梁複生:好我答應你,等事情辦完之後我再見你。說畢,梁複生轉身就走,奪門而出。
話說宋子亮在謝穆瀾身上捆綁了炸藥,給鐵血救國會下了最後通牒,雙方決定在這間廢棄的倉庫裏做一個了斷,地下黨那邊宋子亮派人寄信通知了,幾路人馬紛至遝來......
鐵血救國會先到了宋子亮指定的倉庫中,雙方一會面氣氛驟然劍拔弩張起來,這個時候地下黨那邊的人也來了,謝國棟看到梁複生又看到被綁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女兒感到極度吃驚。
宋子亮恭候道:你們都來了,今天我們就做一個了斷,謝老我知道你的女兒在我手裏你一定會很恨我,但是我沒有辦法,今天如果你和我聯手消滅了鐵血救國會,別說交通運輸工具,你女兒必然會毫髮無損的還給你。
梁複生罵咧道:你好卑鄙居然如此無恥的拿女人做要脅,謝國棟無心對峙,一時沒了主意,他不知道自己是先救女兒還是先殺梁複生,這個時候張發貴槍裏的子彈已經上了膛,話音剛落,倉庫裏就有槍聲響起。
幾路人馬一片混戰,打得彼此都分不清對方是誰了,雙方損失慘重,徐寶琴不幸中彈,臨死的時候躺在梁複生的懷裏說道:建豐同志說了,我父親是一位雙面間諜,是他出賣了我們。
梁複生”啊“的大叫一聲,朝著徐寅背後開了一槍,徐寅叛徒當場斃命,宋子亮又命令幾路人馬包圍鐵血救國會,這個時候梁複生一行人槍膛裏面已經沒有了子彈,只等著任人宰割。
謝國棟看到自己的女兒大喊,穆瀾我是父親,穆瀾瞧了父親一眼,又眼睛直直的望著梁複生喊道:複生哥,你別管我,你快走,這裏都堆滿了炸藥,我只要身上一爆炸,我們都會同歸於盡。
宋子亮哈哈大笑:梁複生今天你栽在我手裏算你倒楣。
正當宋子亮要朝著梁複生開槍,謝穆瀾乘機掙脫敵人的束縛,拉開了綁在自己的炸藥包,然後大喊:複生哥,你快走,我們永別了。
謝國棟看到自己的女兒拉開炸藥包,想去前去營救,喊道:穆瀾你別做傻事,快滅掉你的引火線,然而謝穆瀾頭也不回,從高處跳下,眾人見狀紛紛向室外逃命,只聞見轟轟的一聲爆炸巨響,一群人頓時被炸得粉身碎骨。
汗水在梁複生的臉上,如珠如豆,漸漸侵著結痂的傷口而下流。麻藥過後產生的劇痛撕裂了他的心肺,梁複生的眼瞼皮顫抖著,眼皮隨著神經一跳一跳的抖動著,牙齒疼的咯咯作響,複生的潛意識裏似乎感知到自己還活著,一只還沒殘廢的手揪住床單猛的一拉,硬是讓自己在昏迷中挺了過來,他緩緩地睜開雙眸,餘光打量了下周遭的環境,看到周圍四處寂靜,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內心不免泛起一陣漣漪,心中默念:真乃英雄落寞!
很快一陣劇烈的疼痛從神經末梢傳遞至心頭,他甩頭望了一眼身體的右側,發現一只手被炸沒了,見到此景,梁複生的眼神中頓生絕望之情。
他饑腸轆轆渾身無力,後背的汗滴黏著濕漉的木板床,在冰冷的濕氣作用下直往骨髓裏透,鑽心一般的疼痛使得他的眼角裏閃現出淚花來,梁複生仰天長嘯大喝了一聲:起來!
這個時候外面的門“吱呀”一聲被一股莫名的外力彈開,只聞見”嗖“地一聲,走廊上搐起一股陰森之風,那陰風夾著幾片樹葉直徑捲入屋內。
粱複生下意識地了起眼皮,露出一條細縫來,隱隱約約地見到黃蒲誠穿著一件素不考究的深藍粗布衣裳,從門外緩緩步入屋內,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黃蒲誠走近看來,見到血色的,近血色的床單佈滿了一道道刻骨銘心的抓痕,就知道梁複生經歷了多少磨難,蒲城瞅了瞅梁複生殘臂上紮著的繃帶,然後又仔細瞧了瞧他臉上的氣色,只見梁複生的臉色真像一張秋天曬成的乾菜,糾皺,臉色絲毫沒有任何血氣,頭髮蓬亂著,也不知道幾天沒洗漱了。
梁複生用一只手撐住了床板,硬是依靠身體的支點站了起來,黃蒲誠見到眼前這一幕反倒從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畏之情,心中暗想:沒想到他深受重傷居然還能靠自己站起來,不愧是建豐先生的得意門生。
梁複生定定的看了一眼蒲城,忍俊住劇痛,硬是松了死死咬牙的口,然後詢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不是在基隆監獄管事嗎?
黃蒲誠遲疑了一會,回答道:建豐先生派遣我早來香港一步,其目的是希望我暗中保護你的安危,沒想到鐵血救國會出師不利,穆瀾姑娘竟然再次遭遇劫難,這是鄙人的失職,回去我定要當面向建豐先生負荊請罪。
梁複生冷笑了一聲說道:建豐先生只是命你保護我,卻沒有說要你保護謝穆瀾!
黃蒲誠抽縮著肩頭,兩手擺出無奈的姿勢,安撫道:你這是話裏有話,我知道你是埋怨我沒有及時出手相救謝穆瀾,可是我不敢輕舉妄動,建豐同志說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
梁複生聽了此番話之後,愈發的氣憤,語氣帶著不滿的情緒急轉而下,怨忿道:既然建豐先生讓你暗中保護我,為什麼你不出手相救穆瀾,穆瀾是為黨國獻出的生命,你懂嗎?
梁複生忍著劇痛朝著黃蒲誠一陣咆哮,緊接著用力一腳踢中黃埔城的腹部,黃埔城”啊“的一聲應聲倒地,蒲城也不起身,只是坐在地上兩眼愣愣地望著梁複生,讓他發洩心中的慍怒,這是黃蒲誠第一次近距離地感受到梁複生身上所釋放出來的能量。
梁複生愈發說的起勁,心中不覺一陣悲愴,五感之中的鼻腔一酸,瞬間涕泗橫流開來,淚水隨之而然地暈花了戴在他鼻樑上的眼鏡片,只見他手臂上的繃帶開始緊崩,看似無力的殘臂隨著手指握起的拳頭顯得剛勁有力,梁複生無不扼腕涕零,要說為誰涕零,除了替謝穆瀾涕零,還為中華民國涕零,梁複生揮拳打在了牆壁上,還沒癒合的傷口瞬間血管爆裂,鮮血從崩帶中滲出......
黃蒲誠見狀勸道:你這是在幹什麼,你現在就只剩下這一條手臂了,你還這樣折騰它,不覺得殘忍嗎?
梁複生回頭狠狠的盯著黃蒲誠,口中念叨:要說殘忍沒有比政治更加殘忍的,兩黨之爭死了多少人,又要等什麼時候才能不以犧牲人民的代價換取和平?
當年我奉建豐先生的旨意,伏惟中華民國,謹布血誠,只為救黎民苦難,然而我發現你們都在欺騙我,謝穆瀾難道不是人民嗎?你為什麼不救,你完全可以出動你的人馬來一個黃雀在後,包圍地下黨和宋子亮在碼頭倉庫設立的據點,可是你沒有做。
黃蒲誠一時沒了主意,等到梁複生發洩的差不多了,這才冒出一句話來:建豐先生也來了香港,這個問題你可以當面去問他。
梁複生怎麼也想不到蔣建豐居然會來香港,梁複生用那條單臂揪住黃埔城的衣領質問道:那你還不趕快帶我去見他。
黃蒲誠說道:建豐先生讓我轉告你,“受人家不能受的氣,吃人家所不能吃的苦,負人家不肯負的責,冒人家不敢冒的險“,希望你能夠明白“為誰而戰為何而戰”的道理,如果這一點你不清楚,那麼你大腦中的思想會一直困擾著你。
宋漁夫當年創立國民黨其本意是希望國家早日走向議會共和,然而革命的果實總有敗類想覬覦,我希望你能找回對國民黨的信任,找回憲父宋教仁當年的創黨精神,我們是為中華民國奮鬥,所以我們需要清除國民黨內部的那些敗類。
只有人人爭做有思想,有信仰,精神團結清除腐化的革命清流,才能把失落的黨魂重新找回來。
梁複生雙眼噙著淚花,無不痛心疾首地追問道:除了這些道理,關於謝穆瀾安葬之事,建豐同志還有什麼指示?
黃蒲誠續道:穆瀾姑娘為國捐軀,建豐同志已經命令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全權負責此事,破格把穆瀾的牌位放至忠義祠之中,一併寫入重大忠貞事蹟史冊,供奉起來,建豐同志還說了,穆瀾雖說是黨外人士,但是她拳拳愛國之心足矣證明她的奉獻精神,更何況她是複生的至愛,因此給予最高的國葬規格,她和那些犧牲的中華民國將士一樣,都是國家的英雄。
倉房外一刮起風來,蒿草就刷拉刷拉地響著,這裏離大陸很近,跨過那條江就是深圳,江岸邊是一塊還未開發的拾荒之地,晚上起風時,蒿草成群結隊的拉奏起風琴來,那動靜就變得特別大。
屋內的電燈折散出昏黃的光線,吊頂上的風扇晃晃悠悠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轉悠聲,那電燈可能是接觸不靈,所以燈光忽明忽暗,那莫名的身影時而浮現在牆壁上,時而又隨光線的明暗變化拉長收縮。
此刻屋內站著的這位重量級人物不是別人,正是鈞座蔣建豐,只見蔣建豐背著手,背對著黃蒲誠,黃蒲誠則畢恭畢敬地等候建豐同志的訓話,白熾吊燈下,時不時又有蚊蟲光顧黃蒲誠耳邊,發出“嗡嗡嗡嗡”的叫聲。
時針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蔣建豐背對著手依舊紋絲不動,黃蒲誠兩腿站的發酸,不覺肚泄口燥,肚內一股氣直往下泄,黃蒲誠奴著屁不屙出來,硬是讓自己沉下氣來,在蔣建豐的眼皮子底下暗暗調節著呼吸的節奏,這是一場體力和耐力的考驗。
此時蔣建豐終於從嗓門裏發音:好了,不要忍了,放鬆下自己的神經和僵硬的站姿,你見到梁複生之後他有什麼感想?
黃蒲誠如實稟報稱:梁複生情緒激動,怪罪我沒有出手相救謝穆瀾,我不方便駁斥他,聽從了您的建議,以安撫疏導為主。
蔣建豐又繼續問道:那你有沒有跟他說,為何不救謝穆瀾的真實原因?
黃蒲誠稟道:我說了,不宜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驚蛇,引起地下黨方面的注意。
蔣建豐轉過身來,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黃蒲誠,說道:你太不了解梁複生,他一定會刨根問到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一定會責問你為何不來一招黃雀在後,而我想說的事情是,犧牲謝穆瀾這顆棋子,讓梁複生深陷囹圄其實本身就是一招險棋。
黃蒲誠有些不解的問道:建豐同志,難不成您還有深意不成?
蔣建豐雙手合掌發出“啪啪”兩響掌聲,又見從外進來一人,一身中山裝打扮,疊暴著軒昂精神,眉宇間帶著英氣,長著一副大智若愚的圓臉,建豐說道:蒲誠,我來向你介紹下我們新來的同志,這位是齊慕棠齊先生,他是謝國棟身前的左膀右臂,中共地下黨員,這次入港的目的就是負責幫助謝國棟他們採購交通運輸工具,不過他現在新的身份是我們國民黨的特派員。
黃蒲誠一愕,萬萬沒想到蔣建豐來港沒多久就從地下黨的陣營裏挖來一個如此厲害的角色,只見蒲誠兩手作揖,笑臉相迎道:齊兄久仰久仰!沒想到鈞座一出馬,就立馬收穫一員猛將。
齊慕棠聽了黃蒲誠這番說辭,先是望了一眼蔣建豐,瞧他面無表情沒有示意在下,於是乎心中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說道:那裏那裏!這次來香港採購交通運輸工具只是奉命辦事,現在舉國上下傾盡所有捐款納糧,無非是為了一場不值得而戰的朝鮮戰事,軍中有許多人持有異見,我也是有反戰情緒的,當下美軍在朝鮮仁川搶灘登陸,局勢開始逆轉,前線交通運輸工具急缺,上峰命令我如果不能足額從香港湊得這批重要戰略物資,會把我送上軍事法庭。好在線人引薦我結識了建豐先生,我這才見到一線生機。
蔣建豐誇讚說:慕棠是難得的人才,謝國棟身亡,必然地下黨方面會有新的人事動作,我想慕棠必定能夠幫助我們獲得這些名單,不過眼下有三件重要的事情我們要做,首要做的事情是我們需要在香港的輿論上造勢,重新奪得輿論的話語權,我知道現在香港的媒體有近半是地下黨的喉舌,還有一半是國際第三勢力,慕堂我現在希望你向第三勢力的媒體爆料,讓更多的媒體報導香江碼頭倉庫爆炸案一事,我要起底真相,掀起一場輿論戰爭,讓港英政府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想看看地下黨方面接下去會如何應對。
第二件事情就交給蒲誠去辦,你要說服梁複生找到人證,現在宋子亮公司的帳目在我們手裏,但是不足以證明他和地下黨有勾結,我們真實目的是要牽出宋子亮幕後的國民黨中統身份,我們需要找到虞時英,據說她自殺了,我看未必,宋子亮的孚中運輸公司並沒有受到倉庫爆炸案的影響,依舊正常營業,現在香港輿論盛傳宋子亮和她的姨太太都沒有死,我也未見到孚中公司有發訃告,這裏面必然有貓膩。
第三件事情就是我們需要在香港發動搶救學人的計畫,那些沒有赴臺灣的學士他們很多人的立場是處於觀望階段,我們現在就是要和共產黨搶菁英、搶人才,特別是國民黨前金圓券幣值改革的起草者“何其桑”,若他被地下黨挖走了,大陸那天經濟一旦騰飛,那樣我們反攻大陸的計畫就會泡湯,到那時臺灣就在劫難逃了。
蔣建豐又再次向齊慕堂承諾,事成之後晉升二位為上將軍銜。
未審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窗外雷聲大作,這潮濕粘稠的空氣不覺令人胸悶氣短,雨一直就下個不停,梁複生由此壓抑的喘不上氣來,此時的梁複生獨手搭在窗臺邊,愣愣地望著院子裏的那顆老榆樹,那棵古老榆樹滄桑聳立的影子,任由風雨如何侵襲都巍然不動,和那棵大榆樹形成鮮明對比的莫過於梁複生自己,梁複生從窗臺轉身回頭,猛地發現櫥櫃上掛著一塊琉璃鏡,鏡中的他早已被創痛折磨的形銷骨立,見到此番情景,梁複生心中有感而發,心中念叨:“百年未幾時,奄若風吹燭!
突然,門外猛地闖勁來一個身影,那身影急步朝複生走來,梁複生還沒來得及看此人的長相,黃埔城卻已經直挺挺地出現在他的跟前,黃埔城二話不說,遞予一份從臺北來的電文交由梁複生,梁複生接過電文心中默讀了一遍,電文內容如下:
臺北來電:各界對鐵血救國會赴港一事鹹懷疑懼,深恐用錯梁複生,勿蹈“上海打虎”覆轍,建豐先生創業非易,何忍功敗垂成,乞火速回臺北要商鮮決以鎮人心。內政部調查局叩條。
梁複生閱了全文內容一遍,詢問道:建豐同志是否知曉此事?
黃蒲誠點了點頭,說道:看來中統已經插手此事,若我們再不採取行動,恐對建豐先生產生不利影響,現在臺灣島內看笑話的大有人在,事不宜遲,應該立馬採取行動。
隨即,黃蒲誠從公文袋中拿出一份事先準備好的計畫方案,只見他把計畫書攤開,鋪在一張桌子上,隨手引燃一盞煤油燈,一只手握住煤油燈的把座來回在圖紙上轉悠,另外一只手比劃著他的圖紙方案,一邊又有條不紊地說道:複生,你看這畫框的位置就是孚中公司的平面圖,這裏是宋子亮的書房,我從孚中公司的下人那裏打聽到,宋子亮昔日往來的密件和信函應該藏匿於此,我們不妨混進去探一個究竟,落實下虛實。
梁複生沉吟不覺,總覺得此計不可行,於是說道:你看我現在是一個殘廢之人,怎麼能夠混進去?
黃蒲誠拍著胸脯說道:這點你放心,我已經打點好關係了,孚中公司的那些人只要給錢就辦事,絲毫沒有什麼組織紀律可言,你不是學過經濟學嗎,我已經跟主事的人說好了,將來讓你去帳房做一個跟班出納,帳房的位置和宋子亮的書房近在咫尺,將來必定能夠發現更多端倪。
翌日,梁複生在黃蒲誠的引薦下,混進香港孚中公司帳房部門,梁複生先是被分配到倉庫做統計,因其臉上有傷,加上單手殘廢,也就沒有人留意他。
梁複生心中生疑,話說當時”倉庫爆炸案一事“自己也在現場,親眼目睹了宋子亮是如何歸西的,現如今孚中公司似乎不受此事件影響照常營業,不管香港的民報還是官報對於先前發生的倉庫爆炸一事鮮有報導,梁複生搖頭晃腦,裝作一副不解的樣子,暗自忖道:這葫蘆裏到底再買什麼藥?
正當梁複生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兩位通訊社記者在領班的指引下,步入了宋子亮的書房,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這幾位記者方才從書房內走將出來。
梁複生故裝作在大門外等候,見記者從裏面出來,心上一計,迎面碰瓷了上去,兩下撞了個滿懷,哪位身穿深色西裝的記者罵道:你這人怎麼不長眼睛,沒看見眼前有個大活人嗎?如此魯莽行事,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說是何道理?
梁複生猛然抬起頭來,戰將起來,臉上擠出笑容,連忙賠個不是,那記者定睛一看,只見複生臉上的疤痕疙疙瘩瘩,那面貌一時怪嚇人,於是便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你誰啊,嚇死寶寶了!
複生先是低頭彎腰鞠了一躬,見記者朋友驚魂未定,客氣地說道:望多海涵,既然今天是在下的不是,不如由我來賠罪,二位如果肯賞臉給在下一個方便,不妨今晚我們去雅敘閣喝一盅如何?
兩位記者面面相覷,一時片刻應答不上來,心中卻暗想今日之事是對方的不是,豈有推辭謝絕之理,但又不便明說,以免失了身份,二人只好支支吾吾,沒有一個明確的答復。梁複生見他們猶豫不決的樣子;正中下懷,在梁複生殷勤的勸說下,二人終究同意赴約。
望雅敘閣來,複生揀了一個包廂坐下。服務生送上茶,便來問菜。複生先要了紅燒大腸、油爆肚;記者們又要了炒肉片、炸八塊、海帶排骨湯,要了一壺女兒紅,又點了醉蝦、拌腰片兩個碟子。仨人先碰杯對酌起來,幾倍熱酒下肚,梁父生開始了他的拿手好戲,只見他前襟攤開,一個勁的猛喝起來,先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梁複生喝的一塌糊塗,見時機差不多了,於是借著醉意問道:二位,我和你們可以說是推心置腹的弟兄,不瞞您說我對孚中公司那叫一個不滿,這資本家就是小氣,工資給的低不說,關鍵還是工作時間長,不知道這次二位來孚中公司擔任何職,方便的話也給提拔提拔,你看我這一廢人,如果守著這點薪水是萬萬難以維持生計的。
那記者見梁複生醉了,也就沒有啟戒心,其中一位穿深條紋西裝的朋友說道:我們哪有什麼本事來提拔你,這次來貴公司也是為了報導孚中公司碼頭倉庫起火一事。
梁複生繼續探道:這事已經過了一月有餘,為何現在才遲遲報導?
那記者說道:不瞞您說,早在一月以前我們就已經來過孚中公司,當時我們希望孚中公司的老闆宋子亮澄清此事,卻未能見到他的廬山正面目,後來還是他下麵的協理簡單回答了我們幾個問題,並且給了我們不少的好處費,要求我們推遲一段時間發佈這則新聞消息。這次又來孚中公司,是因為受到港英政府的壓力,讓我們儘快報導此事。
梁複生張著大嘴,那神情態度別提有多呆嗑了,忽然又回過神來,仿佛如夢初醒,拖著一聲長音:喔!
見梁複生舉止怪異,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二位記者又繼續淺斟低酌了幾杯。
梁複生越想越覺得哪里不對勁,追問道:港英政府的真相調查結果為何遲遲沒有在媒體上出爐?
其中一位記者答道:英國人主要還是看美國人的態度,更何況孚中公司的生意有一半和英美有來往,他們自然不敢輕易報導此事,畢竟這是一樁負面消息,對孚中公司的生意有影響,若孚中因此事垮臺了,英國人的稅收又該問誰收?
另一記者答道:關鍵是還有一點,這件爆炸案並非是簡單的倉庫失火引起的,英國人至今都沒有調查出一個所以然,說明此案牽連面必然很廣。
梁複生:那你們回去該怎麼報導。
一記者答:就按照今天我們見到的孚中公司”協理“要求,我們根據他的口徑,寫一篇簡短的新聞報導,就說是倉庫碼頭貨物發生自燃現象,只損失零星部分,而且他們的協理還囑咐我們,報導的內容篇幅要小,不宜放在醒目的板塊,讓我們一筆帶過就行。
眼看著酒闌人散,這一頓飯著實沒有白白請,梁複生送走了二位,蹙著眉頭又獨自離開了雅敘閣。
且說齊慕棠手握一疊報紙,腳底抹了油似的,一陣風地在馬路上狂跑;慕棠也不顧及馬路上的洋車,冒著闖禍的風險在斑馬線上和行人搶時間,這行速如同戴宗轉世,不到一溜煙的功夫,他就踏至客棧。
慕棠猛地推開門,發現和自己碰頭的劉雲同志早已等候多時。此刻的劉雲正端坐在辦公椅上,悠哉地看著報紙,見慕棠到來,劉雲放下手中的報紙,視線移向齊慕棠那張佈滿汗珠的臉蛋,劉雲笑道:慕棠,你來的正是時候,快來看看今天的日報。
齊慕棠走將上去,揀起辦公桌上的報紙閱了一遍,只見一行豆大的標題格外醒目,標題為《孚中公司倉庫爆炸案起因疑為商品走私》。慕棠心中一凜,萬萬沒想到劉雲掌握資訊速度之快超乎了自己的想像,他內心感到無比的惶恐,此時若在地下黨諜報頭子“劉雲”哪里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必然會死無葬身之地。他已經意識到身份暴露的危險,並且深知地下黨在處決叛徒的手段上是極其毒辣的。
劉雲見齊慕棠臉色鐵青,又見他手中攥著一卷報紙,便問道:慕棠,你手裏的這捆報紙是派什麼用場的。
齊慕棠見“老傢伙”洞察力如此敏銳,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解釋道:不瞞您說,我這次來向您彙報的這樁要事和您剛才和我談論的那樁新聞如出一轍。
劉雲接過齊慕棠的報紙,和自己的報紙兩下做了對比,發現標題和內容一模一樣,劉雲笑道:看來你的情報工作還得跟我繼續深造,這次又是我比你提前知曉此事。說完劉雲哈哈大笑起來。
慕棠試問道:依您看,這消息會是誰洩露的?
劉雲兩下把報紙丟在桌子上,又親自泡了一壺雨前茶,先是抿了一口茶,細嚼著茶葉的甘苦,見他端著茶杯走到陽臺的欄杆上,方才說道:我們在國民黨安插的線人通知我,說是蔣建豐已經到了香港,我想能夠讓香港的第三媒體越過港英政府報導此事的也只有他能夠做到,你看那報紙的內容,什麼起底真相,說的有根有據,有板有眼,想必是蔣建豐幕後的文膽操筆寫的!
慕棠又問道:我們不是已經給過孚中公司特別經費,讓他們替我們出面封住媒體的悠悠之口嗎?
劉雲不屑地說道:你相信孚中公司的這群膿包,那你就完蛋了。香港不是我們的地盤,我們無法管控資訊管道,即使我們的媒體出面澄清此事也都無濟於事。
慕棠有點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抓耳撓腮地問道:我想不明白,我們在香港不是有許多自己的媒體可以管控嗎?讓我們的媒體去進行輿論引導,從而消弭負面資訊的不良傳播率豈不是一招秒棋。
劉雲望了一眼齊慕棠,把茶杯擱在茶几上,說道:你能想到的主意想必蔣建豐早已想到,你能讓孚中公司花錢封住媒體的悠悠之口,蔣建豐的鐵血救國會可以用同樣的辦法讓媒體開口,而且香港不是大陸,大陸的媒體口徑我們可以統一,因為大陸沒有了國民黨,而香港卻不同,這大大小小的媒體,其背後所代表的政治勢力你一時半會根本分辨不出它們到底姓什麼,與其這樣,不如......,劉雲話說到一半沒有繼續說下去。
慕棠連忙接上話,問道:不如什麼?
劉雲面露詭異的笑容,笑道: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慕棠說道:這種消極怠慢的做事態度不像是您老的手法,當初我記得您跟我說過,能用錢解決問題的就不要用其他辦法。
劉雲筆直走到辦公桌,從抽屜裏掏出一盤軍棋,二話沒說,在棋盤上排兵佈陣起來,慕棠一旁站著,愣是不知道劉雲這是在演哪一出。
劉雲見慕棠傻站著,於是吩咐他坐下和自己對局一盤,劉雲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凡是要善於學會變化,不能抱著固有的思維,就比如下這盤軍棋,這軍棋講究的是步步為營,你看這行營裏虛虛實實的棋子,你想吃掉,它卻躲著你,你敢冒進或許有被圍殲的風險,你不攻城拔寨,你又無從探知這行營裏面是否是對方的主力,這軍棋裏面的學問可大著呢!
此時,方孟豪踱步走進屋內,恰逢遇到慕棠,劉雲見孟豪來了,會心一笑,說道:孟豪來了,趕巧了正好我們缺一個裁判。劉雲站起身來,拉住孟豪的袖子示意他一同坐下,這仨準備就位,棋局就這麼開始了。
方孟豪凹著造型,五指撥弄著茶杯,像是一名軍事觀察員正在觀摩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少頃,齊慕棠的棋子就被吃掉一半,慕棠面露難色,連怪自己棋藝不精。這時,劉雲論道:剛剛我吃了你的軍長,你就覺得敗事已定,這可是犯了兵家大忌的。只要你的司令還在,你就有翻盤的可能,要不我們換一下座位,我來下你的棋。
慕棠見劉雲如此執著,也就不再推辭,雙方換了座位,又重新把剩下的棋子暗自移動了幾格位置,以便讓對方混淆。又下了片刻,那慕棠的優勢漸漸失去,眼見著自己的棋子一顆一顆掉入劉雲佈置好的陷阱裏面,到了後期慕棠只能敗下陣來。
劉雲見慕棠敗下陣來,於是對著慕棠和孟豪教誨道:這棋局如同時局,皆因人而定,國民黨之所以會輸,主因是將官無能,例如杜聿明和衛立煌,前者把中國遠征軍送進野人山,未見和日寇開戰,就讓數萬將士活活餓死病死在緬甸的森山叢裏之中。後者消極怠工,東北之失陷,基於錦州之失守,由於瀋陽援兵久而不至。
沈援之不能速達,在於衛立煌之不能即時奉行命令。衛立煌“貽誤戎機達13日之久”,“古今中外,除非作亂造反,否則,斷未見有此種不受節制之將領”。國民黨之所以敗就敗在選人問題上,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呀!
慕棠聽了這番教誨之詞,心中一凜,以為劉雲這話分明是在說自己,貌似自己就是國民黨的無能敗將,心中不覺就悶悶不樂起來,一時間緘默其口,半晌都不吭聲。
方孟豪見齊慕棠不說話,不知其所以然,回稟道:首長說的是,再下領教了,不過眼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您親自拍板。
孟豪給劉雲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慕棠在,劉雲心領神會,說道:不礙事,都是自家弟兄,儘管大膽說出來,無須保密。
孟豪遞上一份資料,說道:這是原國民黨經濟顧問“何其桑”起草的銀圓券幣值改革方案,我把它呈給您是想告訴您,我已經說服他重返大陸,我已命令專人在不久的將來負責他離境事宜,請求首長指示。
劉雲站起身來,拍了一下孟豪的肩膀,說道:這件事辦的好,錢穆、胡適都跑去臺灣了,國民黨的搶救學人計畫還是挺成功的,你能勸服何其桑回歸大陸是立了一大功,我要讓那些還在香港觀望時局變幻的中立人士看看,只有跟我們地下黨走才是唯一的出路。我們務必要通過“何其桑”回歸大陸事件,動搖他們留在香港的意志,對於香港這些所謂的“民主學人”,讓其產生心理影響才是我們的目的所在。
未審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且說梁複生覺得事有蹊蹺,乘人不備來至孚中公司的後花園踩點,複生只見一帶簇新的粉牆,粉牆背後就是宋子亮辦公的書房了,到了二更時分,複生換上夜行的衣靠,將燈吹滅,離了寓所,來到後花園腹地。
複生丈量了牆的高度,在行囊中掏出如意縧來,練就準頭用力往上一拋,便落在牆頭之上;複生沿著繩索用腳尖登住磚牙,獨臂而上。到了牆頭,將身爬伏。又在囊中取一塊石子輕輕拋下,這叫投石問路。見下方沒有動靜,又將鋼爪轉過,手摟絲縧,順勢滑落。兩腳落在實地,脊背貼牆,往前面與左右觀看一回,方將五爪絲縧往上一抖,收下來裝在行囊中。要說梁複生練就的這身鷺浮鶴行的本事,還得從他加入陸軍的新軍大本營說起。
見有書房泛著燈火,細細看時,卻是一明兩暗,東間明亮,窗上透出人影,乃是一男子。複生躡足潛蹤悄立窗下,學了一身貓叫,那屋子裏面的人以為外面有動靜,打開外窗瞧個究竟,卻未見外界有何異樣,於是籲了一口氣說道:原來是一只貓,深根半夜的嚇我一跳。
少頃,裏面的人點了一盞馬燈從屋內走了出來,朝著廚房方向走去,梁複生躲在牆角遠遠地打量了下身影,心中忖道:看來這裏面是打掃房間的傭人。
梁複生見裏面沒人,捱身跳窗而入。只見宋子亮的書房裝修的奢華氣派,寬大書桌上放著雪納瑞造型的煙斗架、可手翻的美人小檯曆、桌上放著一疊匯票、一對象徵幸運的木鞋型的書擋……書桌左側的陳列櫃裏擺放的都是各式精美造型的墨水瓶、墨水缸。右側是一個中西合璧的大衣櫃,即有簡約的英格蘭風格線條,又有中式風格雕花和立柱,櫃子底下卻是日本的防震櫃底。
再說那傭人從廚房提了一屜飯盒回來,複生見外面有腳步聲,先是一怔,見書房有一個大衣櫃,於是立馬翻身躲了進去,隱在櫃子裏面。複生偷出一條細縫,見那傭人撢去身上的塵土進了書房。又見他左手旋轉牆壁上的“三腳金蟾”,只聞見這機關應聲而動,書櫃緩緩挪開,露出一扇地道。梁複生倒吸了一口氣,他萬萬沒想到,這書房重地居然還有機關佈置。
又過了片刻,那傭人模樣的人物提著一簞剩飯剩菜從地道裏走了出來,一會兒功夫又從房間離開了。複生見外面沒了動靜,悄悄地推開櫃門,來到剛才移動機關的所在之處,複生端詳了端詳,效仿剛才傭人的手法撬動了機關,複生見露出一扇地門,往樓內擲了一枚硬幣。側耳一聽,咣當咣當硬幣滾到那邊不響了,一派木板之聲。複生聽了放心,將身縱下,來到地道深處。
坑道裏悶熱潮濕,複生不禁熱汗淋漓,越往深了走那光線愈發的幽暗,忽感腳下什麼東西擋住了去路,只覺得小腿被絆的生疼,複生連忙從兜中掏出火柴盒,劃了一根火柴往下一照,好傢伙,原來是一個塵封的大木箱子。
只見這木箱上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封條上面寫著“國民黨中央財團106地倉財寶”,梁複生見此封條,心中遊疑了一會,喃喃自語道:本應該國民黨地寶主管部門運送至臺灣的財寶怎麼會落在孚中公司手裏,這裏面必有蹊蹺。
複生瞧見箱子上有一把大鎖,腦海裏閃過開鎖的念頭,只見他從兜裏掏出一枚別針,將別針順直後彎勾,將別針插入鎖孔,複生拿著別針在鎖孔裏面搗鼓了一會,感覺到最裏面有一個很有彈性的小鎖簧,複生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默念道:有了!
只聽見清脆的”哢嚓“聲,那鎖具就被他輕而易舉的解開了,複生翻開箱子,這一翻可不得了,那黃燦燦的塊狀物不是別的什麼東西,正是一塊塊長方形金條堆成的黃金。
複生又發現箱子一角有封書信,於是拆開來讀,內容如下:
吾寶系國民黨中央財團受令,持管地寶志士之一,祖籍為山東人,自民國零四年參加國民革命軍,官升上尉,及一直投在蘇海達麾下,國共滾戰時,逐奉命由南京押運大批財寶取道廣西往臺灣,天數註定,國民黨戰敗時,此批財寶輾轉廣東,共軍窮追下,蔣中正下令將此財寶分佈秘藏廣東各地,當時吾已身官上將,便持管106倉地寶,其倉內藏106只大箱子,每大箱裝六只小箱,每小箱有七兩二一對(七兩二是日本大洋,一公一母合成一對,上面鑲嵌了不知名的物體,傳說當年日軍侵華,只要將此寶帶在身上,任何子彈是打不中的,所以將軍級以上的死得很少,就是他們隨身帶了天皇賜予的七兩二的緣故。據傳有人手中拿一對七兩二,對著數十米外的玻璃、鐵釘口中念念有詞,見證奇跡的時刻發現了:玻璃變得粉碎、鐵釘融化)另有夜明珠六粒,金條數條、天地盤一架、項鏈一條、美元英鎊為整裝數盒,每小箱物價約七點五億值額,全倉疑額約八百億圓。距而保管數哉,至今已度風霖不淺,今不為昔啊詩亦雲:老肆大澤孤蒲盡,夢夕孫兒齒雪寒,今已年邁,為管公盡負,隨著時機發展,不得不排沒路,暫且私自將財寶運抵香港,交由孚中公司保管,從而趁吾晚年亡際為國共攢餘力。落款:中華民國聯合基金會蘇芳善。
梁複生念完書信,把書信塞回信封,又揭了封條,把這兩件證據折疊起來藏在自己的衣兜裏,複生感慨道:好傢伙,國庫的財寶沒有運抵臺灣卻被秘密輾轉至香港,若我把這封條和書信物樣交由建豐先生,我必立了一大功,有了這批財寶光復華夏就有望了。
複生也不貪財,只取了一顆夜明珠以作物證,沿著地道繼續慢慢向前靠近,忽見前面有一堵石壁,石壁上刻有一個三足蟾,寬有三寸,長有五寸,兩個眼睛如琥珀一般凸起,一張大口恰似胭脂,大口內含著一顆珠子,複生走進瞧了瞧,一只手伸進蛤蟆的嘴裏,撬動了珠子,那石門應身而動緩緩拉開,好傢伙,原來是機關竅門。
見裏面躺著一女子,蓬頭垢面,雖無刑具加身,已然形容憔悴。複生悄悄走了過去,那女子猛然抬起頭來,複生沒有防備,先是一驚,冷不防踉蹌後退了幾步路,等腳跟站穩之後方才神情鎮定下來,那女子撩起發額邊上的頭髮,在光線的忽明忽暗下,隱隱約約地露出一張清秀的面龐,複生上下打量了下,發現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虞時英,那虞時英見是梁複生,頓時喜極而泣,眼淚撲簌簌滑落下來,那虞時英卻是形容秀美良善之人,又怎麼會囚禁於此,這裏面必定有什麼文章。
複生蹲下身板,瞧著虞時英的模樣甚是心疼,見她孤居在此,寂寥之際,一副淒涼的晚景,複生哽咽道:聽外界傳聞,你不幸離世,害我難過了好久。
虞時英聞言,手背抵在額頭上,氣若懸絲,柔柔弱弱地說道:我等你好久,見你沒來,後來又從小道消息得知鐵血救國會全軍覆沒,我以為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我一同吞金了,希望來世我們還能在一起。
複生撫摸著虞時英的臉歎道:你好傻,真的好傻,我不值得你拿生命為我付出,我承受不起。
複生一把把時英抱在懷中,問道:後來又是誰救了你?
虞時英說道:是孚中公司的協理,他見我自盡,另人火速救治我,經過一番折騰從我的胃腔內取出了異物,我方才留下一條性命。
複生繼續問道:那你怎麼會囚禁地牢於此。
虞時英道:那協理見我毒癮發作,又沒人看管,於是獨自把我囚禁於此,每日三餐他都准點送來。
這時木梯上傳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複生大感不妙,環顧四周卻無藏身之地,對著虞時英說道:這下可糟糕了,上面來了人,我現在沒地方躲了。
虞時英腦海裏過了一遍,似乎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立馬說道:這四周牆壁,每一面都裝有一個三腳金蟾,每扇門背後都有生死決,若你打開那扇生門,你就能逃出去。
時間緊迫,複生不假思索的選了一堵牆,只見他一手扶住牆壁,一手撥動那三腳金蟾的舌珠,那扇牆面緩緩而動,不一會功夫牆面出現了一扇石門,複生見是生門,終於松了一口氣,誰知虞時英背後的那扇牆壁上面暗藏機關,只聽「咕嗜」一聲,滾板一翻,那牆壁上放出一枝穿心毒箭,正中虞時英的背心,虞時英覺得痛徹心髓,梁複生回頭見她中箭,立馬跑去相救,那時英口中噴血吐了一地,眼珠翻白,彌留之際躺在複生的懷裏微笑道:你是更愛我,還是謝穆瀾。
複生不忍傷害她,強忍眼淚說道:我更愛你。
虞時英用盡力氣吐出最後一句話:那你能不能吻下我。
複生聞話,二話不說,吻了蘸滿鮮血的紅唇,虞時英見自己心願已了,撒手人寰。
話說虞時英不幸喪命,在一旁的梁複生悲痛至極,卻沒見他棄屍落逃,這般忠義天地可見。
有人掌燈一齊往復生臉上照來,複生用手遮在額前,扭頭避視強光,來者扭動密室機關,那密室瞬間燈光明亮,照澈牆頭。
複生定睛一看,眼前出現一位銀髮老者,只覺他兩只深陷的眼睛裏流露出深邃的目光,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佈滿了細碎的皺紋,一對臥蠶眉略微逶遲,雖風燭殘年,卻精神軒昂。
老者走到虞時英的屍首旁,從口袋取出手巾,抹了抹眼眶中的垂淚,梁複生見他有著一顆滴血的心,問道:你認識她?
那老者抹完淚,對著梁複生娓娓道來:上海還沒有淪陷之前,我的侄女曾經在館子裏當過會計,那時候一個月的收入是十五萬元,然而那時候米賣四五萬元一擔呢,叫她怎樣養家呢?她做了三個月終於堅持不下去,只能去做舞女。她的父親是一個棉紗投機商,過去老家蘇州也有些產業,然而就在勝利的時候,鈔票兩百比一,加以生意不利,跌了一個大跟頭,後來就一蹶不振,然而還可維持,但是兩年前的棉紡風潮裏,她的父親終於跌的爬不起了,一切的產業賠光,還負了過重的債,他失去了商業信用,他不能在商場混了,而這個家除了她之外,還有我侄女的母親,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大妹妹只念了初中,小弟弟還在念小學,這副千金重擔就落在了我侄女的頭上,後來我實在看不下去,就和恰老商量,收她做了義女,是我保了媒,害她做了宋子亮的姨太太。
複生繼續追問:這麼說虞時英是你的親侄女了。
老者坦言道:是的,沒想到她會喪命於此,你又是何人,來這裏做什麼?
密室中,梁複生難掩心中的悲憤,操著濁重的聲音說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助紂為虐,幫著宋子亮隱瞞走私帳目,還貪贓國庫地寶,就連你的親侄女都是死在你設計的機關下,說完梁複生掏出那份《呈報地寶委託書》,想必你就是那個保管地寶的蘇方善。
蘇芳善怒道:你到底是地下黨的人還是國民黨的人?
複生蔑視道:我什麼黨都不是,我是一名追求理想的獨立者,專門收拾你們這些貪贓枉法,私吞國庫地寶的國家敗類。
蘇方善顫巍著身體,那聲音一頭輕一頭重:“國……國亡了!我……我也……老了!
接著老者又背過身去,手指點著上方,說道:你如果不交代,我就把你交給地下黨,讓他們來處置你。
複生見自己身份快要瞞不住了,索性來了一個真心話大冒險,說道:我就是鐵血救國會的梁複生,上次碼頭倉庫爆炸了我沒有死,你可以在這裏把我一槍處置了,也好向你的主子交代。
蘇方善轉過身來盯著粱複生,也不知道那眼角密匝的魚尾紋塵封著多少陳年舊事,老人不動聲色地說:我就是孚中公司的協理,上次倉庫爆炸案死的只是宋子亮的替身,真正的宋子亮早已飛赴美國。
複生道:既然宋子亮早已去了美國,為何還要導演綁架謝穆瀾的戲,以至於她白白送命,害得鐵血救國會損失慘重?
蘇方善說道:這香港雖說是英國人的地盤,早晚會回到地下黨的手裏,現在香港左傾嚴重,到處都是地下黨的人,孚中公司實際早已經被地下黨控制,我之所以甘心做地下黨的傀儡,無非是希望這批寶藏不會落在地下黨人的手裏,至於你說為何要導演這出戲,你得去問劉雲,他才是地下黨的頭目。
複生蔑視道:看來你已經改旗易幟,做了走狗,你怎麼對得起那些辛亥革命犧牲的民國義士。
蘇方善辯解說:革命的本質不是破壞一個舊世界,而是捍衛你說話的權利和天賦的人權。同樣是革命,辛亥革命和地下黨說的“鬧革命”是兩種概念,後者是編制出一個“造反有理”的理由,他們要摧毀舊世界,建立新世界,實際上是另一個名稱下的自我重複的權力。
蘇方善見梁複生意氣用事,給他上了一堂政治教育課,說道:想必如果沒有建豐先生保舉你,像你這樣黨內的異見人士早就被清洗了,既然加入了鐵血救國會,既然依舊篤信普世價值,就不要懷疑你所見到的,而是要追尋你心中看不見的真理。年輕人,我是很欣賞你的個人主義,但是你不懂政黨政治,越是權利集中的政黨越強調統一思想的重要性,像你這樣的人,加入那個黨都不會受到歡迎,我不希望你和宋教仁下場一樣,雖然他活著的時候,民政部立案的黨會就有85個,光報刊就有刊約500家,更有大量獨立媒體,但是他不懂政黨政治,兩千多年封建專制豈能一朝一夕被民主所影響?
時已夜半,密室外忽然風雨厲厲,夜寒驟加,絲絲冷氣自牆壁縫隙中送入,使人肌膚生栗。蘇方善不禁打了個寒顫,見粱複生被教育的不吭聲,於是扭動牆壁機關,那後門應聲而開,蘇方善說道:你帶著虞時英的屍身離開這裏,順便轉告建豐先生,望他早日把地寶運抵臺灣,我在這裏和你們裏應外合,切記不要走漏風聲讓地下黨的人發現。
梁複生扛起虞時英,又絕望的回頭望了一眼蘇方善,然後捱身鑽門而去,瞬間從蘇方善的視線中消失,外面除了寒染的夜華,仿佛今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翌日,烏鴉繞著複生的頭頂飛,使人感覺是來奔喪似的,梁複生抬頭望瞭望蒼天,除了空中掠過的烏鴉,只覺得蒼天被一張關落下來的綠蔭傘所覆蓋,複生駝著虞時英的屍首在樹林子裏漫無目的地轉悠著,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彎路,走的他腿骨軟了,鬆懈了,反而是越走越餓,以至於身體沒有半點兒力氣,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複生應聲倒地,等他醒來之時已經是葉落黃昏。
那林海似乎走不到盡頭,複生爬起身來面對著荒野歧路顯得一臉的茫然,只見他一咬牙硬是駝著虞時英的負重,循著野豬的足跡身體一步一步向前挪。忽然複生的耳邊傳來聲響,那虞時英似乎借屍還魂了,對著複生的耳邊細語道:如果你還愛我就把我埋葬在這裏,今生不能作為你的女人是一種遺憾,希望你能為我鋪上一層榆錢當作嫁衣寄託我的相思,讓我能夠安安靜靜的長眠於此可以嗎?
梁複生聽完之後扭過脖子望瞭望虞時英,只見時英耷拉著頭,安詳的趴在複生的背上一動不動。複生輕輕放下虞時英的屍身,然後跪在地上,用那雙沾滿泥垢的手扒拉著泥土,憑藉著頑強的毅力硬是挖出一個土坑,複生抱起虞時英,又慢慢地把她放落在土坑裏,然後雙手掬起一堆堆榆錢葉,往虞時英的身上灑,葉子安靜地伏貼在虞時英的身體上,很快樹葉慢慢堆積起來,覆蓋住整個土坑。
樹林裏淒沉的黃昏散落著金色的榆樹葉,在一片金色迷蒙中,複生隱隱約約見到了他昔日的摯愛,謝穆瀾臉上嵌著兩個酒窩浮現在梁複生的面前,複生張著懷抱撲去,穆瀾瞬間化成泡影,緊接著又出現徐寶琴的身影,寶琴回眸一笑,又瞬間消失在空氣中,複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發現自己仿佛置身其中,眼前的一幕幕像是在過電影,心中一股悲愴的情緒油然而生,
料理完後事,複生又繼續尋覓起出路來,終於在不懈努力之下走出了林子,此時的梁複生憚盡精力,若不稍加休息,很難在短時間內恢復體力。這一路走來有詩為證:
月出泥蹬滑,林密山進宮。徐尋屈曲徑,竟上最險峰。地寶沉謎底,天機藏孚中。毒箭暗正湧,香消損玉躬。
複生一路走來饑腸轆轆,顧不得蓬頭垢面收拾自己,見集市有商販賣饅頭,也詢價,伸手就去抓,誰知那竹簞上蒸著的饅頭滾燙滾燙的,複生又只好伸回手去,那商販叫嚷道:急什麼急,想吃饅頭先給票子。
複生左手掏右腿的褲袋,掏了半天也沒見有一個鋼蹦,心中不免煩躁,只能忍受著饑餓央求道:今天身上忘了帶錢,暫且記在我的名下容我改日取來現金必定奉還。
那商販上下打量了一番梁複生,見他那副熊樣料定是一個窮鬼,不屑地說道:快走開,沒錢還買什麼饅頭,本鋪不做賒帳的買賣。
梁複生是個讀書人,向來自命清高,被這麼一侮辱只氣得二目圓睜濃眉倒豎,正要理論,只見一位素不相識的路人掏出幾個硬幣交予賣饅頭的商販,路人說道:這位小哥,你鋪子裏的饅頭我買了,給這位弟兄小心包好。
複生見有人施手相助,回望了身後的路人,只見那人穿了一件花點子的薄呢西服,長著一張大智若愚的圓臉,眉宇間透著英氣,疊暴著軒昂精神,一看就是個做大事的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齊慕棠。複生問道:為何要幫我?
齊慕棠回答道:不是我要幫你,是建豐先生找我來幫你。
複生心中頗感疑慮,便問慕棠道:那你怎麼知道我會出現在那裏?
齊慕棠回稟道:我從建豐先生那得知你已經失蹤兩天有餘,他命令黃蒲誠把香港翻了一個底朝天,卻始終沒能發現你的蹤跡,於是又命令我參與調查你的下落,依據我的經驗,這是遇到了“燈下黑”,我仔細觀摩了黃蒲誠地圖上所標注的探尋記號,卻發現地圖上有處紕漏,離他眼皮子底下的那塊區域他卻忽略了,而這恰恰可能是你藏身之處。這塊區域離孚中公司的管轄之地很近,周圍四面都是山林,你必然是在香港郊區的荒山野林裏迷了路,於是我入了林子,發現林徑上有一串串人經過時留下的腳印,我沿著腳印一路尾隨而來,結果卻被我碰巧撞上。
複生見他非同常人,心中默想:看來黃蒲誠的偵查能力遜色於他,於是對他更是刮目相看,只見複生行了一個抱拳作揖的君子禮,說道:還不知道兄弟貴姓。
齊慕棠見路上人多口雜怕失了身份,對著複生的耳根小聲說道:這裏說話不便,你速度跟我去一個地方,建豐先生就在那裏等你。
複生一聽是見建豐先生,二話不說,跟著齊慕棠來到一處僻靜的湖邊,齊慕棠攜著複生登上小船,慕棠解了纜,拿竹篙撐船,一篙戳向前面船尾,那只船如弩箭一般射向湖心,湖心有一處蘆葦蕩,小船劃曳進蘆葦叢中,只見及至切近處有一艘觀景船,小船停靠在觀景船的船沿,慕棠搬來一塊木板,只聽得“噗噗”的踏板聲,二人順著木板跳上游船。
來到船艙,複生見紗簾後面有個背影,瞧著這副長身玉立的身板,隱約感覺到此人正是蔣建豐,蔣建豐在簾內靠著手背,身體背對著他們,齊慕棠則在一旁畢恭畢敬地說道:人我已經帶來了。
蔣建豐從嗓中吐出話來:鐵血救國會現在面臨的困難必須要解決,現在黨內反對我蔣某人的聲浪日趨高漲,“國大”中,團派的黃大炮再次批評我,斥責我現在搞黨團分裂,一口咬定現在的鐵血救國會就是再走當年三青團重新組黨的分裂路線,企圖把國民黨一分為二。
梁複生心下沉吟,現場氣氛驟然凝重起來,梁複生見不到蔣建豐此時的表情,要說這表情,在場的仨都是同一個表情包,那就是“面無表情”。
對於蔣建豐來說,幣值改革“天不盡人意”,人民對金圓券沒有信心,因此經濟上,臺灣不得不恢復原來的銀本位制度,政治改革方面“人不盡天意”,三青團重組新黨挫敗不說,卻在二二八事件中自取滅亡。
蔣建豐從幕後垂簾中歎息道:總裁怕受到鐵血救國會牽連,務必讓我拿捏好分寸,一併送我八個大字“黨外無黨,團外無團”,我心中盡是些不快如人意的事,現在所處的環境比起當年我在上海打老虎尤為困難,黨內此消彼長的派系鬥爭一刻都沒有停止過,我現在是兩面作戰腹背受敵,一面是要面對香港的地下黨,另一面還有臺灣島內的壓力。
齊慕棠勸慰道:鈞座不必憂慮,我們必定竭盡全力輔佐您完成改革大業。
蔣建豐說道,你們在外都站久了,進簾子裏面來與我喝幾杯酒,二人走到簾帳見禮坐下,吃酒笑談起來,氣氛開始緩和起來。複生推開兩邊船窗,見四面蘆葦了然,日暖風和。
此時,後梢迤邐而入一位蒙著面紗的妙齡女子,只見她星眸朦朧,櫻唇半綻,穿一件領子鑲有花邊的鵝黃襯衫,兩縷漆黑的長髮拖在香肩,一只雪白的玉手執壺迭送,不停地向眾人斟酒,那女子走到複生跟前,呼吸之間微微透出荳蔻香味,只覺得她柔情蕩魄,暗香襲人,未免心涉遐思。複生心中遊疑不定,見她殷勤敬酒,說道:姑娘我們好像在哪里見過。
那女子聽聞此番言語,愣是一驚,心想:好眼力。
時間似乎嘎然而止,那女子轉過背來揭開了自己的面紗,這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瞬間徐寶琴鮮活地出現在眾人的跟前,只見她那汪秋水掛在眼眶裏打轉,似掉非掉,那白皙的臉頰上暈著兩個梨窩,她實在難掩激動的心情,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曾幾何時,他們並肩作戰,回憶起刀尖上步履槍林下絞肉的日子,豈有不喪命的道理,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到這些道理寶琴的心中闊達了不少,徐寶琴放下包袱,抿嘴笑道:很久不見,複生哥。
複生硬是愣了半晌,詫異道:這,這不可能。
齊慕棠笑道:這麼不可能,不瞞你說,寶琴姑娘的命是我救的。
複生驚訝道:這麼說孚中公司倉庫裏挨的槍傷也是你醫治的。
齊慕棠回答道:幸虧那天及時,要不然還真的沒法救了,我去倉庫的時候見橫七豎八躺著眾多屍體,見她還有一絲氣息,命懸一線之際,我迅速帶她來到聖約翰教堂的醫院,請了最好的洋大夫,放才從死神面前拉回一條人命。
蔣建豐手持雞腳佐酒,笑道:寶琴姑娘曾經向我表態,她今生最崇拜的偶像當屬梁複生,說你心懷壯志淩雲之志,嫁郎就要嫁梁複生這樣的當世豪傑。
徐寶琴羞紅了臉只覺得臉蛋發燙,經過此役梁複生已是廢人一個,但他身殘志堅,徐寶琴的芳心早已被梁複生的精神所俘虜,塵封在她心底裏的愛情不經意間滋出一朵細嗅薔薇,薔薇順著藤蔓自由的瘋長,不一定總是向上,也可以橫著,甚至逆行……
面對復活了的徐寶琴,梁複生心裏的滋味如同醬缸,五味雜陳齊聚上來,蔣建豐此番言論是想撮合二人,成全一對神仙眷侶,無奈經歷過生離死別,梁複生懂得了失去之後倍加珍惜的道理,他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會連累徐寶琴為他而送命,因為他知道但凡跟自己好的女人,其結果往往都是悲劇。
蔣建豐打趣道:我小時候外婆和母親不讓吃雞頭雞腳,說吃了不會讀書……可我卻偏偏對雞頭和雞腳情有獨種,大家聽聞之後哈哈大笑起來,唯獨梁複生若有所思,顯得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且說蔣建豐見時辰不早了,於是站起身來作別,建豐對複生說道:寶琴姑娘就交給你了,我和慕棠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先走一步。
複生起身送別,臨行之前複生瞧了寶琴一眼,只見徐寶琴杏臉含羞,沖著複生微笑,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了一小會,這不對視不打緊,一對視起來複生心中不自覺的泛起一陣漣漪,那徐寶琴星眸低漾,這一個眼風,就把複生的心跳呼之欲出。
徐寶琴見複生的臉上也和自己一樣泛起紅暈來,內心敏感的她暗自揣摩著梁複生的心思,覺得梁複生和自己心有靈犀一點通,應該對自己亦有好感,寶琴心想:見複生哥平日裏一副正兒八經的學者樣,骨子裏裝得卻是悶騷,見到我心動不已又不好說出口,實在是太可愛了。寶琴越想越好笑,心裏的那份竊喜轉瞬化為面部的忍俊不禁,著實讓複生琢磨不透。
蔣建豐和齊慕棠就此散去,梁複生帶著寶琴姑娘準備回駐地,一路上梁複生走在前面,徐寶琴則尾隨在後頭跟著,複生每走一段路都會回盼幾眼,看寶琴姑娘是否有落下。路程走了一半,複生轉身回頭,不巧寶琴姑娘栽了一個踉蹌,兩人撞了一個滿懷,撞的徐寶琴面露羞澀,這是倆人第一次有了肌膚之親,複生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是我剛才冒昧了。
徐寶琴捋了捋自己的鬢髮,羞道:不礙事,複生哥。
他們一路上眉來眼去互相傳達著含蓄的愛意,寶琴姑娘走得微微出汗,汗液從肌體裏蒸發出日曬氣與花氣,一陣微風徐向複生,複生聞到空氣中彌漫著豆蔻香味,心中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曾幾何時仗義執言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現如今自己成了一個斷臂客。
面對熟識的徐寶琴,梁複生忽然意識到如果任由這樣發展下去是非常危險的,因為跟他相好的女人下場都是悲劇收場,複生暗暗下定決心,無論郎有情還是妾有意,唯有為信仰禁欲,才能讓自己搖身變成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鋼鐵,從而徹底阻斷愛戀寶琴的思想。
回到駐地,黃蒲誠得知梁複生回來了異常興奮,黃蒲誠猛地推門而入,見徐寶琴和梁複生都在,黃蒲誠一時愣了神,口中念叨:這,這不可能,寶琴你怎麼會在這裏。
梁複生轉身朝黃蒲誠走去,來到蒲誠的跟前說道:寶琴姑娘有貴人相救,所以沒事。
黃蒲誠聽了此番話,臉上詫異的表情轉變成了喜悅,見到寶琴還活著,於是激動的直撲過去,來了一個熊抱徐寶琴的動作,只見他雙手頂住寶琴的腰往上一提,寶琴被騰空架起,黃蒲誠抱著寶琴的腰跟著自己的節奏一起旋轉,寶琴在空中暈頭轉向,叫喊道: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釋放完喜悅之情,蒲誠的動作停歇了下來,寶琴腳尖著地,重新回到地面。只見黃蒲誠躬背彎腰,雙手搭在寶琴姑娘的香肩上,眼睛定定地看著她,寶琴姑娘遇到如此熾烈的目光,一時亂了方寸,身體不停地來回躲閃,耷拉著頭,回避著來自黃蒲誠的眼神,蒲誠對著寶琴說道:你知道嗎,自從和你第一次相識我就喜歡上你了,如果不是因為參加鐵血救國會的任務,我想我應該早就表白了,可是接下去的事情卻很意外,我以為你死了,結果你卻還活著,寶琴我真的很愛你,這次我一定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
寶琴的目光卻沒有直視黃蒲誠,反倒是偷轉秋波,暗回粉頭,定定的投視著複生。見複生站在一邊臉色鐵青,八成知道他心裏是吃了醋似的酸,寶琴不覺心中歎氣,暗想複生哥想當年是目若朗星,長身玉立,猿臂蜂腰;真個是素腰壓沈,粉面欺何;春留荀令之香,夜抱鄴侯之骨。雖說複生哥現在人殘疾了,可是他氣概昂藏,若二人比並神情氣場,還是複生哥更勝一籌,在徐寶琴眼裏,梁複生是活脫脫在世的折臂英雄”楊過“。
面對黃蒲誠的示愛,徐寶琴卻望著他心目中的複生哥,寶琴說道:我已經心有所屬,複生哥才是我心中的真漢子,誰都代替不了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的請求。
蒲誠聽到這番言語,熱乎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狠狠的掃了一眼複生,梁複生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回敬了一個歉意的眼神,薄明的屋子裏空氣似乎凝固成一塊,沉甸甸的讓人喘不上起來,氣氛陡然尷尬起來,蒲誠猛地推開門,隨著勁一股腦竄將出去,還沒等複生他們回過神來,黃蒲誠已經獨自跑出幾十米開外。
複生被這麼一攪心,反覺眼前一黑,略站片時,方覺眼前光亮些,寶琴見狀急切的問道:複生哥你沒事吧。
複生說道:我沒事,你別理我快去追回黃蒲誠,我和他有話說。
寶琴姑娘努著嘴,擺出一副不願意行動的樣子,說道:我不去,他想清楚了自己就會回來。
複生說道:你不肯去,我去找。
忽然外面刮起一陣飄風急雨,這雨來勢急遽,令人沒有防備,戶外的行人紛紛尋找避雨之處,唯獨梁複生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寶琴本想去攔,見他正在氣頭上只好放行隨他去了,自己則獨自在屋子裏靜候。
話說梁複生追了半晌都不見黃蒲誠的蹤跡,回想起一起槍口上領死,刀頭上舔血的日子,昔日的戰友情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說翻臉就翻臉,複生心中頓生苦悶,真有那種人生何處不相逢的感慨。
那黃蒲誠自認為替鐵血救國會賣命不值,什麼國仇家恨都不及一個女人來的重要,梁複生搶了他的女人意味著自己和鐵血救國會從今往後勢不兩立。
自從離開駐地,黃蒲誠琢磨著投靠地下黨,經過一番打聽他終於得知地下黨香港辦事處的聯絡地址。
朝來不知疲倦的雨,只是寂寞的下,寂寞的下;把黃蒲誠的心情都落得低谷了。
屋子裏,劉雲劃了一根自來火點燃了煙捲猛地吸了幾口,又從腰下懸著的布袋裏抓起一把炒熟的黃豆嚼進嘴裏;時下,一群地下黨人正在縝密討論新的方案,會議上劉雲對著同志們說道:現在孚中公司已經被我們控制,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就是瞞天過海,儘快把這批交通運輸工具走私至大陸,目前看來我們急需把這批物資轉移至地下,目的是為了躲避耳目,這樣一來港英政府出入口總署的稽查大隊就不會察覺到我們的行徑。
方孟豪整理了劉雲闡述之後的條理,在會議上繼續發言道:一方面我們可以憑藉手裏獲得的通關證件分批次運至大陸,另外方面,若這批物資無法通過正常海關途徑運抵大陸,我們可以在孚中公司的後花園裏開鑿出一條秘密地道,從地下貫穿至香港的水貨碼頭,然後派我們的船隻循水路把交通運輸工具私運至大陸。
劉雲站起身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思前想後覺得這個方案可以期許,於是說道:我看後者方案可行,現在朝鮮戰事日益激烈,前不久我從小道消息得知,美國已經下達最後通牒,任何物資都不允許經香港出口至大陸;我看之前的公關費是打了水漂,我手裏的這張《香港出入口總署通關批文》其實早已形同虛設,我命令按照方孟豪的方案執行我們的最新計畫,此事就交由方孟豪全權處理。
突然外面有探子來報:報告長官,外面有個自稱是鐵血救國會的人要來見您。
劉雲覺得事有蹊蹺,問道:你有沒有詢問他的姓名。
探子稟道:他說自己叫黃蒲誠,說自己曾經和方孟豪在大陸的時候打過交道。
劉雲向方孟豪使了一個眼色,方孟豪自然能夠領會劉雲的意思,說道:想不到居然是他,他可是當年三青團的得力幹將,蔣建豐掌中的能臣,他既然有勇氣來一趟單刀赴會,想必是想投石問路,投奔我們地下黨。
劉雲說道:既然他有備而來,不妨請他進來聽他怎麼說。
話音剛落,只聽見門“吱呀”一聲借助外力推開一道縫隙來,裏面的人看得清楚,只見門縫裏有團黑影在閃動;這時,一扇木門緩緩敞開,那團黑影被亮光慢慢地吞噬沒了,轉而黑影遮罩下的臉部輪廓逐著光線愈發的明朗起來。
黃蒲誠淋得像一只“濕嗒嗒”的落湯雞,還時不時地襲來一個接一個的噴嚏,儼然一副“心碎人瘦”的疲態;他在門外反覺得跼蹐不安,駐足良久。他心裏明白,一旦一腳踏入深幽如海的地下黨,自己再想回頭是萬般不可能的事情了,他猶豫再三,終究還是踏進了地下黨的大門。
外面的雨從未間歇,淅瀝的雨線打在窗戶的玻璃上,發出“劈啪”的聲響;屋內萬籟俱寂,令人安靜的有些可怕,一雙雙眼睛齊齊地盯著黃蒲誠,他能感覺到這裏的氣氛不算融洽,在同個屋簷下那麼多雙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看得出這裏的每個人心底裏都不懷好意……
劉雲展現出皮笑肉不笑的姿態,右手伸出握手的姿勢,蒲誠伸見狀伸出左手相握,劉雲對著蒲誠假裝關切道:沒想到你能來,真的是給寒舍蓬蓽生輝呀!
黃蒲誠擺了擺手,說道:我何德何能,這次來是有要事勞煩您。
劉雲命人掇來一條凳子說道:先莫說要事,我們一起坐下來談談心,我很欽佩你的膽識,不過我更欣賞在獄中作詩題寫“慷慨歌燕市從容做楚囚”的汪精衛。
劉雲分明是在暗示黃蒲誠已是“甕中鱉”,潛臺詞像是在警告黃蒲誠這裏才是地下黨的大本營,如果要學“荊軻刺秦”,無異於以卵擊石;劉雲像一只狐狸試探著對方,他的眼神犀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面對經驗老道的劉雲,黃蒲誠的心理素質正飽受著考驗,只見他面不改色地對了一首汪精衛截然相反的詩歌:心宇將滅萬事休,天涯無處不怨尤。縱有先輩嘗炎涼,諒無後人續春秋。
劉雲自然明白這句詩暗含的道理,拍手稱快道:好詩好詩,不過這首詩較比之前顯得悲涼,這是汪精衛發表“豔電”投靠日本人所作的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想借汪兆銘來和我求和的嘍?
黃蒲誠說道:除了求和,此次行程的目的是想一起搭夥完成一樁買賣。
劉雲哈哈笑道:看樣子我猜對了,你不妨說來聽聽,也好讓我們在座的各位洗耳恭聽。
黃蒲誠繼續說道:上次孚中公司倉庫爆炸案的主謀“梁複生”並沒有死,是我救了他一命。
劉雲用手指撚滅煙頭,直起身子來,吩咐手下的人先行下去,劉雲沖著蒲誠笑道:你告訴我這些莫非是想從我手裏得到賞金?
黃蒲誠回答道:除了錢我更喜歡女人,憑藉你們的手段搶到我心愛的女人才是我此行的目的所在。
劉雲脫口而出:搶誰?
黃蒲誠直言不諱地說道:我要搶的人就是“徐寶琴”。
劉雲背著手,在蒲誠身邊轉悠了一圈,一手撂在蒲誠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原來你愛上了徐寅的女兒,這麼說徐寶琴並沒有死,既然沒有死你應該去找她而不是來找我。
黃蒲誠說道:不瞞你說,我已經脫離了鐵血救國會,原因是梁複生搶了我的女人。
劉雲嘴角浮出詭異的笑容,顯得有些得意洋洋:這麼說你是有求於我,如果我不答應你的請求呢?
黃蒲誠說道:梁複生現在就在客棧,你們只要抓住他就能順藤摸瓜找到蔣建豐,我想這條大魚你們是不會錯過的。
劉雲冥思了一會,說道:既然如此,這樁買賣我們成交,那麼接下去我們該怎麼做。
黃蒲誠說道:請火速派人去抓捕梁複生和徐寶琴,事情辦完之後徐寶琴歸我,梁複生你們自己處置。
劉雲喊來幾個得力的幹將,這其中就包括方孟豪,劉雲說道:大夥兒都聽好了,就按照黃蒲誠說的去做,梁複生只是魚餌,我們需要用他誘捕大魚上鉤。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
且說複生沒有來得及追趕上蒲誠,只能掃興而歸;寶琴見複生歸來,心中的牽腸掛肚自然有了著落,寶琴藏不住心中的喜悅,臉上暈起兩個酒窩,還沒等複生張口,自己早已立起身來,拖著一襲素雅白衫,披著至肩的如墨長髮,裊嫋娜娜的走到複生身旁,只見她櫻唇之內咽了幾口著香津,大有芍藥含煙、海棠帶露之致,蠕動著嘴唇低聲便道:你看,去了一趟外面都把衣服淋濕了,暖水瓶裏有我燒好的熱水,快些把衣服脫下來,我幫你洗換。
話音剛落,寶琴姑娘便伸出纖纖玉手,正要去解梁複生衣襟上的紐扣,複生望著風情萬種的徐寶琴,身體內的小宇宙已是心蕩魂搖般的酥了一半。徐寶琴身上有一種能夠讓男人欲罷不能的魅力,生得體態嬌嬈,風姿豔麗,特別是那雙奪魂攝魄的大眼睛清明的如水晶一般透徹,面對著透徹的徐寶琴,複生深呼吸了一口氣,凝神閉目了一會,他正努力克制住內心蠢蠢欲動的欲望。
複生額頭冒著汗珠,微微睜開雙目,眼睛卻不敢直視對方,他低頭說道:寶琴我有話對你說。
徐寶琴側過頭去整理鬢髮,心中以為是複生要為自己表白,於是面露嬌羞之色,食指熨貼住嘴唇,喔著圓圓的嘴巴說道:噓!複生哥你別說出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梁複生歎了一口氣,說道:寶琴,你不明白,我們不合適。
徐寶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說道:複生哥,你不會是和我開玩笑吧。
複生握住寶琴的手腕,又輕輕將它從衣襟處落下,主動交代起往事,語重心長的說道:民國二十四年,行政院爆出徹查上海金業交易所操縱證券市場一案,那些人倚仗國民政府財政部長的勢力,對民國二十三年批准發行的關稅庫券既代號“二三關”進行違規惡性炒作,非法牟利兩千五百萬元,導致中國實業銀行儲信部經理沈寶昌等二十四人自殺或急病身亡。
當時我負責徹查此案,為了起底真相我在新申報上寫了一篇關於《嚴懲貪污澄清吏治》的事實報導,揭穿了他們利用官僚銀行的資本投資多項建設事業,他們可以利用壓低估價、借款、抵押以及法幣的貶值等,不費分文的代價佔有許多大企業,實際上是一切大的工商企業全被握有銀行資本的豪門所取得。
於是我把矛頭直接對準了那些結黨營私的敗類,結果他們為了報復我,聘請上海的青幫對我實施了暗殺行動,那天正巧是我的生日,我的學生謝穆瀾也在場,所幸的是建豐先生暗中派人提前告知了我,這才躲過一劫;他們見暗殺行動沒有得逞,又讓時任上海警察局長,也就是你的父親徐寅以涉嫌通共的罪名逮捕了我的學生謝穆瀾,他們向穆瀾開了槍,子彈穿透了她的身體,好在建豐先生暗中施以援手,及時地搶救了她,她才得以倖免,後來穆瀾又在香港不幸罹難......
說道此處,梁複生眼圈兒一紅像是要流淚狀,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下情緒,繼續說道:寶琴,很多時候不是你喜歡誰就能和誰長相廝守,也不是我想愛誰就能愛的了得,我有我的萬般無奈,我只希望你能儘快離開香港這塊是非之地,早日回到臺灣做好你懸壺濟世的醫師職業,請你答應我離開這裏好嗎?
徐寶琴聽了這席話,不自覺地深鎖起眉頭,眉斂湘煙半含珠淚,哭道:有一種單身,為了愛可以放棄一切。他們不在乎自己這樣的等待,會錯過多少人,因為他們只喜歡那一個人,因為他們只為那一個人等待。這是泰戈爾的詩,複生哥不管你做出那種選擇,我都會一如既往等你。
複生更覺得心中不忍起來,說是心中不忍,無奈只能做一個了斷,也就顧不得什麼兒女情長,索性來一個快刀斬亂麻,斬釘截鐵地說道:你的愛我承受不起,你的溫柔讓我太累,你是我生命中所不能承受之重。
徐寶琴聽完這番話早已哭的梨花帶雨,只見她一邊拭淚,一邊硬是拉著梁複生的手不放,梁複生心在為她下雨,眼睛卻一滴眼淚未見,決絕地說道:我心意已決,若你再三糾纏我,休怪我無禮。說完掙脫了徐寶琴的雙手,起身就要走。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咚咚”撞門聲,複生心有疑惑,突然心底升起一種極為不詳的預感。心裏一慌,把眉毛皺攏去輕聲說道:寶琴,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這屋子裏有處逃生用的地窖,你快些隨我來。
徐寶琴一時半晌愣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誰知複生二話不說,趁還沒有破門之際,硬攥住寶琴,將她的身悠起,趁勢落在水缸之中,徐寶琴在水中一浸,連嗆了幾口水,又一伏身從水缸中躥起身子來,嗆道:為什麼把我落在水缸裏,你看我的衣服都濕了。
梁複生從兜中掏出書信和夜明珠,急迫地說道:我這裏有份書信,內容是關於孚中公司地下寶藏的來龍去脈,這顆夜明珠作為物證,你務必找到建豐先生替我彙報此事,外面來者不善,如果被地下黨的特務發現,再想逃走就來不及了,你快掀開水缸底下的洞口,循著地窖快些逃生。
外面此起彼伏的“撞門聲”愈發猛烈,也在時刻提醒著他倆,留給彼此的時辰不多了;寶琴將書信和夜明珠藏匿於衣兜內,危急關頭甚至無暇做最後道別,只能含著眼淚望了複生最後一眼,複生點了點頭,回敬了寶琴姑娘一個眼神,示意她儘快行動,只見寶琴往缸底一縱,便到了藏身之處。
寶琴以為梁複生也會跟下來,誰知外面的一群不速之客已經破門而入,把宅邸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個水泄不通,梁複生只急得兩手紮煞,
喝阻道:你們是何人,膽敢私闖民宅。
帶隊的是一位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不由得分說,便將梁複生飛拳走踢擼倒在地,又吩咐手下的幾號人用草繩束了三道把梁複生捆的嚴嚴實實,複生只覺眼前金星亂滾,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卻發現那大漢直瞪瞪的看著自己,大漢抬起腳來正要對著梁複生的面門往下踩,這時門外進來一個白面書生模樣的人物,大喝一聲:休要動他。
原來這位白面書生模樣的人正是方孟豪,孟豪對著一班人馬使個眼色,那群莽夫不明道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其所以然,孟豪流露出一付不高興的神情,便咳嗽一聲,擰著眉毛說道:你們還不趕快下去,我和複生兄弟有話要說。
那群莽夫這才幡然醒悟,一個個從屋子裏閃了出去,方孟豪走到梁複生的跟前,解綁了捆在梁複生身上的繩索,笑道:複生兄好久不見,是否還記得在下。
梁複生因綁的太緊導致氣血不活,現在繩索一松,反倒四肢發麻,上前一個趔趄跌了一個狗啃泥,方孟豪正要蹲下去扶,梁複生一翻身迅速站了起來,複生惡狠狠地盯著方孟豪說道:你這次來有什麼目的。
方孟豪笑道:我是來搶救香港的學人,我知道複生兄早年赴美留學,學的是經濟學,又是著名經濟學家何其桑的得意門生,你的導師已經採納了我們的建議,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離開香港回到祖國,我想國民黨給他的“國府經濟顧問”的頭銜只是一個虛位,我們人民政府會給予他更高的位階。
梁複生怒道:你胡說,何教授自稱是一名無政府主義者,主張個人享有絕對自由,他當年是堅決反對和國府合作,曾拒絕國府聘請他作為經濟顧問,後來還是我出面和他交涉,他才勉強同意。如果他看得不通透,怎麼可能離開大陸遠赴香港。
方孟豪說道:搶救香港學人的計畫不假,你立馬就能見到你的導師。只聽見方孟豪合掌發出“啪啪”兩響,門外的幾個大漢又闖進屋內聽候吩咐,孟豪乾脆俐落地說道:帶走!
梁複生被一群人用草繩紮縛停當,眼睛蒙上黑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人押解至一輛黑色小汽車內,一溜煙功夫,汽車啟動引擎,立刻朝著未知地點駛去。
話說方孟豪帶領一隊人馬押解著梁複生,稀稀拉拉地夾穿過防風林,踉踉蹌蹌從小路走下河邊來。
碧波柔和的河水泛出瀲灩的銀輝,水面上浮著一圈白色浮標,只見劉雲正凝精聚神盯著浮標,唯恐魚兒從自己的視線內溜掉。忽然間,平靜的水面頓時顯露起生氣,浮標開始遊動......
劉雲嚷道:魚兒上鉤了。
只見一條活蹦亂跳的鯽魚從水下一躍而起,在旁的方孟豪一邊拍手叫好,一邊說道:首長同志,您要的“魚餌”我已經派人捉來了。
劉雲不慌不忙地收拾好魚線和魚竿,又把那條活蹦亂跳的大魚丟進了河裏,那魚在水中遊了一會突然翻起白肚,吹了幾顆水泡就一動不動了,劉雲盯著翻白肚的魚,說道:這年頭連魚都學會了裝死的本領,它們什麼時候也通透起了人性。說完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朝魚身上打去,只聽見石子擲入水中發出“咕咚”的響聲,那魚又聞聲而動,迅速地離開了水面朝著深底遊去。
劉雲轉過身來,朝著方孟豪擺了下手,一邊示意他鬆綁,一邊則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池飄萍平日裏是多麼的寧靜,但是這一種寧靜,面臨到深淵的寧靜,每個人向著深淵墮下而不自覺,你看這條魚,它將要跑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可是從來難得有一個一個遠見的政治家,教育家會為廣大人民群眾著想。
梁複生就此被摘下眼罩和草繩,複生醒了醒神,見到眼前一身中山裝派頭的劉雲自知他就是地下黨的頭目了,複生說道:抓我來用意是什麼,難不成是想把我當作魚餌,誘蔣建豐上鉤不成。
劉雲“哧”的一聲笑道:就憑你就能讓蔣建豐上鉤,那你是太小看他了。劉雲續道:我讓你們抓的人不是還有徐寶琴,怎麼沒有她的蹤跡。
方孟豪解釋說:我們裏外都搜遍了,未見有她蹤影。
劉雲的眼光似利箭一般戳向梁複生,質問道:告訴我,徐寶琴和蔣建豐他們分別在哪里?
梁複生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嚷道:我是不會告訴你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劉雲淡淡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為何還要篤信你的信仰,你的信仰是不牢靠的,得學洪承疇降清,只要你肯投誠我保證你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複生嚷道:少來威逼利誘,老子不吃這一套,我的信仰你們無權干涉。
劉雲笑道:既然你不肯說,我也不強求你,不過我們不妨來一場辯論,如果你輸了你就必須放棄你的信仰改投我們地下黨,如果你贏了我就答應你等時機成熟我就放你回臺灣,你看如何?
梁複生說道:辯什麼主題。
劉雲沉吟片刻,說道:那就辯《中國到底該走統制經濟還是自由經濟》你先來辯。
梁複生說道:我黨政治向來不干涉主義,政治力量未能滲透民間,經紀機構之與政治更漠不相關,我們敗就敗在不是法西斯國家,無法用國家意志去統制戰時經濟,日本及滿洲國實行統制,皆有充分之準備,故物價能平穩上升,而我黨實行的戰事統制經濟前無師承,加之生產低落,物資逃避,運輸阻滯,信仰薄弱,故實行戰時統制經濟以來,物價狂漲愈演愈烈,經濟制度理應自由經濟勝於集體經濟,個人見解統制經濟不適應中國。
劉雲辯道:然而你們國民黨建設的國家以個人私利為目的,生產則漫無計畫,考其作用與國家施政毫無連緊。說到底就是你們國民黨一盤散沙,沒有強大的動員能力,強大的生產動員力是保障生產力的重要因素,足以應付大規模戰爭所需要開銷的物資,亂世之中糧食才是硬通貨,而不是什麼黃金儲備,我們地下黨壟斷蘇區的糧食,蘇區的老百姓必須拿著我們發行的貨幣才可以兌換到糧食,所以我們的主權貨幣可以信譽加持,而你們卻強行收繳民眾的黃金,怪不得幣值改革會如此失敗,我認為統制經濟才是國之根本。
梁複生反駁道:國之根本重點在於法制,英美人根據歷史經驗教訓創建了“海洋法系”,而我們卻走向了另外一條歧路,選錯了法律體系也就意味著動搖了國本,大陸法體系不適合像中國這樣貧窮落後的國家,中國需要的是一部能夠總結歷史經驗教訓的法律,但凡獨裁的根源來自於大陸法體系的國家,因為精英政客喜歡做啟蒙家,喜歡設計對自己有利的法律逼迫人民去接受。中國司法採取歐陸制度,實屬錯著,以中國的情勢當採取英國制度,英國法制與傳統的法制有某種程度的相似性。
劉雲說道:我們採取了歐陸最先進的制度,難不成我們還錯了?我們革命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和先進文明的國家接軌嗎?
梁複生蔑視地說道:清末之際的銳意改革者們,除舊佈新,採用世界最新的制度。在他們眼中,最新的就是最先進的,你們只追求“引刀成一快”似地革命,而非”猶抱琵琶半遮面“般地改良,你們絲毫不考慮國情,盲目照搬歐陸法體系,民國開基,政統雖變,繼受以日本法為媒介的歐洲大陸法,法統僅稍作修改得以延續,大陸法系受啟蒙韻達和自然法思想之影響,乃有法典化之運動,英美法則受經驗哲學之薰陶,我認為”英美系本自然“,規範乃源於習慣,而非設計之產物,習慣乃於歷史長河中形成。
劉雲說道:你這是意氣之爭,再這樣辯論下去,辯三天三夜都不會分出勝負。
梁複生苦笑道:我難道說錯了嗎?中國人善於鑽漏洞,如果革命的方向錯了,那些狂熱的革命投機分子就會建立一套千瘡百孔的漏洞制度,只會教壞國人如何善於走捷徑鑽漏洞,只會讓腐敗合法化。如果讓別有用心的政客執政,他們是不會實地研究底層人民的社會需要,他們單會高談某某主義。好比醫生單記得許多湯頭歌訣,不去研究病人的癥結,如何能有用呢?
劉雲想不到梁複生口才如此了得,只能悻悻作罷,命令方孟豪把梁複生暫且關押起來,等待日後發落。
徐寶琴踮起足尖,雙臂舉過頭頂,用盡力氣移除井蓋,寶琴喘著粗氣從地窖內爬了出來,自個兒累得像灘爛泥似的,如同經歷了一場大難逃生。
寶琴環顧四周,發覺這口井建在半山土崗上,井口旁矗立了一塊石碑,碑上漆著“紀念鐵血救國會罹難同胞”幾個血色大字,寶琴手指觸摸著石碑上鐫刻的大字,登時心如刀絞,往事回想起來如同過往雲煙歷歷在目,徐寶琴坐在地上呆若木雞,獨自沉浸在離情愁海之中。
忽然,一道疑似梁複生的呼喚從寶琴的後腦勺傳來,寶琴精神固覺為之一振,環顧四周卻發現只有孤零零的自己,原來剛才耳畔傳來的聲音是幻聽,頓時明白自己還有未盡的任務等著她去完成,只見她爬起身子,沿著山崗小路折回。
寶琴推開房門,只見屋內空無一人,突然窗外驀地一撮黑影瞻然掠過,
還沒等徐寶琴回過神來,黃蒲誠步履矯捷,很快出現在寶琴的跟前。
寶琴一怔,問道:你怎麼在這裏,複生哥人呢?
黃蒲誠獰笑道:你的複生哥早已被地下黨人擄了去。
寶琴愕然,她是個明白人,黃蒲誠傳遞出來的資訊已經表達的很清楚,看樣子複生哥是被眼前的男子給出賣了,寶琴咆哮道:我們的駐地只有你知我知,你怎麼能這樣做,他可是你的兄弟。
黃蒲誠續道:他算哪門子兄弟,論功績我不亞於他,蔣建豐憑什麼只器重他而不器重我,論才幹和相貌,他現在儼然是一個廢人,我哪一點不如他?
徐寶琴豎起眉毛,怒不可遏地說道:複生哥為了信仰禁錮了自己的愛情,而你為了淫欲可以不擇手段。這正是你和他的區別所在。
說完,徐寶琴正要離開宅邸,卻被黃蒲誠攔住去路,蒲誠身形驟起,攔住寶琴的去路,冷冷地說道:你那都不許走,只能呆在這裏。
徐寶琴歇斯底里地怒吼著:你管不著。
寶琴上身前傾下壓,撅著屁股擺出一副魚死網破的對決架勢,削著腦袋使勁往蒲誠身上擠,企圖掙脫他的控制,無奈胳膊還是擰不過大腿,寶琴一次次的努力掙脫,又一次次的敗下陣來,寶琴咆哮道:放開我,放我走。
二人攪在一起撕扯,這時徐寶琴的衣兜中掉落出一顆夜明珠,黃蒲誠眼尖,順勢彎腰奪了夜明珠,寶琴見狀雙手五指伸開飛身撲去,黃蒲誠身子輕輕一閃,寶琴沒有想到卻撲了一個空,重重地摔了一跤。
黃蒲誠乘勢身體壓住寶琴姑娘使得她動彈不得,緊接著解了自己的皮帶和領帶綁了她的雙手雙足,寶琴趴在地上像極了浮鴨,一邊痛苦地掙扎,一邊喊道:你要對我做什麼。
黃蒲誠見捆綁扎實了,又從她身上搜出一封信函,黃蒲誠拆開來閱了一遍,這才知道原來孚中公司的地庫中存有寶藏,黃蒲誠昂著脖子,激動的青筋暴起,發狂似的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黃蒲誠手裏捏著信函,身體慢慢往下蹲,擺出單膝下跪的姿勢,在黃蒲誠眼裏,徐寶琴的丰姿好比無邪孩子的笑,她的顏色像騷年眼中的新娘,總能在浮躁的世界裏帶給自己片刻的安寧。
黃蒲誠眼神中流露出款款深情,吐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說道:有了這批財寶你和我就能遠走高飛,等我把這批財寶取了來就帶你一起走。
徐寶琴卻不願意接受這段纏綿悱惻的愛情,不屑地說:我看你將來怎麼死都不知道,知道這批寶藏下落的又不止你一個,說不定現在複生哥已經把藏匿地寶的消息透露出去,到頭來你會發現這些都是枉費心機的。
黃蒲誠說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現在就立馬動身,搶在地下黨和國民黨之前奪得地寶。
事不宜遲,黃蒲誠安頓好徐寶琴,自己穿上夜行的依靠,根據信函上所畫的藏寶路線圖,準備再次潛入孚中公司一探究竟。
換個話題,由於梁複生近幾日絲毫沒有任何動靜,蔣建豐暗會了齊慕棠,建豐問道:最近地下黨方面有什麼動靜?
齊慕棠回稟道:他們正在開挖地道,準備打通孚中公司聯網外界的地下通道。
蔣建豐續道:最近梁複生一行人不知去向,你可有察覺他們的行蹤?
齊慕棠答道:我看這事挺蹊蹺,梁複生一行人突然在香港人間蒸發了。
蔣建豐說道:還是讓我來告訴你吧,梁複生失蹤和地下黨開挖地道有關聯,直覺告訴我,這批地寶很快就會被地下黨察覺。
齊慕棠疑問道:什麼地寶?
蔣建豐說道:你難道忘記了嗎,是誰引薦你給我的?
齊慕棠續道:你說的是蘇方善!
蔣建豐點了點頭,說道:正是,他是我當年甄選進入江西青年幹部訓練班的學生,跟隨我的時間比你們當中的任何一位情治人員都長,既是師生的關係,也是長官與部署的關係,我讓他潛伏孚中公司做鑲理,是在考驗他的意志,後來地下黨方面希望他能夠一起協同完成走私交通運輸工具的任務,他把這樁消息通知我,我授意他一定要扮演好國共之間資訊橋樑的角色,他目前已經獲得了地下黨方面的信任,現在地下黨方面的最新消息是經他走漏出來的,不過他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身份,就是原國民黨地寶主管部門的主任,孚中公司的地底下藏匿了一批來不及從香港撤走的財寶。
忽然有個女人披頭散髮大聲喊叫著從門外闖進來,蔣建豐和齊慕棠先是一怔,徐寶琴撩起額頭上的亂髮,建豐辨認出是徐寶琴,急切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徐寶琴聲音發顫,結結巴巴地說道:複生......複生哥被地下黨的人抓走了,黃蒲誠......黃蒲誠他叛變了,她綁架了我,還搶走了我身上的信函,這封信函是複生哥被地下黨抓走之前交予我的,他務必讓我把這份信函親手交給您,信封裏面有一份關於介紹孚中公司地下寶藏的重要說明,如果這批寶藏落入地下黨的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蔣建豐聽聞,神情黯然地說道:那你又是怎麼跑出來的。
徐寶琴吞咽了一口口水,說道:我挪動自己的身體,打碎了桌上的一個杯子,用食指勾住碎片,利用碎片的鋒利面磨損掉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
蔣建豐見形勢緊迫,立即對齊慕棠說道:你快去地寶處放置好炸藥,一旦發現有可疑的地下黨人,就引爆炸藥,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休想從我這裏得到。
浩蕩的歷史潮流席捲著上個舊世紀,文明從新生,到毀滅,再到重生,戰爭與和平周而復始。激進主義者渴望“引刀成一塊”式的變革,然而顏色革命只是手段,政黨政治才是根本;歷史的漩渦糾纏著深處漩渦中心的同胞,沒有人們的同舟共濟,華夏號這艘巨輪就無法逃出摘埴索塗的渦流,沒有誰能夠逃過此劫,因為我們的人生需要自由的航行,需要包容的世界,正是因為我們的人生缺少自由和包容,越來越多的平凡人被拋向歷史的舞臺,又投進深淵沉入穀底,沒有人知道這艘巨輪是否會朝著歷史截然相反的方向前進,平凡的人們只知道看海天一色,聽風起雨落的日子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深坑內方孟豪掄動著鋤頭,朝著前方開挖地道,孟豪掄起鋤頭揮了幾把下去就再也揮不動了,原來前方有一堵石牆擋著。孟豪見狀,心中一橫,掄起鋤頭猛地砸去,那鋤頭不偏不巧正中石門中央的”三足蟾“,只聽“咕嗜“一聲,石門應聲而動,緩緩地敞開了。
眼前的這幅畫面讓眾人驚呆了,106只大箱子橫七豎八地躺的到處都是,方孟豪命人砸開掛在箱子上的鎖具,只見箱子裏的金條有序地層疊堆積,方孟豪不覺一怔,頓時地道裏炸開了鍋,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方孟豪獨自走出地道,跑到劉雲的辦公室,把地道裏發生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彙報給劉雲,孟豪稟道:地道深處發現一堵石牆,我把石牆砸開來看,裏面躺著橫七豎八的大木箱子,你猜裏面是什麼,好傢伙居然木箱裏面堆積著層層疊疊的黃金。
劉雲先是驚愕不已,隨即定了定神,說道:看樣子我們不虛此行,這下可好了,我們不僅有了急缺的交通運輸工具,還得到了黃金儲備,現在內陸百廢待興,有了這批財寶何愁四化建設。
劉雲續道:讓梁複生和何其桑隨同我一起去地道裏,我要讓他們看看這滿箱的黃金就是我黨的戰利品,我要征服這些自命清高的讀書人。
這時候,齊慕棠、蘇方善,徐寶琴紛至遝來,孚中公司的地道內頓時熱鬧了起來,兩班人馬齊聚一堂。眾人能感受到這裏彌漫著死亡的氣息,對於他們來說,這一生不知經過多少風浪,從來不知害怕,這次卻是不能不由眾人隱隱感到恐懼了。
劉雲斜睃著眼睛,瞟了一眼徐寶琴,神情冷冷地瞅著齊慕棠和蘇方善,冷笑道:我對你們不薄,你們卻變節了,還帶著丫頭片子跑來和我搶這批財寶,是何道理?
齊慕棠驀地嚷道:你們無非是利用階級鬥爭作為工具,騙取底層民眾的支持,為你們這些政客撈取政治資本,再造一個不平等的階級社會,只要社會一天不轉型正義,你們就能牢牢地抓住手裏的權利,這樣才能顯得你們的偉大,難道不是嗎。
方孟豪“喇”的一槍斃了過去,子彈穿透齊慕棠的胸膛,慕棠“啊”的叫了起來,徐寶琴則趕忙去扶住齊慕棠。齊慕棠眼看就不行了,徐寶琴眼眶內控制不知淚珠,淚珠滾落了下來,滴在了齊慕棠的臉龐,彌留之際齊慕棠沖著寶琴微微一笑,隨即閉上了眼眸。
就在此時,蘇方善猝然剝掉自己的外衣,眾人只見他身上捆著一包一包炸藥,蘇方善嚷道:我要為慕棠兄弟報仇,只見蘇方善左手擒著火把,正欲引燃炸藥包上的引線,眾人見狀逡巡不前,無不驚惶之極,徐寶琴嚷道:冷靜,複生哥還在地下黨的手裏。
劉雲驀地轟然大笑起來,譏笑道:梁複生就在我的手裏,諒你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快把梁複生押上來。
隨行的特務押解著梁複生把他帶到徐寶琴的跟前做擋箭牌,梁複生見大勢已去,勸道:你不應該來這裏,趕快走,這是命令。
徐寶琴拭淚應道:不,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蘇芳善打起十足的警惕,掄著火把擺出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說道:姑娘你先走,這裏我來應付。
劉雲見這樣對峙下去不是辦法,說道:要不我們做一個交易,梁複生我可以放,但是徐寶琴必須留下。
蘇芳善睃了一眼寶琴說道:姑娘別信他的,萬一這是圈套。
徐寶琴說道:顧不得了,只要能救出複生哥,犧牲區區一個我又何足掛齒,這也是為了日後能在建豐先生面前有所交代。
黃蒲誠躲在暗處本想來一個黃雀在後,等他們兩派人馬鬥的你死我活之際再坐收漁翁之利,沒想到徐寶琴居然會來,這完全打亂了他的計畫。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黃蒲誠沒有更多的時間考慮了,他心中暗自思量:顧不得了,先救下徐寶琴要緊。
黃蒲誠從暗處驀然躍起,出手快極,“啪啪”就是兩槍,地下黨方便應聲倒下兩個人,這時地道內亂做一團,大家不知道槍手在那個位置,方孟豪前去掩護劉雲,說道:首長你先撤,我來應付。
劉雲一遇偷襲,亦已知道偷襲他的人絕非等閒之輩,對著方孟豪說道:我先上去搬救兵,你在這裏堅持一會。
話正說道此處,只見黃蒲誠手提雙槍從黑暗之處沖了出來,還沒等方孟豪反應過來,黃蒲誠的雙槍卻對準了劉雲和方孟豪的腦門,劉雲舉起雙手,方孟豪見狀隨即雙手抱住後腦勺,黃蒲誠示意他們蹲下,他們就只能蹲下,徐寶琴見是黃蒲誠心中感慨萬分,發出肺腑之言:謝謝你能回來。
徐寶琴的話流露出真摯的感情,攪亂了黃蒲誠的心神,蒲誠一恍神,擺出一個破綻,方孟豪立即露了一手“短距離空手奪槍”的絕技,等黃蒲誠回過神來,自己的手槍卻被對手淩空一腳踢落。
黃蒲誠正要去撿手槍,方孟豪已經飛身撲來,二人扭打在一起,劉雲見孟豪出手了得,自己便有了喘息的機會,連想都不想撒腿就跑,這時梁複生憑藉著自己的氣功硬是解開了身上的繩索,他見劉雲要跑立馬上去攔住,雙方扭打在一起,弄得不可開交的地步......
故事到了尾聲,要問今朝是什麼日子,今朝是八月十五既逢錢塘潮信的日子,來自亞熱帶的颱風呼應著月亮,飛速的拉高香江的潮位,海底世界一股洪荒之力引發劇烈震盪,地殼正在經歷一場大災變,強烈低氣壓不但持續籠罩香江,影響範圍還持續擴大,強烈低氣壓造成海水上升,在強風吹拂下引發海水倒灌,海嘯如滔天巨浪翻滾著,衝垮了岸堤,淹沒了一座座房屋,滾進了孚中公司的地道,颱風裹帶著暴雨傾注而下,大水氾濫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沒有任何徵兆下,大災變會來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地道內被灌滿了海水,梁複生拼勁全身力氣遊到徐寶琴的面前,攬住她的腰說道:我們必須活下去,我發誓一定會娶你為妻。
黃蒲誠已經吃飽了海水,身子開始往下沉,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血色,顯得蒼白無力,吐出最後一句話:別傻了,和我一起帶著遺憾去地獄吧。
剛才還在說話的黃蒲誠轉瞬間被海水吞噬的無影無蹤,眾人一個個沉下水地,被海水席捲著沖進江河,只有梁複生還在努力施救著徐寶琴,寶琴儼然顯得奄奄一息,最後關頭複生自己也沒了力氣,他攜著徐寶琴慢慢沉入水底.......
大海嘯過後,月光從廢墟的牆隙瓦縫漏下來,儼如鋪了滿地銀磚。香江邊上傳來一陣悠揚的歌聲,這是軍中情人唱的“何日君再來”,浪花淘盡後何日君再來......
歲月悠悠,香江上的弊事風潮都如煙雲一般菲菲然的消散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國仇家恨就此灰飛煙滅,江邊上,那一聲聲甜鼾似的輪船汽笛似乎在訴說著亡靈們的故事......俗話說一將成名萬骨枯,蔣建豐的幣值改革最終在臺灣島內實現了,只是時間比想像中要來的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