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后，我一时找不到工作，在杭无事可做，就去萧山爷爷家呆一阵。正巧村里的小学缺一位老师，我就当起了代课老师。这所小学也正是我转杭州读书前读了三年的小学，可谓母校。一个年级一个班，这学校也就六个班，学生除了本村，还有来自邻近几个村的。记得我当时教1-6年级唱歌，是4年级的班主任老师，还得教4年级语文。

唱歌课都是用象大字报一样的纸，事先把简谱、歌词抄好，挂在黑板上。选的大多是当时的电影插曲，如《青松岭》等。在我的记忆中，唱歌课上得都还顺利。只是这语文课，似乎有点镇不住学生。看他们交头接耳，不专心听讲，我常常是束手无策。百般无奈，也请其他男老师帮我救过火。只有考试时，是班上最安静的时候。说来也巧，那时不知什么原因，我堂弟正好寄养我爷爷家，就在4年级上课，所以我们此生竟有缘成为师生。

每班有一块自留地，坐落在校园内，教室旁边。我班种的是四季豆、茄子等蔬菜。学生课余在地里劳动，或出去拣肥料，所以这些蔬菜不用农药，是有机的。我们把这些有机蔬菜拿到集市上去卖，得到的钱不用上交学校，而是用来给同学们买铅笔、本子等学习用品。有时学校老师也会向我们买蔬菜的。

下课时，大家都在操场上玩，打篮球、跳绳、踢毽子等都有。卖棒冰的人会骑着自行车在课间来到校园，同学们就会排队去买。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一位一年级的女生，排在后面，刚开始吃，上课铃声就响了。她不得不把棒冰带进了教室。那一堂正是我的唱歌课，看着她急急地吃棒冰，把眼泪都吃出来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如今，想起那一幕，我还会发笑。

学校坐落在公路旁，正好是公路转弯处，最惨不忍赌的一幕也发生在我代课期间。我班的一位女生，下午放学回家，一出校门，就被一辆卡车撞死了。当时脑浆外流，急忙送去公社医院，已是回天乏术。穷人家的孩子，就这样草草安葬了。我心头的痛，却是久久挥之不去。

还有一件让我记忆犹新的事：我的好朋友从杭州特意赶来看我。不巧，那时到公社的长途车不通，她不得不在镇上下车。25里路，一路走，一路问，好心的农民为她指路，终于找到了我爷爷的家。她还坐在教室里听我上课呢。她的到来，给爷爷、奶奶和我都带来了莫大的喜乐。她是我一生的朋友，如今一定也会记得此事的。

作为乡村女教师，这只是我漫长人生路上的一个小站，但却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正因为这段经历，上帝让我看到了自己没有当教师的天赋。这一段经历，也决定了我大学毕业后的选择。当时留校的50人中，让我们在教学、科研和临床三个领域作出选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临床。

英国人有一项传统，孩子高中毕业后，停学一年，周游世界，并且打各种工养活自己。一年结束后，由孩子自己决定大学的专业。因为通过这一年，孩子多少已明了自己的天赋和兴趣爱好，对他们作出人生抉择是有帮助的。这叫GAP YEAR。我觉得当乡村女教师的那一年，就是上帝为我预备的GAP 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