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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5 - 生产队劳动

(2024-05-19 07:36:07) 下一个

第五章 生产队劳动

母亲生来是个小巧玲珑的样子, 眉清目秀,  眼睛非常水灵, 虽则手关节有一点大, 但不明显. 身高有一米五五左右, 体重我猜从来都没超过80斤. 上面提到, 母亲的婚姻是小外爷做主, 许给我爹. 虽则我父亲家里穷, 但父亲从小跟着爷爷, 学了木匠手艺. 凭这点事实, 我觉得小外爷还是很会选人家的. 母亲聪明伶俐, 又很勤快, 自来到我家, 用父亲的话说, 他和爷爷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母亲结婚后的前一年, 没有孩子, 白天忙于各种活计, 晚上趴在炕上就跟我父亲学认字写字,后来她能认出几百常见字,能算简单的数字加减,后来很快就有了大哥, 那时村落还是很小, 我家住在村的最西边, 据母亲说当时她年龄小, 天黑了都不敢出门. 不在农忙时节, 爷爷和爹会外出找活干, 多数时间去北边的山里, 一去数月不归. 留下母亲自己独自照料孩子, 好在她有好的脾气, 人缘很好, 隔壁的邻居爸婆就和母亲相处不错, 爸婆在母亲早年来独自带孩子生活中帮助很大, 精神上是很大的尉籍, 再后来有堂叔家也搬来, 堂叔的爹和我爷是是亲兄弟, 叔和婶和我家也相处很好.

母亲一生生了七个孩子, 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我是老四, 哥的后面, 姐的前面说是还有个姐姐, 不到一岁夭折. 我后面连续有三个弟弟出生, 相隔介于两三岁之间. 到小弟出身时, 父母亲都意识到儿子太多, 将来负担太重, 过去的年代是怕将来娶不起媳妇, 再后来分家没家当分. 如果当时生的女儿, 他们肯定会留下的, 但一看是儿子, 母亲的心情很沉重, 和父亲决定, 把孩子给人. 我还记得当时人家来抱小弟的情形, 母亲是摸着泪水看着孩子被抱走的. 如果母亲知道后来他们的儿子不需要分家当, 是绝不会把孩子送人的,我后来都习惯说我家姊妹五个。

在过去的时代, 把婴儿从小给人家抚养的现象常见, 需要儿子的抱养儿子, 需要女儿的抱养女儿, 还有人家嫌孩子太多, 生下就捏死的也时常有. 过去人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意识, 法律也不管人门生孩子养孩子的事, 大家都是在家里生孩子, 现在想想过去的妇女和孩子都命大, 尤其没有计划生育, 每生一次孩子, 女的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 我的奶奶就是生第四个孩子时难产死了。

在旧时代, 妇女多数只做饭缝衣, 不做田里的活. 但到解放后, 说是男女平等, 妇女能顶半边天, 妇女除了传统的角色外, 也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这给那个年代的妇女又上了一层枷锁. 在学大寨, 批林批孔的年代, 母亲 每天天不亮就随着生产队的铃声去出工, 早上九点左右有第一次休息, 一般一小时左右. 这时母亲和几个家里没婆婆做饭的妇女一起赶紧往家里赶着做早饭. 因为经过一夜的消化, 早上又空腹或是干活, 或是读书, 一家人都等着吃早饭.

一般早饭夏天是拌汤 ( 也就是疙瘩汤), 再加些馒头或者大饼, 冬天吃玉米榛子. 母亲做好早饭, 一家人吃罢, 她把碗刚刚洗刷完毕, 通常还没片刻休闲, 一天的第二次铃声就会响起, 母亲又扛起工具, 或者铁锨,或者锄头, 去给生产队干活. 到两点左右, 是午间休息给大家回家吃中午饭. 母亲又一次急匆匆回家, 做中午饭.

中午饭是比较正规的一顿饭. 通常是吃手杆面, 每隔一天就要加做一锅馒头, 为的是肚子饿了, 随时可抓个馒头吃. 偶尔会改善一下, 吃浇汤面, 那就是来了客人. 过去也没有压面机, 在爷爷没去世前, 家里有大小有八口人, 一大家人. 所以我印象中, 娘通常都要揉比成年人头大的一块面. 做杆面的面和的不能软, 软了很难杆, 且易粘. 但面硬了就很难揉光, 揉不好面就杆不出好面. 前面提过, 娘个头小, 体重又轻, 站在案前揉面是比高个子的人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爹发挥了他木工的特长, 在案板的里侧靠墙, 做了个铁环, 再做了一个两米左右的粗木棍, 木棍的一头放进铁环里, 中间放面疙瘩, 人在另一头往下压, 每压几下, 把面疙瘩翻身或着换个方位, 直压到面团光了为止. 杠杆的原理, 用在揉面上快且省力很多. 凡是看到娘揉面的人, 无不称赞爹的这个方法好, 娘也为此很感骄傲.

 家里像这样的改制的家具有不少, 爹做的架子车就是另一例, 一般的架子车, 装满东西后, 后面的挡板要用力向上提才可取掉倒出东西, 如果这里装了重的泥土,要拔出后面挡板就很吃力。但爹给我家的架子车做了个自动活塞, 想倒出东西, 只要在车子的前辕下, 轻轻的拉下绳子, 车子后面大挡板即可脱落, 或轻轻一提就取出. 我在五六年级学工学农时把自家车子拉到学校, 老师同学都很羡慕。

 吃完中午饭, 通常会有一会儿休息, 可能是队长需要睡个午觉.  娘在收拾完碗筷, 就会拿了针线活, 夏天会座在门廊里边做活边休息, 没有学校的话, 我们孩子会围在母亲的身边.

通常情况下下午还要出去劳动, 一直到日头落了才收工. 过去乡下人没有钟表, 就是日出做, 日落而息. 所以夏天的劳动时间比冬天长很多. 我出生的地方远离城镇, 但各村的队长很左, 形式主义严重.他们不但要每天白天让人们劳动, 晚上和下雨天还要开会学报纸.

下雨天开会最常见的地方是队里养牛的地方, 因为那里是生产队最大的室内地方, 能容纳百十号人, 大人孩子, 男男女女很热闹. 我就跟着娘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会. 通常是队长在大声讲, 人们底下小声讲, 加上小孩的喧闹声, 不时出现的牛嚎声, 队长讲啥不知道人们能听到多少? 但没有关系, 只要大人们坐在那里就行,就能挣到他们一天的工分. 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的记得那开会场所那特有的尿骚, 牛粪和加杂的汗臭味.

我记事起,夏天的会议通常在我家的门前开,我家的大槐树郁郁葱葱,又有前面的杨树林,我 年纪小,喜欢在我家门口开会的热闹,但现在分析母亲应该是很头痛这事的, 每当开会,总有人要上我家的后院厕所, 要进厨房喝水, 再要么没有带凳子的, 忘了这忘了那, 就跟我母亲要。到每次开完会, 门口就留下各种垃圾, 和踩踏了的菜地。

 那时大家都是只出工挣公分, 劳动效率很低, 那时一个成年男的一天挣10分工, 青少年和女的一天只能挣七分工. 队里有人每天点工 (这个工作是所谓的轻松活, 要有文化的人, 和队长是有的关系的), 就像现在的签到本. 有一年队里劳动一天, 10分工才得一毛二分钱, 而娘每天只能挣到七分工. 那时我是很羡慕有些妇女不去劳动, 只在家做饭缝衣, 有天问母亲她为总要出去做活, 而不像谁谁的妈妈那样就在家里? 尽管我家的日子比许多人家的日子过的好一些,  母亲说她出去劳动, 每天至少能挣几张纸钱, 可以给我们做学习的本子. 现在回想这情景, 不由泪流满面. 在当时困难艰苦的年代, 人们根本就不知道高考, 不知道农村人能进入城里. 农村人世世代代都为农明, 母亲依然看重知识, 看重文化.

母亲做过一件我认为惊天动地的事情: 过去多数是男人上山, 但有一年, 母亲与村子里的几个妇女结伴上到北边的深山里, 花了一周的时间打杏子, 再褪了外面的杏, 收集杏核. 说是那时杏核仁可当药卖. 上面说过, 母亲是个躯体很小的女人, 和她一起去的几个人我还记得, 人家都人高马大, 不知她怎样拉回来的, 估计她的伙伴们一定是帮她了, 因为母亲的人缘一向很好. 我就记得她回来时拉了好几口袋(那种口袋直径至少50厘米长1.8米) 的杏子和杏核. 在前面门口的房子地上摊了一地, 母亲说了, 有些杏子实在是太好吃了, 背一些回来给我们吃. 当时我还小, 真不记得娘如此巨大的劳作, 到底卖了多少钱? 当然这是娘对家庭的奉献, 对家庭的爱,是无法用钱衡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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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RSHI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smithmaella' 的评论 :
是的,20多年前就联系上。我们只是有走动,互相帮助。我小弟还有他那边养父要养老送终。他是比较幸运的,他有七个姐姐,全家都把他当宝。
smithmaella 回复 悄悄话 平实的语言生动的故事。贫困的年代,但是你比较幸运有好父母。小弟后来有联系吗?
RSHI 回复 悄悄话 父母在不远行,可惜我一直东西南北乱跑,给父母没有尽孝,想到这些心中无限愧疚。回忆这些小事,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谢谢风风阅读支持!
chunfengfeng 回复 悄悄话 父母的付出,点点滴滴娓娓道来,非常亲切。
游子吟中写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即使如此,也要让父母知道儿女的感恩之心。
不过人生总是,树欲静而风不停,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报恩要趁早、感恩莫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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