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进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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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高考诗一首:: 四十年前一场梦,酸甜苦辣在其中。乌云一散见太阳,神洲大地红彤彤。
忆高考诗二首:: 代课老师跃龙门,一跃跃到纽约城。如无邓公一挥手,华村中学了余生。
忆高考诗三首:: 童生遥望国子监,圣堂远在天那边。非做鲤鱼跃龙门,二十四时把书念。
忆高考诗四首::考试就在眉梢间,可怜十年无书念。六年中学四十天,只好一天当一年。
忆高考诗五首:: 高考已过四十年,闭眼恍若是昨天。胸中无墨跳龙门,贵人相助事方成!
忆高考诗六首:: 四十年前这一天,暮然回首一瞬间。贡院砚上秋点兵,改变华夏多少年。莘莘学子今何在,有人作古多暮年。血战沙场终不悔,壮志豪情刻心间。
高考有感: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考场舍我谁。复兴中华谈笑间,回首往事人人醉。四十光阴似烟飞,青丝当初白发催。滚滚长江东似水,再战沙场无人悔!
于无声处听惊雷。1977年秋天的那一声惊雷不仅震撼了神州大地,也震醒了我这个在做代课老师转正梦的城市青年。
雷声过后,低首一看。高考似乎是那么的遥远。1966年小学毕业。1969年进入初中,学的是工基农基,还可以不上课漂流嘉陵江。两年初中到是逍遥,没有任何考试的压力。但毕业之时,数学勉强能解一元一次方程。原子分子根本没有印象。串连并连一概不知。作文能写斗私批修的文章,但不知记述文与论说文的区别。至于什么是修辞和词性一概不知。知道祖国江山一片红从哪里开始哪里红完。还知道二万五千里长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结束的。
虽说,当代课老师时自己看了些杂书,不外乎是外国小说而已。缺乏系统学习。代课时教的是英文。但1977年的四川,英文不记入高考总分,与事无补。
一照镜子方知差之十万八千里。顿时就像泻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焉了。但母亲却鼓励我去考。当时与母亲的对话是这样的: ' 妈,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能考上吗?' '你现在就是一个小学生,但国家现在有这么好的政策,这是一个机会,为什么不考呢。我和你父亲也会全力支持你的'。
其他鼓励的话用不着说了。摆在面前的事实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我是其中差的那个。考上的可能性可想而知。但,一旦考上就是鲤鱼跃龙门。想想在十五中因为是代课老师分不到肥皂,想想自己都二十多了却没有一个正式工作。那就拼吧! 就算是火坑也要跳,反正烧不死。大不了再继续当代课老师。
华村中学陈书记一点儿没有为难我们这些代课老师。还说好考完试马上回校教课。报名高考需要沙坪坝街道办事处出具证明。但是街道办事处不愿意,理由是高考需要高中毕业或同等学历。两年初中毕业的我不合资格。如果街道办事处不出证明,那就无法报名,一切免谈了。为此,母亲去找了工作单位-重庆建筑工程学院的有关部门。学校说可以专门为学校子弟进行一次同等学历考试,以取得报名资格。
同等学历考试是在第一教学楼进行的。也是父亲平时教课的教室。时间是晚上7点钟。除我外,大约还有两三个人。题目好像会做又好像不会做。不是特别难。第二天就说可以了。建院说有同等学历,街道办事处乐的顺水推舟。其实只是走走过场,大行方便。让你考还得你考得上呀!
接下来就是拼命了。时间只有四十多天。还好报考文科不需要考理化。需要准备数学,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合为一科考。第三天考外语,但不算总分。最大的拦路虎是数学。从任何考试的角度来看,只要有一科为零分,其他三科是很难补上的。也就是说,数学零分就基本上完了。换句话说,必需在这四十几天学完六年的数学。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此外还有其他科呢! 政治,语文和史地都是文科。其特点是知识面的宽阔。也就是说,不但要理解还要记得住很多东西。时间就这么多,又不能过目不忘,难呀! 前有狼,后有虎。既然是拼命,也不要想太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到老了就不会后悔。
毕竟父母都是建院公认的好老师。懂得因材施教和最大限度地发挥人的潜能。父亲是学工程的,所以数学由他负责。母亲虽然是化学和俄语出身,但文科还行,政治语文归母亲。史地好像归父亲。母亲还要保证后勤。吃饱了才有劲呀。
早上起床吃饭后,首先是两个小时的数学。因为头脑这时最清醒,便于理解。休息十分钟后,语文政治。中饭后,休息十到十五分钟后,又是数学两小时。接下来是史地。晚饭后,再是数学练习。然后,其他科换着来。十点多钟睡觉。这样说吧! 每天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就是学习,也就是父母把知识灌进我的大脑。实在太累就在桌上趴一下。
一段时间后,发现起床就头晕。一查血压130 到160。怎么办? 吃点药继续战斗。只能坚持没有别的办法。都已经在火坑里,也跳不出去。还别说到高考前,数学已经学到了抛物线。只是练习不够是一锅夹生饭。没办法呀!
大量的时间都花在数学上了。其他科目只能猜重点。外加考试前猜题。猜题,四川话叫打锭子,是母亲的长项。1977年12月10号,11号两天考试。13号加考外语。考试地点是重庆一中操场边的教学楼。
12月的重庆已经很冷了。但考试时非常紧张,所以也不觉得很冷。考完数学后,父亲问怎么样,我说反正不是零分,大约二三十分吧。考语文的早上,母亲不知道怎么想起说旬子的劝学篇可能会考。马上学一下。路上到同学小洪家一起走。也告诉了他。结果他也准备了一下。拿到考卷一打开,果然有这个考题。母亲直是神了。77年文科录取线是210分,我是214分。如果这道题没答好,可以就是另一个人生了。小洪也可能是另一个人生。
皇天不负有心人。高考分数不久就出来了,也上来录取线。可是却高兴不起来。那又是为什么呢? 下面一关是体检。从小先天性白内障,尽管戴眼镜,可视力还是不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留在城里。现在这到成了上大学的障碍了。过不了这一关,全功尽弃。
吉人自有天相。关键时刻有贵人相助。正在忧愁之际,小余叔叔来了。他是母亲的世交。平时也很关心我,就像我的舅舅一样。告诉小余叔叔这件事情后。他问在哪里体检。说是在第二工人医院。他说有人际关系,比眼科主任还大。不就是上个学吗。又不是参军提干违背不了多少原则。他会去打招呼的。不久,母亲又找了另一个关系。结果是两个关系找的是同一个人。有两层关系这样的双保险自然是没有问题。体检顺利通过了。
虽然体检通过了,但并不保证能跃龙门。还有一个无法控制的因素,也就是政治审查。出自江西九江,大家族中多有人在前朝为官。此外,父亲也受其同学诬陷。57年后成了内控的对象。此刻文革刚结束,政治风向难测。所以体检后什么也不想,继续回华村中学代课吧。
1978年1月的一个上午,下课后回到宿舍休息。突然,弟弟进来了,此时无声胜有声,一下子就明白了。平静地问他是什么学校。说是重师。这不是大专吗。又没有报它。弟弟说从现在开始升级为四年制大学。一点儿也不激动,也许是兴奋中带着遗憾吧。
77年高考是先报学校后考试。报考英文专业,因出身不好,没有敢报四川外语学院,怕政治审查过不了关。只敢报师范学院,西师和川师。其实我的英文笔试是89分,口试是全 A. 这样的成绩莫说西师,恐怕四川大学外文系也没有问题。
报西师为第一志愿是因为母亲在西师教过书,西师教务长夫人是她多年的好朋友。母亲还是他们的介绍人。结果母亲被那位 '好朋友' 给阴了。因为怕我进了西师给她添麻烦,就打招呼给招生人员把我塞给重师了。如果,当然没有如果,重庆师专不升级,或者不打招呼,也许人生道路完全不同了。不知道是报应还是天意。
跳进了高考,几经周折,终于挤过了独木桥。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一场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