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按:本文最初於二零零七年七月二十六日發表在關東行者的新浪博客之『順手寫在網邊』一欄,基本源於當年在『閒地』詩會和詩友『風雨』會長的討論。今刪去『題前的話』,轉載於此一併『文化走廊』論壇。」
「车」在古詩里的讀音
關東行者
「車」的古今音差別很大,又沒有著名的詩詞在現代來為它的古音「揚名」(如風雨所說, 「斜」因杜牧的「山行」一詩而流芳千載)。這裡就算寫在網邊,為「車」作個小注。
古音,在「平水」裡有兩韻,意思相同,一入六麻,讀「插」或「掐」(聲母是ch或q,韻母是a/ia,需要懂方言或古音韻學的人來認證), 這和「吃」這個字的音變化類似; 一入六魚,讀「居」,現代中國象棋裡的「車馬炮」的「車」仍然讀此音。
下面是幾個例子。
「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李商隱之籌筆驛),用六魚韻。從該詩的整體(見附錄)看,「書」,「胥」,「如」和「馀」能大致指明它的韻母在「u」(現代漢語, 區分帶點的和不帶點的,呵呵)。所以,當我們讀古詩時,即使不知道確切的發音,也能大致「溜」出來(聲母可能稍微不同)。
「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李白之夢遊天姥吟留別),用六麻韻。不必從整首詩來看(事實上,長篇古詩中間經常換韻),根據「麻嗟」就能判斷。本人就是當年聽語文老師這麼念,就「順」過來了,即使我是100%的北方人(但還是能分zhchsh和zcs的關東派少數之一,呵呵)。入六麻的另外的例子是,「竹里繰絲挑網車,青蟬獨噪日光斜。桃膠迎夏香琥珀,自課越傭能種瓜」(李賀之南園十三首其三), 根據「斜」特別是「瓜」來判斷;「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李頎之古從軍行,全篇見附錄),也是根據「遮」特別是「家」來判斷;「草聖數行留壞壁,木奴千樹屬鄰家。 唯見裡門通德榜,殘陽寂寞出樵車」(劉禹錫之傷愚溪三首其二),類似。
當然,如果「車」字不在韻腳上,怎麼讀都可以(即使完全用現代的音)。
另外需要說明的是,「平水」成於唐後,應該是根據唐音和當時的變化整理而成,但大致反映了當時的讀音(沒有今天差別那麼大)。以上小文,只是供感興趣的詩友作為一個參考。
附錄一,文中所引的唐詩
李商隱之籌筆驛
猿鳥猶疑畏簡書,風雲常為護儲胥。
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
管樂有才原不忝,關張無命欲何如。
他年錦裡經祠廟,梁父吟成恨有馀。
李颀之古从軍行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
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雲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沙漠。
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
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
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葡萄入漢家。
附錄二,「風雨」會長的回帖
會長總結得不錯。我補充兩點.
1。 「車」字的古音中,應該也有讀作「che」的,可以入「五歌」。以晉程曉詩為證:
平生三伏時,道路無行車,閉門避暑臥,出入不相過。今世褦襶子,觸熱到人家,主人聞客來,顰蹙柰此何。搖扇臂中疼,流汗正滂沱。傳戒諸高明,熱行宜見呵。
這首詩收入在《唐藝文類聚》與《宋太平禦覽》中,詩題未錄。《平水韻》的「五歌」中沒有舉這個字,表示這個讀音一度「消失」了。迷失何處呢?我想可能就是被「掐」或「插」取代了。數百年後,「che」的時運又轉回來了。
2。 「遮」的讀音也頗值得考查。會長所引唐《李頎古從軍行》中有「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唐廣韻》註解「車」字讀音為「昌遮切」。在《平水韻》中,這兩個字都屬「六麻」。這些都能證明「遮」「車」同韻。但顯然這裡的「遮」不是讀「zhe」,「車」也不讀成「che」。那麼,「遮」的古音是什麼呢?看來也應該去方言裡找答案。
附錄三,「台胞」Dennis和Andrew的答復
剛問Dennis,「車」在「台語」裡念「掐」(Andrew同樣這樣講),在客家話裡念「插」; 「遮」在客家話裡念「渣」,台語裡念的暫時未定(Andrew乾脆說,不用這個字)。中學之前一直在HK的Daniel說,廣東話裡,「遮」念「街」,「車」念「切」,已經和古韻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