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太门西》：山上长弓 著
第77章：黄土堡主(2)
秦弱兰打量眼前这女子，没想到是个大美女，瓜子脸、丹凤眼、朱唇皓齿，顾盼之际自有一番高雅的气质，身上还散发出一丝淡淡的香气，不像绑架勒索的匪徒，更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子，顿时把心放下一半。
秦弱兰开始动起了心思，首先是要缓解一下气氛，探探此人的态度，于是说：“你要问我事，不能从门进来吗？你们都从窗子进出，还要门来干什么？我这就把窗子给封了，免得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人把我这里当作随便进出的茶馆。” 说完还翻了一下白眼，这种半开玩笑半抱怨的口气让人放松，缓解紧张情绪。
秦弱兰注意到黑衣女子嘴角轻微的莞尔一下，她多老练的女人，一辈子都在交际应酬，一眼就看出黑衣女子涉世的深浅，知道怎么应对。
黑衣女子说：“我不从门进来，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秦弱兰点点头，“我知道，姑娘身份高贵，不想被人看见进出青楼这种低贱的地方。”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看不起青楼女子。” 黑衣女子解释。
秦弱兰两三句就扭转乾坤，从被动变成主动，她对黑衣女子说：“女侠想打听什么？弱兰知无不言。” 秦弱兰信心满满，她已掌控了局面。
黑衣女子说：“我来是问小飞仙的事。”
“什么？” 秦弱兰跳了起来，这太出乎意料了。
秦弱兰一阵惊慌，盯着黑衣女子看了半天，警兆忽生，她下意识的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是小飞仙？”
秦弱兰刚才还成竹在胸，现在却乱了阵脚，她的惊慌失措出卖了自己，明摆着在说瞎话。
黑衣女子看在眼中，轻蔑的笑了一下。
秦弱兰自以为是，低估了眼前这位黑衣女子。
这女子是有备而来，她对秦弱兰说：“让我来帮你说吧，小飞仙原来是秦淮河畔一个到处偷鸡摸狗的野孩子，有次来《红影楼》偷东西被抓，鸨母把他往死里打，是你救了他，从此他就把你当成了心中的神。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多年后才回来，学了一身功夫，杀了鸨母，你就顺理成章的接管了《红影楼》，摇身一变成了老板。从此以后他一直暗中相助，你才一路顺风顺水，直到你让他去暗杀太门西，他失手死于非命。兰香楼主，我没有说错吧？”
秦弱兰瞠目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与小飞仙那点事沒有外人知道，都是暗中进行，每次小飞仙来，都是夜晚从窗户跳进来，这人怎么知道这些？她到底是谁？
秦弱兰眼光闪烁不定，黑衣女子一笑，“你肯定是在想为何我知道你和小飞仙的这些秘密，其实我知道的比这还多，你虽然和小飞仙相识多年，但你并不真正了解他，连小飞仙是谁都不知道。”
这话秦弱兰不爱听，她把小飞仙当成亲人，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关心和了解小飞仙了。她撇着嘴说：“哟，我不了解小飞仙？你了解！既然你这么了解小飞仙，什么都知道，干嘛还要向我打听小飞仙的事？” 她刚才还说不认识小飞仙，这一生气就等于承认了。
黑衣女子问：“你知道小飞仙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的身世吗？”
秦弱兰一撇嘴说：“这个谁不知道，小飞仙是一个孤儿，从小就在秦淮河这一带混，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这话有点添油加醋了。
“孤儿？小飞仙小时候与他娘在一起，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黑衣女子叹息一声，“你都没有问过小飞仙，只知道利用他。”
黑衣女子这话说到了秦弱兰的痛处，她说：“我怎么没有问过？只是小飞仙不愿多说，只说他娘死了。”
“他娘是后来才死的，那是他们母子离开金陵以后的事。” 黑衣女子说。
秦弱兰急了，“你知道，那么你说小飞仙是谁？”
黑衣女子吸了一口气，抛出个炸雷，“小飞仙是燕云黄土堡堡主的儿子。”
黑衣女子见秦弱兰发呆，便问：“你听说过黄土堡吗？黄土堡堡主沙孤驼是《武林风雲榜》上的人物，武林绝顶高手。 ”
秦弱兰当然知道燕云黄土堡，她近来常与武林中人打交道，也听说了武林风云榜，灵虚道长不就在武林风云榜上吗，功夫骇人听闻，一人单挑菩提五门，她可是亲眼所见。
但要说小飞仙有这么一个大高手的爹，有这么显赫的武林家庭，她不敢相信。她瞪着眼看着黑衣女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半天才问：“你怎么知道？小飞仙从来没有提起过。”
“因为小飞仙本人都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 黑衣女子说。
秦弱兰又是一愣，随即冷笑说：“小飞仙的身世他本人不知道，你却知道？女侠，你想要什么就直说，不用编些话来骗我。”
黑衣女子不在乎的说：“信不信由你，我是来取一件小飞仙留下来向东西，取了就走。”
“什么东西？”
“一个能证明小飞仙身份的东西。小飞仙最信任的人就是你，重要的东西一定放在你这里。” 黑衣女子说。
秦弱兰目光闪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见过你说的东西。”
黑衣女子说：“我还没有告诉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就说没见过？或许你见过这东西，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你把小飞仙存放在你这里的东西拿出来就知道了。”
秦弱兰还想装作不知，但看见黑衣女子的眼神知道搪塞不过去，于是说：“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把小飞仙的东西交给你？”
黑衣女子问：“你不想为小飞仙报仇吗？”
这话问到关键了，如果黑衣女子说的是真的，如果小飞仙的爹真的是黄土堡堡主，那么就有人去杀太门西这个挨千刀的家伙了。秦弱兰刚才还在琢磨怎么对付太门西，这不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吗？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问黑衣女子：“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怎么会知道小飞仙这些事？如果你能够证明你所说属实，我就把小飞仙的东西交给你。”
黑衣女子想了想，看来不给秦弱兰交个底，秦弱兰是不会把小飞仙的东西交出来的，于是说：“小飞仙的母亲是黄土堡堡主的小妾，她有个同乡在黄土堡当马夫，他们一起长大。小飞仙的母亲只因与这个老乡单独见过几次面，并没有发生任何事，黄土堡主就把这个马夫给杀了，小飞仙的母亲惊恐之下逃走，那时她已经怀了小飞仙。她逃到金陵，生下小飞仙，靠给人家缝补洗衣勉强度日。后来黄土堡发现了她的行踪，她就带着孩子逃到了杭州，在东亭府找了个下人的活。她本想带着孩子隐居于东亭府，但还是被黄土堡的人发现踪迹，追到了杭州。她知道这一辈子休想再摆脱黄土堡的纠缠，只有自己死了，这件事才能完结，于是就自尽了。她死前留下一封信，讲了事情的缘由，请求东亭府保护他的孩子。”
秦弱兰半信半疑，“为何东亭府沒有把这些告诉小飞仙？”
黑衣女子说：“那时他还小，小飞仙的母亲死后黃土堡的人就离开了，也没有追问这孩子的事，或许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或许不愿意招惹东亭府，总之这孩子留在了东亭府。”
“而且被东亭府收为弟子。” 秦弱兰想当然的说。
黑衣女子摇头，“东亭府的武功只传本族子弟，不收外人弟子，不过东亭府子弟练武时，这孩子时常在旁边观看，东亭府也没有阻止他。东亭府本来以为这孩子就这样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但他最后还是离开了。”
“为什么？” 秦弱兰问，但她心里已知答案。
黑衣女子反问：“你说为什么？这世上他只有两个亲近的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在他危难时给他关怀的人。”
这个秦弱兰知道，如果东亭府都留不住小飞仙，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找她去了。
秦弱兰问：“东亭府没有去追他？就不管他了？”
黑衣女子说：“能追回来吗？ 再说这样或许更好，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没有任何包袱，不会去寻仇，一切重新开始。”
秦弱兰心想这话也有道理，但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事，她摇头说：“这太离奇了，你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小飞仙也没有提起过，让我怎么相信你？”
黑衣女子说：“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与小飞仙的关系的？你们之间的那些秘密，小飞仙帮你做的那些事，你瞒得住别人，暪不住东亭府，其实东亭府一直在暗中关注小飞仙。”
怪不得她知道这么多，秦弱兰若有所思，她有点信了，不过还是有点好奇，她问黑衣女子：“东亭府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秦弱兰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只手捂着嘴，吃惊的瞪着黑衣女子：“你是东亭府大小姐！”
她刚才只顾问小飞仙的事，把这茬事给忘了。不错！这就是东亭府大小姐、《江南美女剑》李雨桐、武林第一美女。怪不得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
对李雨桐的来意，秦弱兰也恍然大悟，她指着李雨桐说：“我明白了，大小姐你是想借黄土堡堡主的手除掉太门西，为东亭府报仇雪恨。” 太门西与东亭府的恩怨江湖人人皆知，秦弱兰当然也有听闻。
李雨桐反问：“这不也正是你所想要的吗？”
秦弱兰说：“不错，放眼天下，黄土堡主是屈指可数的几个有本事杀太门西的人，你等一下。” 说完转身离开。
不久秦弱兰抱了个木盒子进来，放到桌子上，“这是小飞仙留下的。”
李雨桐问：“你打开看过吗？”
秦弱兰不满的说：“瞧你说的，小飞仙信任我才把它交给我，我怎能私自打开呢？他也没有说过他死后我可以打开。”
李雨桐点头说：“严格的说，我仍然是小飞仙的主子，他仍然是我家的仆役，我有权利打开这个盒子，让我来吧。”
李雨桐打开盒子，两面只有三样东西，一个小梳篦，一对耳坠，还有一个木牌。
李雨桐指着梳篦说：“这个应该是小飞仙他娘平时戴在头上的梳篦，是他对母亲的怀念。”
她拿起那个木牌看了看，惊喜说：“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秦弱兰没有回话，李雨桐这才注意到秦弱兰盯着盒子里的那对坠子发呆。
秦弱兰认识这对耳坠，是她当年送给小飞仙的，让他换点钱，别再偷东西了。原来小飞仙舍不得把这对坠子典当了，一直当作最珍贵的东西留着。小飞仙至情至深，秦弱兰既感动又难过，眼睛湿润，小飞仙呀小飞仙！
过了一会儿秦弱兰才回过神来，接过木牌看了看，看不明白是干什么的，于是好奇问：“这块牌子是什么？”
李雨桐说：“这是桃木求子符，按照小飞仙母亲所述，黄土堡堡主想要儿子，凡是他的女人有了身孕，都送一个由高僧开过光的求子符，孩子出生后就作为孩子的护身符。这块牌子背后有小飞仙母亲的名字，这就是小飞仙身世的证明。”
原来小飞仙还有这样一个爹，老天有眼，太门西你有难了！秦弱兰一阵狂喜，把木牌还给李雨桐，神情严肃的说：“大小姐，小飞仙的东西给你了，你一定要答应我，杀了太门西，给小飞仙报仇。”
李雨桐神情坚定的说：“只要能杀太门西，为我哥报仇，我可以下炼狱。”
两个与太门西有命运交集的女人，完全不同的家世背景，为了仇恨走到了一起，共谋杀害太门西。
也不知道太门西的右眼皮现在是不是在乱跳。
…
云州府北古城，这里原属于唐朝燕云十六州，唐朝灭亡后被辽国占据。这里是黄土高原的边缘，是黄土地到蒙古大草原的过渡带，长城从此地穿过，长城以南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坡，长城以外是半干旱荒山，再往北就是丰美的大草原，往西是荒漠。
北古城外有一座由黄土夯实的城堡，就是武林大名鼎鼎的黄土堡，堡主名叫沙孤驼，江湖绰号大漠猎鹰。
沙孤驼是个回回，过去是个刀客，就是那种出钱雇佣的刀手。大漠荒原是法外之地，马匪神出鬼没，来去如风，官府根本不管，也管不了，刀客就应运而生。人们出门办事，谁家娶媳妇，富人家的保安，以及路过的商队都要请刀客保护。刀客是一个刀头舔血，用命讨生活的行当。
沙孤驼天生异禀，有杀人的天分，从十岁起就开始杀人，从此打打杀杀，几十年来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在血腥中练就了一身杀人的本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