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七日 星期五
天津的姑来信了,劝我妈支持我去当兵。可体检我初检都够呛;且近几天又断了消息。老找人家连长也烦了。
两派联合的事又吹了。真是的!
一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碰见某某同学,他体检合格了,来学校拿东西。如无其他情况,便可当兵走了。尽管他说年前还来一趟,可我却依依不舍起来,一直送他到东关码头。
听他讲,某某某跟着另一位同学某某到另一派的征兵点报了趟名,回来这派便不饶他了,把全班召集到一起,某某某作中心发言,说什么他是“富农成份”、“运动初期执行反动路线”;有人甚至连人身侮辱带骂街,有人还想打他。听了很有感触。我同情他,反对他们的无理作法。
大舅他们单位清理阶级队伍,可能定他为资本家。这事我去天津时就知道了,一直没告诉妈;大舅也不来信了。后来妈通过姐姐来信知道了此事,心自然是放不下。姐姐说如果真这样定了,将会妨碍她和男朋友的婚事;当然更会影响到我当兵。现在未定前如果当不上兵,以后真定了,我就永远也甭想当兵了。那可就糟糕透了,倒霉透了!
至于大舅是不是资本家,我坚定相信毛主席关于清理阶级队伍的最新指示,相信工人宣传队(他们单位也可能派了)能正确掌握毛主席的政策,绝不会判错的。现在跟运动初期可不一样了,各项工作是深入得多、广泛得多,也更科学得多了。无论怎样,我跟毛主席走的一颗红心永不变!通过学习林副主席在八届十二中全会上的讲话,由林副主席这样一讲,清楚明白得多,信心、决心也就更大多了。
一月二十四日 星期五
说今日体检,我从昨天便等消息,一直坐卧不安。今早某某来找我问今日体检告诉了我没有;我一听就觉得大事不好。一问,原来昨晚就告诉他了。我不敢怠慢,他走后立刻去找民兵连长、指导员。我队的某某和另外几个人也在那儿。问我的事,原来因为说我家成份是中农,于是乎不行。真好似当头一棒,我一下子凉了半截。本来我上站体检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我争辩了几句,看也无用,便和某某一同出来了(他也是因家庭有什么问题而被淘汰的)。
大队里开了几次证明信,证明我家是下中农;历来填表都如此填。这次却不行。可恶的、万恶的成份,不仅害了我全家,而且直接害了我。这个沉重的包袱,不知它要压我到几时?何时才能甩掉啊?
大舅的资本家还未定,以后若真定了,我多年来参军的心愿便永远无望了,从小的愿望竟无法实现了。想起来使我多么痛心啊!
一月二十五日 星期六
昨天开始的懊丧情绪一直围绕着我,夜里也离不开。
我想给姑写信,给叔叔写信,给姐姐写信,想告诉她们,也告诉妈;但又想,我已经够受了,何必再惹她们不安、给她们添忧愁呢?
我想给民兵连长写信,跟他们说明情况,谈谈思想,表表心情;但他们是真正的贫下中农,不会赏识我这一套的。不用说他们,连我自己也觉得我这一套带有浓厚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