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2001年1-3月
寒假一过，白雨菲赶紧准备毕业论文和备考CFA（Chartered Financial Analyst, 注册财务分析师）。
在准备毕业论文时，白雨菲想起了方萱说的那家公司，便开始查阅资料。随着查阅的资料越多，白雨菲发现的问题也越多。虽然Enron看上去很辉煌，但实际上好像赚不到什么钱。
导师看过她的初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技术上提了些建议。按照白雨菲的分析和盈利预测，Enron的市盈率太高，已经没有投资价值。这和市场各方面的预测都不同，让白雨菲心里有些惴惴的。但白雨菲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查找资料，严谨地进行各种模型数据分析，都显示同样的结论。
白雨菲只有硬着头皮写下去了，反正这里只求程序正义，但凡言之有据，逻辑正确，导师都不会对结论有异议的。
方萱从休斯顿回来后就一直忧心忡忡：“纸包不住火，终究有一天会被发现的。你知道我胆小，我害怕…”
方萱担心的样子让白雨菲也看出来了。白雨菲知道方萱不会违反事务所的保密原则，也没有追问，于是建议她看看能不能调到别的部门。
方萱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寒假回来后，白雨菲这学期的实习也正式开始了。实习的投行位于曼哈顿下城的华尔街，与大摩所在的世贸大厦不过三五个街区。
白雨菲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每天起早贪黑奔波穿梭，生怕比别人到得晚，比同事走得早。见过午夜的曼哈顿，也见过凌晨的华尔街。白雨菲经常想，我一定是这条街上最累的崽。
三月的风控例会上，Zia让分析部每个员工选择感兴趣的上市公司做投资风险分析，以便公司下个财政年度做投资决策参考。
白雨菲作为实习生，只是在一旁默默做笔记。没想到Zia转头看向白雨菲，要白雨菲选择一家公司做风险分析的实习报告。
实习报告要实习单位的supervisor审阅。白雨菲自然不敢怠慢，但想着反正自己的毕业论文正好是这个方向的，可以把对安然公司的财务分析增减删节修改润色，改成投资风险分析的格式就可以了。
几周后，当白雨菲把实习报告交来时，Zia本没有什么期待值，丢在了一边。直到周五下午没什么事情，想着白雨菲的实习期已近尾声，Zia打算随便看看就签字。
没想到，Zia翻着翻着却越看越紧张，不由得直起身。安然，世界五百强名列第六，财富杂志评为全美最具创新精神的公司，市场备受追捧的绩优股，去年底的股票83美元，市场价值高达600亿美元。白雨菲，一个还没毕业的MBA，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居然敢质疑它的盈利能力！
可是，反复看了几遍后的Zia不得不承认，白雨菲报告没有逻辑错误。所有数据来自于公司财务报表和市场公开数据，精确无误。分析采用的会计准则和盈利分析，逻辑合理。
Zia突然有些害怕，安然到底能不能支持55倍市盈率的高股价？想到公司和客户还持有很多安然的股票，不由得担心起来。Zia长长吸了口气，陷入沉思。
这天，Zia决定找白雨菲谈话探探这个小女孩。
白雨菲的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的侃侃而谈让Zia不由得心里一紧，心想这个小女孩平平无奇却很有自己的想法。精于世故的Zia客套地称赞了白雨菲的实习报告初稿，但又表示对他还需进一步review实习报告。在他审阅终稿之前，让白雨菲不要对外透露。
而私下里，Zia暗中让掌管的各部门逐渐减持安然股票，甚至在适当时机开始做空。作为一直在华尔街摸爬滚打近十年的二代移民，Zia急需一个表现的机会，在公司下一年度进军执行董事的位置。他要抢在别人发现安然的财务问题之前做空股票，这样才能获得最大获利和业绩表现。股票市场永远要先人一步，才能一招制敌。
在部署好自己部门的投资策略之时，Zia又经常找机会毫不吝啬地用赞美的辞藻显示自己十分欣赏白雨菲，甚至安排白雨菲参与自己正在和摩根士丹利合作承销的项目。他的目的很清楚，只要把白雨菲控制在自己掌管的部门，并加大她的工作量，她就没有与公司里其他高管有交流业务的机会，她对安然的价值分析就会牢牢控制在Zia手里。
白雨菲听说这么快就能进项目组了，自然兴奋得喜不自胜。这天下班后特意从中餐馆点了外卖回来，准备和方萱一起分享。
三月正是美国的报税季，方萱的事务所每天应对大量客户，忙得天天加班。白雨菲好不容易等到方萱回来，想与她分享新闻，却听方萱她要去香港分部的消息。
“你申请去香港？什么时候走？”白雨菲有些诧异，“为什么呀？”
“三月份就走。”方萱说，“正好看到公司有去香港的机会，我圣诞节前就申请了，刚刚批下来。我怕Enron出事会连累我们事务所，我就想离得远一点，等事情彻底平息了再回来。”
“我让你调到别的部门，也没让你离开美国啊。”白雨菲惊愕了，“你虽然是审计部的，但你又没参与Enron的审计，肯定不会牵连到你。”
方萱眼光一转，害羞地加了一句：“张忠华现在大部分时间在广州。”
“哦，原来是会情郎啊，理解了。”白雨菲笑着招呼方萱吃饭，顺便问张忠华的近况。
说起张忠华，方萱就打开了话匣子。
张忠华一直在庆安和广州两边跑，把东厂的布料卖到广州服装厂，又把广州服装卖到庆安那些内地市场。跟服装厂联系多了，渠道越来越多，做得越来越顺，他干脆成立了自己的服装进出口公司。
张忠华一边忙着东厂的广州办事处，一边打理自己的贸易公司，经常要跑广交会。去年索性在广州买了房，这样不用到处租房，今年办下了广州的蓝印户口。
方萱又说：“现在张忠华的服装厂面临着很大的竞争压力，他想让我帮忙出主意，看看怎么转型。我还没想好，菲菲，你有什么好建议？”
白雨菲思忖起来。是啊，虽然有东厂提供的长期低价原料，但服装厂要推出新款就需要经常改变生产线，成本很高，一旦积压就亏损严重。
白雨菲忽然灵光一闪：“要不，他们试试做uniform？制服这一块需求稳定，款式也不要经常变动。”
“但是大公司的制服一般都是毛料的，成本高，对款式要求很高，还要量身定做。”方萱撇嘴说。
“也有很多制服是棉织物的啊，比如……医护人员的制服，护士服啊，白大褂啊，护士帽啊，还可以出口国外。医护人员穿的这种uniform，除了大小号的区别，不需要特别的款式，只要质量好。”
方萱眼睛一亮：“对啊，张忠华的服装厂做了这么久，东厂产品的布料和工艺质量肯定没得说。这真是个好主意。”
三月份方萱走后，挨不住方皓的要求，方萱就让赵丽丽这个准嫂子搬了进来。赵丽丽也不介意房间里还有很多方萱的东西，那是未来的小姑子，巴结还来不及呢。
白雨菲自然双手双脚赞成，这下有人分担房租了，何况赵丽丽的做饭水平实在了得，早就让白雨菲馋了很久。
在方皓的建议和帮助下，赵丽丽去年开始也吭哧吭哧在一所正规大学入读MBA，预计今年底就能毕业。
现在的赵丽丽，已经知道为自己打算，不再把所有鸡蛋都放在男人那一个篮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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