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貌似》
一个官二代在北京偶遇一农民工,愕然发现农民工与自己长得酷似。
官二代轻蔑地说:你妈年轻时是不是在钓鱼台国宾馆当过服务员?
农民工诚惶诚恐:木有,俺妈一辈子木离开过农村。倒是俺爹身体好,年轻时给首长当过警卫员。官二代楞在那里许久许久。
此小说被评委会定为今年最新最佳微小说。
获奖理由:本作品文字不多,内容却涵蓄刑侦、生物、政治、司法、历史、人文等多种领域,给人耳目一新、浮想联翩的感觉,实为难得佳品。
难怪阎连科的小说《为人民服务》当年出版遭阻,先看看作家在小说的第一章说的这几句话吧!
许多生活的真实,是需要以小说的方式表达的。
那就以小说的方式表达吧。因为某些真实
的生活,只能通过虚构的桥梁,才能使那种真实抵达真实的境界。
发生了一件事情,是小说中的事情,也是生活中的事情。或者说,是生活重演了《为人民服务》那部小说中的一个事件。
这就是说,这篇小说记录的是生活的一件真事。小说写了这样一个故事:51岁的师长在战争年代的战争中失去了性功能,但他却娶回了医院里最漂亮的比他小十七八岁的护士刘莲为妻。一日师长去北京公务两个月,期间师长夫人刘莲和为师长家做饭的司务员吴大旺发生了性关系,并致刘莲怀孕。这样的故事很老套,别无稀奇,无论是历史现实,还是文学作品,主人的少妻小妾在深宅大院里和家里的仆人或主人的下属产生畸型恋情的事时常发生,只是这个故事是以文化大革命为背景。而且更奇特的在于师长家那块白底红字的“为人民服务”的牌子,而且这块牌子多放在餐桌上,但在师长不在家去北京开会那些日子里,只要牌子挪动了位置,师长夫人刘莲就要求吴大旺的特殊服务。我想这个故事大概就是要诠释“为人民服务”的含义。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师长家服务的,做师长家的专职公务员兼专职炊事员,吴大旺是师长从那么多人里“挑挑拣拣选调来的”,吴大旺是全师的学习榜样,政治典型,特别是对“为人民服务”理解深刻。他来师长家上班之前,管理科长对他进行最后一次考核:
“ 管理科长问,到首长家里工作,最重要的原则是什么?
他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做的不做,不该说的不说。
管理科长说,还有呢?
他说,要牢记为首长家里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管理科长说,重要的是,要说到做到,把语言落实到行动上,把口号落实到实践上。
他说,请首长放心,我一定会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做一个又红又专的人。
管理科长说,那好,你去吧,我们等着你从师长家里把喜讯带回连队,带回你的家乡。”
这些原则并不是容易做到的,当吴大旺来了后,师长就减掉他家原来的公务员和警卫员,“因为他的敬业,因为师长对革命工作和党的事业近于偏执的痴心和热爱,在一次伟大的党中央号召的精减编制运动中,师长便带头减掉了家里的公务员和警卫员。”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师长之腹,我想师长家原来的那两位公务员和警卫员一定没在行动上坚持落实这个“原则”吧。
另外,师长去北京学习、参加高级干部精兵减政、固我长城研讨班,他在会上主动请缨,要求做精兵减政的试点,于是他乘机就让连长、三团副、三营教导员、师哪个科的参谋脱下军装退伍了,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都做过这位师长家的公务员。显然他们在师长家为人民服务时没有像吴大旺一样坚守原则,“凡是在师长家做过公务员的几个干部都走了”,“不怪别的,都怪我们没有做到不该说的别说”。可见他们都没能坚守为人民服务的“原则”,比不上吴大旺,自然也就没有好下场。
吴大旺不仅对“为人民服务”的原则理解深透,执行到位,而且对这块牌子上的一些标志性图案理解得非常正确。
这块牌子“字的左侧,是一颗发光的五星;右侧,是一枝挂有水壶的长枪;下边,是一排丰收的麦穗。”他知道,五星,意蕴的是革命。水壶和长枪,表达的是战斗和历史;是一段漫长而艰苦的革命历程。而麦穗,则意味着丰收和美好的未来,意味着实现共产主义之后那绚丽的岁月。
吴大旺的理解得到了师长的夸奖,“师长也就慢慢地微笑起来,一脸舒展灿然,说不错,我师长家的公务员、炊事员也比他们觉悟高。”当时吴大旺不知师长所说的“他们”是指谁,但吴大旺坚守为人民服务的原则,不该问的不问,转身就去为师长烧汤了。
我想吴大旺对这块牌子上图案的理解是正确的,五星意蕴是革命,即是说师长的工作是革命,吴大旺为师长家服务,例如烧菜做饭,买菜种菜、修葡萄架也都是革命;水壶长枪表达战斗和历史,师长当年抗日战争,土地革命、解放战争,打下红色江山,现如今就应该坐江山,理所当然接受人民的服务,当然也包括吴大旺、刘莲的服务,否则医院里最漂亮的护士为甚么要嫁给大她十七八岁的老头子?当然是师长看上谁就是谁了。可以想象,是师长看上了刘莲,刘莲才做了这高干楼里的女主人的。麦穗意味着实现共产主义后那绚烂的岁月,那绚烂的岁月得有共产主义接班人啊!这个师长有么?当然没有,这就需要吴大旺“服务”了。因为小说里用很大的篇幅极力渲染了吴大旺和刘莲的关系,致使读者忘了质疑,吴大旺和刘莲独处的机会是怎么得来的,能说不是师长有意识的安排吗?师长减掉原来的俩公务员,在师长去北京公务时,一号楼里才成就了刘莲和吴大旺的两人世界呀!我想师长挑挑拣拣选了吴大旺,不仅仅因为他思想觉悟高、政治可靠吧?刘莲32岁,吴大旺28岁,在一号楼的两人世界里擦出火花,才会有那场持续一个月的干柴烈火,师长家的共产主义接班人就在这场干柴烈火中诞生了。
在师长刚去北京时,吴大旺对服务原则的理解出现了偏差,主要表现在“该不该做”的理解上。师长去北京了,“这座原来由苏联人修建的兵营洋楼里,就只剩下了师长那三十二岁的妻子刘莲和这二十八岁的炊事员兼公务员的吴大旺,如同偌大的一处院落里,只剩下了一株鲜花和一把锄头。”这时刘莲就对吴大旺说,“以后,只要这块牌子不在原地,就说明我找你有事,你可以来楼上”。一天,当吴大旺发现那块“为人民服务”的牌子不在原地时,他知道移动就是命令,“知道这时她叫他是有一件他必该去做的工作在不折不扣的等着他,于是他慌慌地上了几阶楼梯”,当他看见穿着一套红蓝起花的绸睡裙的刘莲,看到“一丝不挂、浑身赤裸,如同玉雕一样躺在床中央”的刘莲,等级像长城一样横在他们之间,刘莲是师长夫人,而他只是师长家做饭的炊事员兼公务员,他没有向前跨一步的胆量和勇气,他怕师长,怕党组织。他只能选择后退。那晚吴大旺从师长家出来后,到大操场空荡无人的南端,独自坐了下来,貌似在那深刻的思想,在探究爱、性欲与革命和正义,还有等级与职责,人性与本能的一些问题,思考的结果是,他已经暂时挣脱了一个女人的引诱,进入了军人的角色,有一股浩然正气正在他身上流荡和浮动。他为自己能够并敢于瞧不起一个全师官兵都说是最好看的美人而骄傲,为自己身上的浩气而自豪。但是他没想到这事情,后来“超出了爱情的轨道,被纳入了军事的原则。”
他的退却,遭到了指导员的批评:作为一个军人“要干好本职工作,为人类的解放事业做出自己应有的努力。可你吴大旺,指导员说,师长不在家,你连刘莲都侍侯不好。说你侍侯不好刘莲,师长在北京开会、学习就可能不安心;师长不安心,那就影响的是全师的工作和学习,战备和训练;一个师的战备训练上不去,那就影响一个军的作战能力;一个军的作战能力减弱了,会影响全军的战略和布署,等第三次世界大战真的打起来,你看看你吴大旺的一点小事到底影响有多大。那时候枪毙你姓吴的一百次都不够,连我这指导员都被枪毙,连把连长拖出去枪毙也不够。”既然如此,刘莲那香艳的召唤,吴大旺就应该积极响应了,这件事大概也是“为人民服务”原则上“应该做的事情”了。
假如是师医院的护士刘莲,吴大旺是不必听其召唤的。但作为师长夫人的刘莲,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她可以五年不上班,五年除了吃饭不下楼,她是一号楼的女主人,当然属于“首长家的”了,吴大旺理所当然地要为她“服务”,为她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而且这里的服务原则当然可以不用考虑等级、道德、法律、规则,甚至人性一类观念了。
因为吴大旺坚守为首长家里服务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原则,在全师散伙后,他能被破例全家转成了城市户口,还被安排在这个城市最好的单位工作。
所以我认为,这篇小说写一个年轻的师长夫人刘莲与他家炊事员吴大旺偷情的故事有别于历史现实、以前的文学作品中那写主人的少妻小妾与仆人或主人的下属偷情的意义,作者是想通过这个故事来诠释“为人民服务”的内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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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 《貌似》和阎连科的为人民服务神似, 这已经是一个经典的微小说啦! 多年前也曾有人贴过,肯定不是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