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廿六) 举家南迁的那年顾家有三十三四了。转业的军人家属是给安排工作的。顾家虽 然在军区服务社作了很多会计的工作，但是没有文凭，她档案里的学历还只是初小， 到了地方人家自然不会给安排会计这样的肥缺了。顾家的工作，就是在当初下塌的 那家地区招待所当个纯卖劳力的服务员，三班倒。 顾家第一天去新岗位上班，就累得哭了。能把铁人一样的顾家都累哭的工作，强度 之大可想而知。作为楼层服务员，要来来去去地给房客开门，送热水，打扫房间， 整理被褥，清洗公共厕所洗澡间...班分早中晚，晚班有的还分大小夜，大夜就是值 通宵，上了第二天就有一天的休息。就是说第二天白天可以补头天晚上缺的睡眠。 按理说蛮合理的。只是毕竟不是二十郎当的小年轻，这样的折腾还是很耗神的。 渐渐的也就适应了。人呀，潜力无限。日子总要过的，不是适应环境，就是想法改 造环境让环境迁就你，而后者不是一般人能作出的。 这回是真正的城市生活了，虽然只是个区级中等大小的市。顾家剪去了留了多年的 两条麻花辫，乌黑油亮的，卖给作假发的，很得了一小笔钱。赶时髦在单位的美发 厅里冷烫了一下，也为着好打理。穿上单位发的工作制服--白衬衫，夏天短袖，冬 天长袖，和黑一步裙--还是很有样子的。只是后来吃单位食堂，油水足，小肚腩就 起来了，破坏了一些形象。反正也是三个孩子的妈妈，顾不了那许多了。 他们的新家其实一直没有落实，原来说好的那套单元不知为何没有兑现，他们只好 住在Z城宾馆某号楼。不要因为这个名字而误解他们家是如何豪华，其实就是个老旧 的待拆倒重建的二层的筒子楼，公共的厕所水房冲澡间。藏被安排了大小两间屋， 都在一层，却隔了有一二十米远。这样的居住条件，比起以前在军区宽敞独立的单 元房，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无奈，人生不得意者十之八九，初到新环境总是 要艰苦奋斗的心理准备。藏和顾家都是吃惯苦的。小孩还都小，并不很计较或意识 到生活质量的下降，也省了不少心。过了段时间，西头大间正对的那间房客搬走了， 藏赶紧求人换给自己，这样还是两间，却只隔着个走廊，走廊还是个临时厨房，打 量下来，也是个差强人意的家了。家，其实不就是家人聚集的场所么？有家人的地 方，不论多旧多破多没形状，都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