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新律师宣誓

                                         2004年9月24日

何必

执业律师宣誓制度，旨在增强律师的社会责任感、使命感、荣誉感和神圣感。（略。）

“我自愿遵守北京市律师协会的规章制度，作为一名执业律师，我将忠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和法律，遵守律师职业道德和执业纪律，履行律师职责，维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捍卫法律的尊严。”这是律师宣誓上的誓词。

在理想主义日益缺失的当下，举行这种仪式感很强的活动大概也给功利的社会生活带来了一丝亮色。在律师行业里各式各样的丑闻频发、作为法律工作者群体里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知法犯法、甚至利用法律的不完善状况干些伤天害理勾当的环境里，让这些新获得律师从业资格者们集体排好队，举起各自的手握成拳头朗诵统一的誓言，至少从形式上也算是对违法乱纪行经的一种也许并不很有效而有力的反击。

不过，通读誓词之后，还是感觉些许怅然。

其实，目前我们生活里动用誓词的地方并不算少。人们常说的三大仪式，从小到大分别是入（少先）队、入团和入党。看看这些誓词，也挺有意思。

中国少年先锋队入队誓词：我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我在队旗下宣誓：我决心遵照中国共产党的教导，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劳动，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贡献出一切力量！

入团誓词为：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遵守团的章程，执行团的决议，履行团员义务，严守团的纪律，勤奋学习，积极工作，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现行入党誓词是：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除了这三大仪式外，还有军人、教师、警察、大学生毕业、18岁成年、乃至有些地方让驾驶员都要举行宣誓。

教师誓词内容为：忠于人民的教育事业，履行教师的神圣职责，贯彻国家教育方针，全面实施素质教育。热爱学生，为人师表；追求真理，崇尚科学；依法执教，教书育人；勤勉敬业，严谨治学；团结协作，甘于奉献；终身学习，勇于创新。做学生良师益友，铸教师高尚人格。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人类社会的文明进步，我愿献出全部力量！

警察誓词内容是，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十八岁成人仪式誓词内容则是：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十八岁成年之际，面对国旗，庄严宣誓：我立志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公民。遵守宪法和法律，热爱社会主义祖国，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正确行使公民权利，积极履行公民义务，自觉完善人格，强健体魄，为中华民族的富强、民主和文明，艰苦创业，奋斗终生！

从这些誓词里，能看出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那些大而化之的概念，则都贯穿在各种誓词当中，并占据了大量的篇幅；而具体到人文层面，却谓之寥寥。

其实，我们不妨看看由英国护士南丁格尔所倡行的护士誓言：余谨于上帝及公众前宣誓，愿吾一生纯洁忠诚服务，勿为有损无益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当尽予力以增高吾职业之程度，凡服务时所知所闻之个人私事及一切家务均当谨守秘密，予将以忠诚勉助医生行事，并专心致志以注意授予护理者之幸福。

与我们的誓词最大的区别是，南式誓词关乎到了“个人私事及家务秘密”的保守上，以及帮助医生方面，而这些，似乎在我们的习惯里都应该是规章制度里才应该出现的。如果誓言变成了纯形式的表态、以及华而不实的教化，缺乏了最基本而可操作的内容，誓言的可靠性与亲切感也许就荡然无存了。

我们社会里通行的誓词的另一个重要特征，就上强调宣誓人的义务和责任，特别是基本上都有为了什么目标而准备奉献生命、不怕牺牲这样的词句。而对于而长期流行在社会语境并形成主流话语、左右着绝大多数正式场合的言语规则和成色的豪言壮语、雄丽字句和空洞而抽象概念指称辞藻，形成了官场以及其他社会活动场所的形式化道具，不仅把持着政治和社会生活关口，也在观念上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国民。

这种强调宣誓人义务和责任、但却根本没有顾及现代社会发展进程中权力让位于权利的基本方向与趋势，已经深深扎根于我们的思维习惯当中，并对整个社会产生着决定性和历史性的作用。

也许没有人会反对，在一片赞颂无私奉献、为了理想而不惜放弃自己生命的教导当中，人们应该把这种观念内化于自己的一言一行；而如果要求个人将这种教导及其所附着的价值观作为自己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而当众承诺、并郑重其是地宣誓时，其真实性、有效性、权威性就理所当然了。

可在现实生活中，浮躁功利短视行为方式的普及与弥漫，给这些宣誓仪式本身和誓词内容带来了什么样的对照与影响，也许应该是众所周知的。一方面高举握紧拳头的手信誓旦旦说道着冠冕堂皇的词句，另一方面却可能几乎在同时干着践踏道德蹂躏良知的行经。这种两面三刀自然已经为我们习以为常，而其中所隐含的正式话语与实际生活截然相反而形成的文化、语言、心态甚至人格上的普遍割裂，反过来更使高尚的誓言与低俗的行当之间的反差日趋扩大而明显，逐渐蚕食剩余不多的信任与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