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多陋习,喜订娃娃亲。
儿女无权问,无论富与贫。
差不多在东北野战军发起辽沈战役的同时,华东野战军在陈毅、粟裕、谭震林指挥下,于1948年9月发动了济南战役,全歼国民党王耀武全部守军。接着挥师南下,在淮沭地方部队的配合下,不断地拔除各县城的国民党反动堡垒,消灭了大量国民党守军。
解放区人民见捷报频传,欢天喜地,积极生产,支援前线。不断有过路部队从史渡村经过,需要粮食,便从祝安家支领。只需部队开一张“领到条”,即可如数领取。祝安不识字,查看条子和发放粮食全由会计维新经办。
粮食发完以后,一算账,粮食不仅一斤未少,还多出五斤。维新问:“怎么回事?”
小娘说:“我怕粮囤遭雨淋,撒出有了损失,便拿家中粮食补了几斤。”
维新一听,急了,说:“小娘你该早说啊,粮食全发出去了,怎么办?”
“发就发了,还想怎么办?反正给解放军吃的。他们吃,我们吃都一样。”小娘坦然说。
“小娘,存粮本来就有规定,允许有一定的自然损耗,你不必往里面加粮食。”维新解释说。
“那不行,叫我们保存。我们得负责,一斤一两也不能少,不能让旁人说闲话。”小娘说。
“小娘说的对,我们贫下中农不能亏欠国家。”小爷祝安也在一旁说。
前面讲过,六塘河边上人家有一种不好的习俗,叫娃娃亲。大概因为穷的问题,怕长大了找不着对象,因此不管男孩女孩,有合适的,或者两家关系好的,便都早早定下亲来。
所以有的地方解放了,土改了,但这个习俗仍然存在,自由恋爱一说还没有被人们接受,儿女婚姻仍是家长做主。
重巴游击队的女英雄董英曾想改变这种风俗,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家长们不同意,孩子们也没有勇气抗争。
祝安家的秀环、秀玉,都在十来岁时便订了婚,就连维华在三岁时也订了亲,现在他还是个读书的顽童,似乎还未察觉是怎么回事,以后会有什么结果还很难预料。两个小丫头年龄又小,又遇到家乡解放,父亲当了干部,便多少改变了思想,没有再替他们张罗婆家了,但两个大闺女却已经是板上钉钉,很难改动了。
秀环婆家在西面徐庄,虽然相距只有一里路,但两个小孩从未见过面。秀环长大了,听人说对象长得黑,小名叫“小骚子”,就闹着不愿意。祝安说:“黑怕什么,庄稼人天天晒太阳,有几个不黑的?黑说明长得结实,证明这个人不懒。这个孩子不错,还在二支队当兵呢,打鬼子、打国民党毫不含糊,这样的人我喜欢。”
秀环听了,既然父亲喜欢,看来是不会差的,又听说当了八路军,便消除了顾虑,不再表示反对。
秀玉比秀环小三岁,也长大了,懂事了。听说自己婆家姓刘,老公公是杀猪的,便几次在母亲面前表示不愿意。
母亲说:“杀猪怕什么,家里有个手艺人,就能混到饭吃,不会挨饿。”
“不行,杀猪的人心狠手辣,不好相处。”秀玉噘着嘴说。
“哎哟,我的小二姐。人家是杀猪,又不是杀人。再说没有杀猪的,我们吃混毛猪吗?”老母亲说。
“杀猪人没有好下场,连猪都会恨的!”二姐还是反对。
母亲耐心说:“傻孩子,猪、牛、羊生来就是为人服务的。老天早就安排好了,它们不会有意见的。所谓早死早托生,这是干了好事。有修行了,下辈子就会转世为人了。你听人讲过杀牛的事吗?牛被拉去宰杀,流着眼泪望着牛屠夫。屠夫见了,连忙弯腰鞠躬,嘴里说,对不起,老黄牛,冤有头,债有主。人不吃,我不图。你有功,人记取,天皇地皇为超度。”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日本鬼子,国民党骗子。”二姐愤愤地说。
母亲见劝不通二姐,便说:“你不要生气,听说刘家这个孩子还读过几年书呢,识文断字的有几个啊?你不要不知好歹,好好想想。”
二姐本来已经离开,听说姓刘的还读过书,便停下脚步,向母亲望了望,她不知母亲说的是真是假,她得了解一下再说。秀玉心想,老子杀猪,儿子念书,这差距也太大了,好像佛祖和恶魔一样。
二姐走后,母亲叹了口气说:“真是儿大不由娘了。”不过她想起自己几十年的悲苦生活,也能理解女儿的心情,人往高处想,水往低处流,谁不想过个好日子?
周围环境逐渐平静下来,秀环公婆一边催儿子从部队回家结婚,一边托媒人找祝安商议儿女婚事。要看女方生辰八字,好选个好日子。
这个消息被维华知道了,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不让大姐出嫁,我的姐姐哪里也不能去。”
母亲说:“你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让姐姐在家过一辈子?”
“我不管,你们养活不了姐姐,我养活!” 维华第一次显出了暴脾气。
母亲知道维华是两个姐姐带大的,舍不得让她姐姐走也是情理中事。
闻言要出嫁,方始细探询。
可惜为时晚,徒劳舌与唇。